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卻要留下存在過的痕跡？
難道是要我留他個全尸？
鐘文愣了片刻，目光忽然落在了混沌之主殘破不堪的身體上，嘴角微微一抽，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哪怕對方現在就死，也已經很難用“全尸”來形容。
就在他觀察對方的時候，混沌之主也朝著這邊看了過來，眼中的怒意已不如先前那般強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疲憊和虛弱。
隨著血液的不斷流逝，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抗爭的力氣和倔強的底氣。
對視片刻，鐘文忽然邁開腳步，朝著他緩緩靠近過去。
“吼！”
見他逼近，混沌之主咬了咬牙，眼中重新露出兇光，一縷縷紫色氣息自體內散逸出來，在頭頂上方凝聚成一頭形貌猙獰的怪物，張開巨口，怒吼咆哮著朝鐘文飛撲而去。
“砰！”
鐘文面無表情，右手微微一抖，璀璨的劍光瞬間劃破虛空，將怪物重新斬碎成無數紫色氣息，顯得輕松寫意，毫不費力。
“吼！！！”
混沌之主神色一變，奮力扭動_著身軀，越來越多的紫色氣息源源不斷地散逸出來，又凝聚成一頭愈發狂暴的惡獸，張牙舞爪，吼聲震天，再次撲向鐘文所在的位置。
“砰！”
鐘文淡定地揮動長劍，再次將怪物斬碎成渣，腳下絲毫不停，距離對方已不足一丈。
混沌之主的垂死掙扎，顯然并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直至天缺劍的劍尖幾乎要觸碰到眉心，混沌之主突然長長地出了口氣，渾身一松，軟軟地趴在地上，不再繼續進攻，似乎徹底放棄了抵抗。
“有遺言么？”
鐘文眼神寒冷如冰，不帶一絲情感。
“遺言？”
混沌之主聞言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般拖拖拉拉，下手不干脆，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那是對有威脅的敵人而言。”
鐘文嘴角微微一勾，眉眼間透著濃濃的鄙夷，“你配么？”
“說的也是。”
混沌之主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逝，慘然一笑道，“如今的我，的確是沒資格說這話。”
“若是沒有遺言……”
鐘文五指一緊，天缺劍陡然散發出耀眼彩光，“那就乖乖去死罷。”
“要說遺言。”
混沌之主突然開口道，“我還真有個請求，能不能……”
“不能。”
可沒等他說完，鐘文便冷冷地打斷道。
“轟！”
霸道無匹的劍氣自劍身噴涌而出，毫不留情地傾瀉在他身上，瞬間將混沌之主本就殘破的肉身攪得粉碎。
“該死的小子！”
一縷半透明的身影自碎裂的肉身殘片中躥了出來，對著鐘文怒目而視，破口罵道，“要殺便殺，為何這般辱我？”
這道影子的五官與混沌之主生得一模一樣，便是用屁股思考，也能猜出是他死后的亡魂。
“咦？”
鐘文上下打量著這個靈魂體，口中嘖嘖稱奇道，“有點東西啊。”
死在他手底下的生靈不計其數，可大多在肉身掛掉的那一刻，靈魂便已消亡了十之八九，剩下那一點殘魂也會乖乖進入地府去尋求轉世之機。
可像混沌之主這樣死后靈魂如此厚重，宛如實體一般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你不打算投胎去么？”
眼見對方死死瞪視著自己，完全沒有要散去的意思，鐘文笑嘻嘻地問道。
“地府也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混沌之主傲然答道，“我已是此界神明，就算只剩下靈魂，若是不想下地獄，他們又能耐我何？”
“厲害厲害！”
鐘文拍著手連聲贊道，“佩服佩服！”
“原本我的遺言，是希望死后能夠葬在起源神殿。”
混沌之主咬著牙恨恨道，“如今尸骨無存，心愿難了，那我便化作冤魂留在人間，就算咒不死你，惡心惡心你還是能做到的。”
言語間，靈魂體四周突然冒出陣陣黑氣，同時迸發出懾人心魄的惡毒意念。
“想讓我殺你就直說。”
鐘文冷笑一聲，再次揮劍而起，霸道的劍意猶如驚雷掣電，長虹經天，狠狠落在他的靈魂體之上，“何必拐彎抹角地搞這一出？”
“砰！”
劍光所過之處，混沌之主的靈魂體被狠狠斬碎，化作無數瑩瑩光點，竟是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望著漫天飛舞的靈魂光點，鐘文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并未停手，而是再次揮劍而起。
數不清的細小劍氣自劍身瘋涌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游走于天地之間，所過之處，本就小巧的靈魂光點竟然被再次斬碎，裂成了十份，百份，千份，萬份，直至小到不能更小，最終徹底湮滅無蹤。
這一手，還是他在利用“望遠鏡”搜尋混沌之主之時心生頓悟，理解了力量的本質，從而掌握的全新能力。
在這一劍之下，混沌之主的靈魂被切割至極限，回歸到了最原始的靈子狀態，再也不可能恢復過來。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絕對消亡！
可不知為何，唯有一個靈魂光點卻躲過了所有劍氣的侵襲，依舊懸浮在空中，悄無聲息地飄向遠方。
“神明大人。”
鐘文咧嘴一笑，也不見如何動作，便“倏”地出現在光點近旁，出手如電，將它一把抓在掌中，“你這是打算去哪兒？”
“你是故意的！”
光點觸碰到掌心之際，腦海之中忽然響起了混沌之主的怒吼聲。
“廢話。”
鐘文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道，“難道我還能不小心看漏了你不成？”
“說的也是。”
一陣沉默之后，混沌之主的聲音再次響起，言語間透著一絲無奈，“修為到了你我這樣的地步，怎么可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是我癡心妄想了。”
“明白就好。”
鐘文不懷好意地笑道，“你一生作惡多端，若是就這么死了，豈不太便宜你了？”
“作惡多端？”
混沌之主嗤之以鼻道，“若不是我，你們人族如今的處境不知有多凄慘，任何種族都可以指責我，痛恨我，唯獨你沒有這個資格。”
“蠢貨。”
鐘文哈哈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叫作‘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你一個失敗者，究竟是善是惡，還不是我說了算？莫說你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鮮血，就算當真是積德行善了一輩子，我說你是惡人，你就是惡人。”
混沌之主頓時沉默了下來，不再繼續開口。
“剛才你也說了，除了人族，任何其他種族都可以指責你，痛恨你。”
鐘文眼珠一轉，接著又道，“恰好登星河前輩、淵帝前輩和濁龍前輩都是我的知交好友，那我為了鵬族、龍族和犼族報仇，又有何不可？”
“敵我不分的蠢貨！”
混沌之主冷哼一聲，“如今我已經尸骨無存，魂飛魄散，你還待怎的？”
“還不夠。”
鐘文搖了搖頭道，“淵帝前輩他們的遭遇，我要讓你也好好體會一番。”
“他們的遭遇？”
混沌之主愣了一愣，顯然沒明白他的意思。
鐘文松開天缺劍，任由它在四周歡快地盤旋飛舞，五指攤開，掌中突然多出了一個畫框。
空白的畫框！
“你要做什么？”
看見畫框的剎那間，混沌之主心頭忽然涌起一股濃濃的不安感。
“說了么？”
鐘文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無比詭異，“他們遭遇了什么，我會原封不動地施加在你身上。”
“砰！”
話音剛落，他便毫不猶豫地將混沌之主僅剩的靈魂光點用力拍在畫框之上。
看似平平無奇的畫框頓時散發出無法形容的璀璨華光，將整片天地照耀得恍如三伏天午后的白晝。
良久之后，強光終于漸漸淡去，將畫框重新展現在他眼前。
原本空白的畫框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幅人像畫！
混沌之主的畫像！
“這是什么？”
更不可思議的是，畫中的混沌之主竟然轉動著腦袋左右張望，眼中帶著驚慌，嘴里大聲尖叫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當年淵帝前輩他們死在你手中，殘魂被混沌老兒搜集起來，困在畫像中度過了無數個年月不得離開。”
鐘文對著畫像打量片刻，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種孤獨無聊的感覺，你也好好品嘗品嘗罷。”
“原來如此。”
混沌之主心頭劇震，整個人陷入到呆滯之中，神色變幻不定，良久之后才深深嘆了口氣道，“那幾個老東西能夠活下來，就是憑著這種畫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