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濤失算了。
他本以為，星光武裝是無法破解護軍這邊的生化武器的。
即便他們可以用土辦法，讓狂風吹散毒氣，但是卻拿細菌武器沒有任何辦法。
呂濤甚至認為，星光武裝那邊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已經發射了細菌彈。
這便是他愿意頂著巨大傷亡進攻的理由。
他在逼著星光武裝跟他進行消耗，因為對方只要有人上前線，便躲不開細菌武器造成的減員。
但實際上，星光武裝的傷亡已經被控制在了水平線之下，部隊每天三班倒去前線駐守，傷亡比已經達到了一比三十，呂濤這個軍界的天之驕子，此刻完全處于盲目自嗨的狀態。
先鋒團長在打空兩個團以后，囂張氣焰也得到了壓制，派兵的時候，已經由連級建制改為了排級，并且放緩了進攻的節奏。
星光武裝戰地醫院，寧哲坐在曹興龍的床邊，看著他蠟黃的臉色，嘆氣道：“怎么樣，感覺好一些了沒有？”
“已經好多了。”曹興龍訥訥點頭：“只是嘴里的皮膚和舌頭全爛了，即便喝水都疼的不行。”
“身體的傷痛是能恢復的，但命要是沒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寧哲笑了笑：“你小子也夠膽大的，連招呼都不跟我打，居然就自發組織敢死隊上戰場。”
曹興龍憨笑道：“當時的情況很危急，我奉命去召集敢死隊，但是戰士們都無動于衷，還說他們去前線送死，而我們這群當官的在后面吃香喝辣，我頭腦一熱，就帶隊上去了。”
寧哲問道：“你這次領兵去前線，的確立了很大的功，但同樣也犯了錯，功過相抵不予處理，沒意見吧？”
“我去戰場，不是為了立功，我這個人也沒什么大志向，你是我大哥，我就得為你排憂解難！”曹興龍呲牙一笑：“我不求有功，能不能給我支煙？”
寧哲無語：“嘴都這樣了，還抽啊？”
曹興龍悻悻道：“不抽更疼！”
寧哲遞過去一支煙，正色道：“你記住，咱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在要塞時的那種草臺班子了，我們如今已經成立了政府，而這并非兒戲，你既然身為軍人，就得聽從命令，懂嗎？”
曹興龍吸了一口煙，因為面部肌肉的收縮疼的倒吸冷氣：“嗯，我知道了。”
寧哲笑著起身：“行了，早點休息吧，我還得去其他病房巡視一圈。”
曹興龍看著寧哲離去的背影，忽然開口道：“大哥！”
寧哲循聲轉身：“怎么了？”
“……沒事。”曹興龍訕訕搖頭，但猶豫了一下，又忍不住問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做了一些你不喜歡，不是不喜歡，應該是你不讓我們做的事情，你會怎么辦？”
寧哲跟曹興龍對視道：“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事情。”
曹興龍搖頭道：“沒什么，我就是假設一下。”
“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認同蘇飛治理革命軍的理念嗎？因為我覺得他的觀念，是跟人性相悖的一件事，他們要求每一個人都無私奉獻，舍生忘我，這也是我一直不愿加入革命軍的主要原因。”
寧哲再度點燃了一支煙，低聲道：“或許蘇飛是能看透我的，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招募我的原因，因為我在本質上可能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曹興龍不知道寧哲為什么換了話題，沒有應聲。
寧哲嘆氣道：“戰場上的事情，林豹已經跟我坦白了。”
曹興龍愣住。
“你說得對，這件事是跟咱們的方針和政策完全相符的，也是我絕對不會允許的，可是真等它發生了，我反而有些慶幸，慶幸林豹在那種時刻，能夠做出這個并不正確的選擇。”
寧哲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臉上發燙：“如果真要讓我在你和那名士兵之間做一個選擇，在我心里，肯定是更傾向于你的，站在大義的角度上去看，林豹錯的一塌糊涂，但是站在兄弟的角度上來看，他似乎又沒有做錯什么，這件事不光是讓你很糾結，對于我來說，其實也一樣。
如果你問我這件事林豹做的到底應不應該，我很難回答你，如果換在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做出跟他一樣的選擇，但是我站在如今這個位置上，已經無法再去做出同樣的事情了，我在聽到林豹講完這件事情以后，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如果今天站在他角度上的那個人是我，我會怎么做，但是我沒有想出答案。”
曹興龍躺在床上，同樣沉默，他很想告訴寧哲，他當時為了不讓寧哲為難，也是一心求死的，可是這么做，卻把林豹推到了一個不仁不義的位置上去，最終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寧哲深吸一口煙：“大龍，如果有一天我們在戰場上遇見了同樣的情況，而我處于你今天的那個位置上，你會怎么做？”
“我會救你！”曹興龍毫不猶豫的回應道：“我離開要塞，跟你來到這里，是因為你是我大哥。”
寧哲笑了笑：“記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千萬不要救我。”
曹興龍眼角跳動，果斷搖頭：“我做不到！”
“我答應蘇飛接管革命軍，接過來的是一份責任，如果革命軍的名聲就此毀掉，我對不起他的托付！而我現在的身份是軍政府的統帥，想要讓下面的人形成向心力，我就必須打造一個公平的體系，站在我這個位置上，是必須壓抑人性與個性的。
現在的我，就是權力的代言人，同樣也是權力的工具，我們如今經營的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公司了，還有一份責任，我們想要讓數萬人為了一個方向去努力，就必須打破原有的小圈子，讓所有人都能在這里看見希望，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是所有人的，而并非只是我們的。”
寧哲按熄手中的煙，隨即又補充道：“今天發生的事情，要讓它一輩子爛在肚子里。”
獨立縱隊的進攻節奏雖然放緩了，但哪怕是以排為單位突進，兩天時間仍舊打進去了兩個營。
這天下午，就在先鋒團長懷著忐忑的心情，準備打電話向軍部求援的時候，上面的電話反而先給他打了過來，而且通話內容只有一個，后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