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凝聚了九九八十一道鐘聲的終極殺招,鐘文竟然在閉目養神!
在林北眼中,這已經不是什么從容淡定之類的表現,簡直就是在裝。
他本以為自己營造出的這番氣勢已經很裝,卻不曾料到,對面那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竟然比自己還裝。
即便以他沉淀了萬年的心性,這一刻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沖對方喊一句“裝叉遭雷劈”。
自己一通操作猛如虎,到頭來對方卻連看都沒在看,這種媚眼拋給瞎子看的感覺,讓他極度不爽,這付出極大代價,甚至需要透支混沌鐘能量方能施展出來的終極大招被他攥在手中,卻遲遲沒有丟出去。
他毫不懷疑,只要此招一出,莫說鐘文,便是這座群仙城,乃至于周圍海域的諸多島嶼,都會碎滅、沉沒、毀于一旦,沒有任何人能夠逃過此劫。
他也能夠從下方諸人的目光之中,讀出濃濃的驚恐與絕望。
這種凌駕蒼生,掌控生死的優越感,讓他心中暗爽,很是受用。
然而,相較于這些無關痛癢之人,真正讓他在意的,卻是鐘文和南宮靈這兩人的情緒和感受。
他希望能從南宮靈的臉上,讀出懺悔與屈服。
他更希望能從鐘文眼中,看見恐懼和絕望。
奈何,這兩個人卻都沒在看他。
南宮靈是雙目失明,看不見他。
而鐘文卻是閉著眼睛,故意不看他。
這股別扭的情緒始終縈繞在林北心間,猶如附骨之疽,無論如何都驅散不掉。
你倒是睜眼啊!
你倒是看看我啊!
你妹的裝個毛線啊!
不裝會死啊!
注視著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鐘文,林北不禁恨得牙癢癢。
他甚至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想要將終極大招攥在手里,鐘文不睜眼,就絕不丟出去。
鐘文當然并不是在裝。
若是進入到他的神識世界,便會發現在“新華藏經閣”中,他正手腳齊動,和一頭肥碩的老鼠扭打在一起。
鐘文:“臭老鼠,把時間之力統統給我交出來,快點,老子趕時間!”
小寶:“好漢,偶不是一直在給您輸送時間之力么?”
鐘文:“不夠,遠遠不夠!”
小寶哭喪著臉道:“好漢,偶已經盡力了,實在沒有更多了!”
鐘文:“少跟我來這套!你看看外面那個魔頭,同樣是先天靈寶,人家怎么能整出這樣大的陣仗?你咋就不行?”
小寶一臉茫然:“好漢,外面的情況,偶也看不見啊!”
鐘文一愣:“是么?”
原來炎師姐和臭老鼠在這里給我輸送力量的時候,并不清楚外界的情況?
他一腳踹開小寶肥碩的身軀,摸著下巴久久不語,陷入到沉思之中。
如果我想讓他們看見,“新華藏經閣”能不能答應?
念頭剛起,原本密閉的房屋頂端突然亮了起來,竟然如同電影投屏一般,顯現出林北的白色身影。
只見老魔頭正雙目圓睜,狠狠瞪視著這邊,周身的瑩白色光芒璀璨奪目,刺得人睜不開眼。
即便在“新華藏經閣”內,炎瀟瀟和小寶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不由自主地胸口發悶,呼吸不暢,就連雙腿都不禁哆嗦發軟。
這“投屏”的效果竟是出奇的逼真,令人身臨其境,堪比IMAX大片。
“這是林北?”
炎瀟瀟俏麗的臉蛋上流露出疑惑之色,顯然是發現眼前這個林北,與萬年前的那位巔峰強者容貌截然不同。
“說來話長。”
眼見“新華藏經閣”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變化,鐘文心神一振,來不及向炎瀟瀟解釋蕭問劍的事情,只是沖著她點了點頭,隨即再次揪住巨鼠小寶的耳朵,大聲嚷道,“看看,看看!同樣是融合了先天靈寶,你和他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哩?”
“英雄,你這也未免太強鼠所難了。”
小寶一臉委屈道,“偶不過是頭老鼠,哪能和林北這樣的強者相提并論?而且他好歹還有肉身,偶只剩下這么點殘魂,比不了,真心比不了!”
“你特么……”
眼見它躺平得理所當然,沒有半點爭勝之心,鐘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竟不知該拿它如何是好,“還有沒有點骨氣了?真是個鼠輩!”
“偶本來就是老鼠。”
小寶居然一本正經地點頭稱是,絲毫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是鼠輩是什么?”
“小寶,咱們如今生活在鐘文的意識之中,已經和他牢牢綁在了一起。”
眼見雙方陷入僵局,炎瀟瀟忍不住插嘴道,“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我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還是幫幫他罷!”
“既、既然主人開口了。”
小寶表情一僵,遲疑了好半晌,才兩手一攤,不情不愿地說道,“好漢,您還需要多少時間之力?”
“偶、偶自己也沒剩多少了!”
話音剛落,它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連忙補充了一句,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打著轉,時不時地朝著鐘文偷瞄兩眼,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不多不多。”
見它松口,鐘文臉上登時流露出詭異的笑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只要讓我能在一個呼吸之間,打出一億拳就行了。”
“啥?”
小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小眼睛眨巴眨巴,愣愣地注視著他。
“沒聽懂么?”
鐘文做了一個出拳的動作,隨后耐著性子解釋道,“這樣子是一拳,我需要你加快時間流速,讓我在一息之間,打出一億拳。”
“一、一億拳?”
小寶漸漸回過神來,表情瞬間耷拉下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磕磕巴巴地答道,“這、這可不得花上個三年五載?”
“可不是么?”
鐘文滿臉堆笑地湊上前去,親熱地勾住它的肩膀道,“所以才需要用到你的力量啊。”
望著他臉上的古怪笑容,小寶只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它用力掙開鐘文的右臂,腦袋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氣憤地大叫大嚷道,“你把偶當什么了?一息數年?你咋不上天咧?”
情緒激動之下,它竟然對鐘文以“你”相稱,連尊稱都給忘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林北接連八十一次敲響混沌鐘,自身定然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否則他哪里需要和我纏斗這么久?”
鐘文凝視著小寶圓滾滾的眼珠子,意味深長地問道,“你應該也能做到類似的事情吧?”
“不、不能。”小寶耷拉著腦袋,眼神閃爍。
“臭老鼠!”
鐘文目光一凜,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揪住它的胡須厲聲喝道,“外面的情況你也看見了,要是老子掛了,你以為自己能好過么?”
小寶卻并未妥協,而是別過頭去,用沉默來對抗鐘文的威脅。
“小寶,你是不是覺得就算鐘文死了,先天靈寶也不會毀滅。”
炎瀟瀟嘆了口氣,忽然柔聲問道,“所以自己還很安全?”
“偶、偶……”
小寶臉色一變,支支吾吾地好半天答不上來。
誠如炎瀟瀟所言,在它內心深處,的確是認為就算鐘文身死,自己也可以繼續存活于太歲珠之中,完全犯不著損耗過多的靈魂力量去和林北拼命。
“如果鐘文死了。”
炎瀟瀟直視著它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也不活了。”
“主人!”
小寶聞言大驚失色,如遭雷擊。
它知道自己的靈魂已經和炎瀟瀟完全捆綁在了一起,若是對方魂飛魄散,自己也絕對不可能繼續存在下去。
“你看著辦罷!”
炎瀟瀟淡淡一笑,不再多說什么。
“偶、偶……”
小寶愣在當場,好半晌才用炎瀟瀟無法理解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咒罵了一句。
鐘文精通獸語,能夠聽懂這句鼠語的意思,正是“一對狗男女”。
“我聽得懂。”他右手微微用力,笑嘻嘻地說道。
“偶、偶……”
小寶臉上一僵,神情甚是尷尬,過了許久才無奈地撓了撓頭道,“用了這一招,偶會陷入到沉睡之中,接下來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您都無法再動用太歲珠的力量了。”
“抱歉。”
鐘文沉默片刻,用無比誠懇的嗓音緩緩說道,“謝謝!”
“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遇上你們這兩個……”
小寶卻不再理他,而是轉過身去,兩只前爪緊緊握住太歲珠,口中嘀嘀咕咕地小聲抱怨個不停。
現實世界之中,鐘文猛地張開雙眼,眸中精光暴射,整個人的氣息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