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姐姐。”
望著坐在案上寫寫畫畫的南宮靈，鐘文好奇地問道，“你在做什么？”
“閑著無聊。”
南宮靈抬起頭來，瞳孔中流淌著靈動的金色光芒，為本就絕美的容顏平添了一分尊貴出塵之氣，“打算給率土之濱安排幾個對手。”
“啥！”
鐘文大吃一驚，“為什么？”
“說了么。”
南宮靈微微一笑，不再搭理他，繼續用筆在紙上劃拉了起來，“閑著無聊。”
“南宮姐姐。”
鐘文干笑一聲道，“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么？”
這一次，南宮靈連頭都不高興抬一下，顯得十分專注。
“你來真的？”
鐘文撓了撓頭，一臉不解道，“咱們好不容易戰勝王庭，才過了一年的太平日子，干嘛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一年的太平日子，已經太久了。”
南宮靈沉默片刻，終于緩緩開口道，“率土之濱不似飄花宮那般純粹，本就是由數十個修煉勢力組成的同盟，其中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心思，甚至相互之間還有矛盾，從前有神女山和王庭那樣的強敵在外，倒也能同心協力，相安無事，如今外敵已除，又少了你這位盟主大人鎮壓，依著修煉者不安分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必生內亂。”
“抱歉。”
鐘文不禁面露愧色，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所以你也不必邀請我一道離開。”
南宮靈依舊沒有抬頭，“這邊事情不少，我走不開。”
“姐姐莫非是小弟肚子里的蛔蟲？”
鐘文愣了一愣，隨即苦笑著道，“我還沒開口，你就猜到了。”
“咱們相識多少年了？”
南宮靈聳了聳肩，“你什么性格，我還不了解么？”
“當真不跟我走么？”
鐘文柔聲問道，“這些年習慣了依賴姐姐的智慧，沒有你在身邊，小弟心里很是沒底呢。”
“堂堂天下第一人，怎能說出這樣的喪氣話來？”
南宮靈輕輕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都說了沒時間呢，況且我是天眼冠的器靈，若是當真有什么生死攸關的事情，你只需要頭戴金冠，一聲呼喚，我便會出現在你的神識之中，有什么好擔心的？”
“真的有必要強行給率土之濱制造對手么？”
鐘文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說道，“畢竟是一起對抗過王庭的交情，就算沒有外敵，大家也未必就一定內訌。”
“無敵的寂寞，遠比想象的要更可怕。”
南宮靈終于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鐘文頓時沉默了下來，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一個月前，他才剛從混沌口中聽見了同樣的言論。
當時的他表面嗤之以鼻，實則內心卻并非沒有共鳴。
自從踏上修行之道，他便從來未曾缺少過敵人。
蕭家，伏龍帝國，暗神殿，夜江南，林北，牧常逍，天眼教主，神女山，風無涯，王庭……
正是這些強敵帶來的壓力，才讓他保持著緊迫感，逼迫自己時刻進步，不斷變強。
作為一個男人，他嘴里雖然抱怨麻煩，可內心卻未嘗不享受這種不斷挑戰的感覺。
然而，在戰勝混沌之主后，他便再也找不到這種感覺了。
天下無敵，是每一個修煉者的追求。
他做到了。
可當真沒了對手，他固然能夠徹底松弛下來，胸口卻感覺空落落的，隱隱然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這種空虛的感覺，糟糕透了。
直覺告訴他，一年半載或許算不得什么，可若長此以往，自己很可能會被逼瘋。
一個瘋癲的天下第一，無疑是極其可怕的。
故而在得知林小蝶和大寶離開的消息，他并沒有糾結多久，便作出了靈魂出竅，跟隨混沌一道離開此界的決定。
他不是沒想過要將率土之濱的人都送入神識世界，帶著大家一起前往天外。
然而，天外世界的浩瀚與未知，卻終究讓他放棄了這個打算。
畢竟，失去了肉身的靈魂體終究要脆弱一些，萬一自己在域外遭遇不測，很可能會讓所有人都跟著陪葬。
這樣的結果，是他無法承受的。
這些心理活動，他并未對任何人傾訴過，故而在老婆們看來，他之所以著急離開，完全是因為擔心妹妹和女兒的安危。
可南宮靈顯然是察覺到了。
“這世間最了解我的。”
鐘文凝視著她美得無法形容的金色眼眸，長長地吐了口氣，“果然還是南宮姐姐。”
南宮靈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也是。”
鐘文突然笑了起來，“早在小弟之前，姐姐便已體會過無敵之苦了呢。”
他忽然意識到，面前這位千嬌百媚的漂亮妹子，同樣是無敵者。
自己在此界武力無敵，可對方的智商卻早已碾壓了所有人。
南宮靈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依舊沒有開口。
鐘文突然靠近過去，快步來到南宮靈跟前，手中“倏”地現出一頂璀璨金冠，輕輕戴在了粉裙妹子頭頂上。
“你這是做什么？”
南宮靈抬眼看他，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既然姐姐決心留在此界。”
鐘文咧嘴一笑，笑容無比燦爛，猶如午后的陽光揮灑下來，“這天眼冠，你想必會用得著。”
“就算率土之濱解體，以飄花宮如今的實力，此界也沒什么人能讓我忌憚。”
南宮靈搖頭拒絕道，“反倒是你要去的地方兇險難料，多半能用得上這件寶物。”
“你才是天眼冠的主人，也只有在你手中，才能發揮出此寶真正的威能。”
鐘文毫不猶豫地答道，“以我如今的修為，對敵已經不需要依靠外物了，所以不光是天眼冠，就連天缺劍，洞虛金輪和那幾件混沌神器，我也都不會帶走，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還請姐姐務必收下。”
“我就是想還給你。”
南宮靈與他對視良久，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是不會收的。”
“所以說么。”
鐘文嘿嘿笑道，“還得是你最了解我。”
他的笑容是那樣燦爛，仿佛帶著陽光的溫度，能夠瞬間驅散一切陰霾，令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許多。
南宮靈瞇起眼睛，忽然有些不愿直視他。
腦海之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兩人初遇時的景象。
那時的他也是這般笑嘻嘻的，卻在反手間干掉了追著自己而來的三位年輕一輩翹楚，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本以為彼時鐘文的表現已經足夠驚艷，可相處得越久，南宮靈從他身上得到的驚喜就越多。
少年人就像是一個深埋地底的巨大寶藏，只露出冰山一角，等待著她去不斷挖掘，不斷探索。
世人皆道南宮靈神機妙算，智多近妖。
可她卻比誰都清楚，若是沒有鐘文，自己絕對達不到如今的高度。
她固然智慧過人，可在遇見鐘文之前，一切的算計與謀劃，終究還是停留在凡俗層面。
或許她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奪得南宮世家的大權，在大乾帝國混得風生水起，卻也僅此而已。
是鐘文的出現，打開了她的眼界，讓她站到了更高的位置，看見了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跟隨鐘文東征西戰的日子，更是讓她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與少年人的相遇，改變了許多，許多。
“什么時候走？”
南宮靈收回思緒，定了定神，柔聲問道。
“明天。”鐘文如實答道。
“你這一走，也不知還會不會回來。”
南宮靈站起身來，輕輕撫摸著鐘文的臉頰，小聲呢喃道，“真有些不習慣呢。”
“我會回來的。”
鐘文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南宮靈“噗嗤”笑道，“我才不會信你。”
“姐姐要如何才肯信？”鐘文無奈道。
“回不回來的都無所謂。”
南宮靈突然湊到他耳邊，輕聲笑道，“不過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臨走之前，是不是該留下點紀念給我？”
“姐、姐姐你……”
似乎沒料到她突然這么親昵，鐘文老臉一紅，渾身一僵，聞著妹子身上飄來的淡淡幽香，心跳突然加快了幾分，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想、想要什么？”
“我想要……”
南宮靈聲音一輕，咬著他耳朵不知說了什么。
“啥？”
鐘文嗓音陡然提高了一個八度，嘴巴張得老大，幾乎可以同時塞進兩枚雞蛋，臉色瞬間漲得通紅，表情要多夸張有多夸張。
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沒有人知道，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