九年后。
“出去以后好好過日子吧。”
聲音逐漸變得遙遠,身后的大門合上,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趙蕓穿著一身舊衣,麻木的站在臺階上,仰頭看著太陽。
九月的江城,是個艷陽天。
陽光有些刺眼,讓她難以適應。
伸長脖子看著看著,就哭了起來。
在監獄九年的時候她沒哭,知道可以出獄的時候她沒哭,可是現在哭了。
她哭什么呢?
她不知道。
也許是今天的陽光太刺眼了吧。
她明明也不算老,還可以重新開始,一身沉郁像是七八十歲的垂暮老人,一灘死水,已然腐朽。
再不見當年心比天高。
女人一步步往九年不曾見過的城市中走去,步履蹣跚、緩慢。
沒有人知道趙蕓出獄。
也沒有人會關注。
趙蕓這兩個字早就淹沒在快時代的網絡中了。
后來她找了個工作,在服裝廠當廠工,工資不高,能養活自己,每天累得要死,晚上倒在床上,一身疲憊,再也不會想象外界那些繁華的存在。
她終于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為時已晚。
青春替她賠了命。
有次廠中聚會,趙蕓沒去,她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只想躺在那里再也不起來。
她照著鏡子,看著鏡子中的人。
陡然驚覺,
自己竟已經滿頭白發!
那張臉蒼老褶皺,眉眼間布滿滄桑,是一張老人的臉。
她才三十多歲啊……
趙蕓顫抖著伸出手,撫著眼角的皺紋。
她哭了。
鏡中人也跟著哭。
哭什么?
哭這荒唐半輩子?
還是哭不見前路的未來?
趙蕓時隔九年,再次聽到阮柚安那三個字,是在一個新進廠的小姑娘口中。
那姑娘是阮柚安的粉絲。
談起來的時候眉飛色舞,一臉驕傲。
趙蕓一句話也沒有說,晚上的時候,偷偷下載了曾經那一部電影。
《七月半》
那紅極一時的電影,熟悉又陌生,屏幕中的女主角,她曾嫉妒怨恨,屏幕中的女二號,她曾親身演過。
沒了。
一切都沒啦。
趙蕓躲在被窩里哭了很久,不敢發出聲音,怕吵到其他舍友睡覺。
廠中的人都覺得趙蕓瘋了,逢人就說七月半的女配角是她演的。
魔怔一般。
當初用盡陰暗手段拿下來的,終歸也還了回去,到最后,什么也不屬于自己。
“那是我的啊……是我的……不,不是我的。”
什么都不是我的。
趙蕓已沒臉再見趙夢,甚至不敢在趙夢面前說上一句對不起。
她曾親手把自己的姐姐往火坑里推,利欲熏心。
后來那年生日,趙蕓偷偷回了趟老家,那是他們一家人的家,父母死后,是姐姐把她拉扯大的。
過了這么多年,也許那棟房子早就不在了。
趙蕓從老樓梯一步步走到三樓,站在三零二室門前,就那么看著,什么也不敢做。
陡然門開了。
她嚇得立刻轉身,躲在角落中,余光瞥見一抹身影從樓梯走下,側臉溫婉。
是……趙夢啊。
趙蕓背對著她,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
對不起。
“你家蕓蕓長得可真漂亮,比她姐姐還漂亮!”
“可不是嗎,我們蕓蕓從小就討人喜歡。”
幼時鄰居的夸贊回蕩在耳邊,她還能看得到媽媽臉上的笑。
“我想要姐姐的新裙子!”
“乖蕓蕓,媽媽再給你買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姐姐的!”
“好好好,都給你。”
哭鬧的畫面封存在舊時光中,但凡是趙夢的,她都想要,趙夢怯生生的將衣服給她,跟她說,我是姐姐,會對你好的。
“蕓蕓以后想干什么呀?”
“當大明星!”
是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是她在娛樂圈的璀璨中迷了眼。
她并不優秀,卻自以為是。
世界不會圍著她轉,她卻想要所有人都順著她。
她只知道怨天尤人,不看看自己擁有什么,她只看到了旁人的光鮮亮麗,沒看到他們背后的努力。
一葉蔽目,不識泰山。
終于。
自食惡果。
趙蕓站在陰暗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沒發出一點聲音。
“蕓蕓以后想干什么呀?”
“想……做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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