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判斷有誤。
巧巧的口鼻之間，偶爾還有些許呼吸，只是頻率太低，間隔時間太倉，才會給人以身死的錯覺。
“還沒死。”
鬼魈言簡意賅地答道，“救她。”
“她受傷。”
鐘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隨手抓起巧巧的皓婉，細細感知了起來，“你這么緊張做什么？不怕冉姐姐吃醋么？”
“她為了救我，才落得如此下場。”
鬼魈面不改色，眼神更是沒有一絲動搖，“我要救她。”
這家伙！
鐘文凝視著他堅定而清澈的眼神，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一聲。
從對方的眼睛里，他只看見想要拯救巧巧的決心，卻沒有一絲一毫別的念頭。
這個脾氣暴躁，殺人如麻的男人，內心竟是出乎意料的純粹。
“啪！”
片刻的沉默之后，鐘文突然抬起右手，干脆利落地打了個響指。
“砰！”“砰！”“砰！”
一條條樹枝自腳下地面破土而出，以迅雷之勢直沖云霄，紛紛纏繞在巧巧冰冷的嬌軀之上。
每一條樹枝表面都閃耀著瑩瑩綠光，濃濃的生命氣息撲面而來，令四周眾人無不感到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仿佛吞服了什么大補神藥一般。
“咦？”
約莫十數個呼吸之后，望著面如死灰、毫無起色的巧巧，鐘文不禁皺了皺眉頭，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以他如今的實力催動生靈體，哪怕對方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按說都能給生生拉回現世。
可如此磅礴的生命之力落在巧巧身上，竟如同泥牛入海，沒能得到一絲一毫的反饋。
思索片刻，他左手捏住巧巧粉嫩的臉頰，右手突然現出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緩緩送入妹子口中。
正是丹藥中的王者，極品中的戰斗機，手撕閻王！
丹藥入口的剎那間，巧巧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跳，一股若有似無的生命氣息自身上散逸出來，原本蒼白的臉頰隱隱現出一絲紅潤。
成了！
眼見她狀態有所改善，鬼魈與孫敏敏等人皆是心頭一喜，雪女更是快步靠近過來，輕輕握住巧巧纖細的左手，眸中滿是關切，就如同一位母親在注視著自己心愛的女兒。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即將蘇醒之際，巧巧突然渾身一顫，口中悶哼一聲，臉上那一丁點的血色霎時間消散無蹤，仿佛遭受了重創一般，剛剛活躍起來的生機瞬間又衰落了下去。
“巧巧！”
雪女與孫敏敏登時花容失色，齊聲驚呼道。
“你到底會不會治？”
鬼魈更是滿臉焦急，對著鐘文怒目而視，“要是她死了，老子絕不和你甘休！”
把她害成這樣的是你好不？
老子好心出手，你特么還賴上我了？
鐘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連手撕閻王都治不了。
莫非她并不是受傷？
總算他明白鬼魈等人的心情，倒也并未出聲回懟，而是撫摸著下巴思索了起來。
“先前蕭某還不敢肯定。”
一旁的“花君”蕭磐突然開口道，“如今看來，定是農家的獻祭之法無疑。”
“獻祭？”
鐘文仰頭看他，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屬下年輕之時游歷四方，曾經結識了一名農家子弟，酒過三巡，從他口中得知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聞。”
蕭磐點了點頭道，“據說這獻祭之法，乃是唯有農家血脈方能施展的無上秘法，可以最大程度激活甚至改變另一個人的自身潛力，效果堪稱逆天，而代價，便是施法者自身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
鐘文想了想道，“巧巧懂得這種秘法，并且用在了鬼魈身上？”
“正是。”蕭磐點了點頭道。
“若真如你所說。”
鐘文思索片刻，突然問道，“巧巧不是應該死了么，為何還留有一口氣在？”
“據那位農家子弟所說，一旦獻祭自身，便等同于施術者主動放棄了生命，類似于一種契約，任你有何種仙丹妙藥，都休想救得回來。”
蕭磐沉吟良久，這才字斟句酌地答道，“不過倒也不是沒有例外，在農家歷代施術者之中，便有一人不但活了下來，還成功誕下子嗣，延續了血脈，或許巧巧也是像他那樣的幸運之人呢。”
“幸運之人……么？”
鐘文瞥了眼幾乎要沒氣的巧巧，情緒頗為復雜，“看她的樣子，似乎也幸運不了多久了。”
“農家在哪？”鬼魈突然插嘴道。
此言一出，四周突然陷入到一片異樣的沉寂之中。
“小子。”
沙王的聲音說不出的古怪，“你想去農家？”
“不錯。”
鬼魈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有人能夠活下來，那就一定有辦法，我要找到那個人問問清楚。”
“你可知道農家是個什么地方？”
沙王怪笑一聲道，“就連老子都不敢往那兒瞎轉悠，說是龍潭虎穴也并不為過。”
“你不敢。”
鬼魈毫不客氣地回懟道，“不代表老子不敢！”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沙王并不生氣，反而咧嘴大笑道，“你自己要作死，老子當然不會攔著，只是可惜了一個好苗子。”
“咱們可是連王庭都闖了。”
鐘文忍不住問道，“這什么農家，難不成比王庭還要厲害？”
“不清楚。”
沙王搖了搖頭道，“正因為不清楚，所以才可怕。”
鐘文聞言，登時陷入到沉默之中。
沙王說話含含糊糊，他卻清楚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連曾經身為混沌守衛的沙王都摸不清農家的深淺，足見這個勢力是何等的深不可測。
“如今咱們已經和王庭徹底撕破了臉。”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道，“此時再去招惹一個強敵，殊為不智。”
“我一個人去。”
鬼魈毫不猶豫地說道，“不用你們插手。”
“且不說你能不能成功。”
鐘文再次瞥了氣息奄奄的巧巧一眼，“就這么一來一回的工夫，她怕是已經過了奈何橋了。”
“這……”
鬼魈愣了一愣，不禁面露難色。
“主上。”
始終默不作聲的魂天帝突然開口道，“屬下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說。”鐘文言簡意賅道。
“人的性命，不過是由肉體與靈魂兩部分組成。”
魂天帝緩緩張開右手，掌心之中現出一個造型精致的紫色爐子，“只需要將巧巧丫頭體內尚存的一縷魂魄攝入這煉魂爐中，再保住其肉身不滅，想來可以替鬼魈小兄弟爭取不少時間。”
“你意下如何？”
鐘文微微頷首，深以為然，卻并不拍板，而是轉頭詢問鬼魈道。
“只要能保住她性命，怎么樣都行。”
鬼魈斬釘截鐵地答道，“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鐘文使了個眼色，魂天帝登時心領神會，右臂一振，掌心的煉魂爐瞬間閃耀起來。
一縷微弱的光芒自巧巧鼻孔中鉆了出來，緩緩飄向爐子所在的位置，很快便隱沒其中，徹底消失不見。
銀紫色的光芒！
這縷微光是如此暗淡，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幾乎難以看清。
“雪女妹子。”
做完這一切，魂天帝忽然看向雪女所在的方向。
雪女點了點頭，白玉般的右手輕輕一揮，巧巧的肌膚表面登時浮現出一層薄薄的冰晶，將她整個人完全籠罩在內。
透過冰層看去，她的五官是那樣清秀，神色是那樣平靜，就如同一位被埋藏在極北冰原中的睡美人，正等待著蓋世英雄腳踏七彩祥云來將她喚醒。
“小兄弟。”
魂天帝晃了晃手里的煉魂爐，面色略微有些凝重，“巧巧丫頭的情況，比老夫預料的還要糟糕得多，即便有煉魂爐之助，最多也只能將她這縷神魂留住一個月，不，可能只有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么？”
鬼魈口中低聲喃喃著，突然抬起頭來，眼中透射出無比堅定的光芒，“在那之前，我會趕回來！”
“蠢貨！”
鐘文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之色，笑罵了一句，“時間那么緊，還來來回回地折騰什么？魂老兒，雪女姐姐，你們帶上這丫頭的神魂和肉身，陪他走一趟！”
“是！”
得了他的指令，魂天帝與雪女齊齊躬身應道。
“記住，你是去求人，不是去打架。”
鐘文還覺得不放心，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行事聰明一點，莫要弄巧成拙。”
“謝謝。”
鬼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許久，終于萬分勉強地憋出兩個字來。
“接下來……”
目送四人遠去，鐘文仰頭看天，喃喃自語道，“該辦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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