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兒僅存的一絲殘念,那滿心想再見親人的歡喜,全都毀在了他們身上。
那一瞬間。
絕望幾乎將她湮滅,而她魂魄消散最后那一刻,剩下的只有不甘和怨恨。
云夙音眼里蓄滿了淚,她卻知道在哭的不是她自己,淚眼朦朧之下,仿佛是那個可憐的女孩兒在傾訴著她的不甘和委屈,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時。
她伸手接住那落下的淚滴,緩緩漾開抹嘲諷笑意。
“小舅可知道,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云黎安還和四皇子商議著要如何借我失蹤之事毀了我清白,教著四皇子如何在我深陷絕境之時從天而降。”
“他身為一個父親,卻指點著一個男人如何來辱了他女兒的名聲,教他怎樣頂著情深意重的名聲納了聲名狼藉的我,讓我跟云姝月二女同侍一夫,再借此博得林家好感,將林家收為己用。”
林京燁身形一晃,哪怕清冷如他,此時也緊咬著牙生出殺意來。
林鉞更是滿目赤紅。
如果云黎安現在就在他面前,他怕是能直接殺了他。
云夙音看著二人臉上殺意,緩緩說道:
“父女血緣的確是斷不了的,可是這世上不是誰都配當父親,也不是誰都配在世活人。”
“從他為著云姝月算計我那一刻起,從云家舍了我,只為保全皇家婚事的那一刻起,以前那個顧忌云家,顧忌沐恩侯府的云夙音就已經死了。”
“如今的我只想讓云家人身敗名裂,讓他們不得好死!”
以云家上下的血來祭奠那個被他們所害的可憐女孩兒。
云夙音微仰著頭時,說話時聲音之中不帶半絲怨憤,除了剛才突然滾落的眼淚之外,她整個人平靜的仿佛是局外人。
可是她那平靜至極的語氣,卻讓得林京燁心中洶涌翻騰。
林京燁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雙眼清澈干凈,猶如最純凈的霜雪,那般清冷的模樣看似安靜祥和,可是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得到她此時心中的怨恨。
她本該哭訴,本該大罵,本該猶如孩子一般發泄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可她卻什么都沒做,她只是神色淺淡的說著她所經歷過的一切,就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到底是遭受了多少的委屈和難堪,才能讓眼前這個孩子褪去了所有的稚嫩,變成了這般模樣。
將本該天真善良的她,逼至了絕境。
云夙音微垂著眼片刻,再抬頭時臉上便只剩下淺然。
“我知道我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如果傳揚出去也會為世人所不容,只是殺生之仇我是絕對要報的。”
“你們要是不愿意幫我也沒什么,就當你們今夜從未來過,等一下你們從這里出去之后,我絕不會跟人提起林家半字,往后也絕不會借林家名聲來做什么。”
林鉞原本被云夙音的話說的心中揪緊,此時陡然回過神來就直接說道:
“你胡說八道什么!”
“云家不要你,我們林家要,你的事情就是林家的事情,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幫你!”
云夙音看向林京燁。
林京燁對著云夙音說道:“我林家的女兒,斷然沒有被人欺辱的事情。”
“對不起,這么多年是我們不好,是我們沒有看清楚云黎安的面目,信了他所說的你們姐弟不愿與我們來往的話,這些年都未曾來看看你們。”
“當年你母親身亡時,云黎安指天發誓說會善待你們,這些年又對你母親一往情深,我們才會被他蒙蔽,如果早知道他這么對你,如果早知道你過的這般艱辛,我們是絕對不會將你留在云家。”
林京燁上前,靠近著云夙音后,突然伸手放在她還泛著濕潤的頭發上,低聲道:
“對不起,阿音。”
云夙音感受到了林京燁聲音中的憐惜,聽著他低低說著對不起,卻半點未曾怨怪她狠毒,未曾怪她利用林家。
他只是說著對不起,只是對她滿懷歉疚。
而旁邊的林鉞眼圈紅紅,望著她時也滿是心疼和憤怒。
云夙音心口處突然就涌出一陣暖流來,眼底緩緩而笑。
你聽到了嗎,阿音。
這世上是有人真心對你好的,沒有企圖,不求回報,只是單純的在意著你。
你不是沒有人疼愛的孩子,也不是沒有人在意你的好,只是他們不曾知道你當初苦難,而他們也愿意在知道你的過去之后庇護著你的善惡喜憎,甚至容著你去做這世間最為大逆不道的事情。
云夙音沒有說話,只輕輕蹭了蹭林京燁的掌心。
那濕濡濡的頭發留下了一串水跡之時,卻讓的林京燁心頭瞬間軟的一塌糊涂。
林京燁眉眼溫軟,低聲道: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無論什么時候,小舅都會護著你。”
林鉞站在一旁,瞧見云夙音和林京燁親近,忍不住有些眼紅,他靠近之后也想摸摸云夙音的腦袋,只伸手還沒摸到就觸及林京燁冷冰冰的一眼。
林鉞手中一哆嗦,癟癟嘴后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阿音,你別忘了我,還有我呢,表哥也會幫你。”
云夙音見他模樣噗哧輕笑,揚著小臉說道:“謝謝表哥。”
甜甜一聲表哥,讓得林鉞心滿意足。
林京燁見他跟打了雞血一樣滿是興奮的模樣,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從旁取了干帕子過來替云夙音絞著頭發一邊說道:“趕緊把頭發弄弄,小心著涼。”
阿蘿瞧三人沒打起來,而且來的居然是澄兒之前提起過好多次的林家人,見云夙音未曾讓她趕人,她這才下去取了茶水過來,又將屋中碳盆燒旺了一些,然后蹲在外間捧著小臉坐在板凳上。
林京燁見云夙音臉上紅撲撲的,未見著涼的跡象,他才開口問道:
“阿音,你這身手是怎么回事?”
云夙音嬌養在深閨,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身手?
“對啊!”
林鉞也是反應過來,連忙問道:“你怎么這么厲害的?剛才你下手又快又狠,連我都沒反應過來,你既然會武,怎么以前會讓人欺負成那個樣子?”
他可是真切跟云夙音交過手的,自然知道她有多厲害。
要是他有這般功夫,有人敢朝著他動手,他非得扒了那人一層皮一次打怕了他,叫他從今往后見著他都要繞道走不可,可是云夙音怎么會被人欺負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