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的府邸位于帝都西區的最東邊,距離皇宮并不算遠。
林尚書的原配夫人早在產下一女一子之后,便因病去世,此后尚書大人又續了兩房,二房夫人為他再添一子,取名朝哥。
許是后來那兩房夫人都不擅打理,林府雖然面積寬廣,內里的房屋和園林布置卻總有些雜亂無章的感覺,遠不如出云公主府那般幽寧靜雅,別具匠心。
戶部尚書平日里公務繁忙,近來帝都局勢更是風譎云詭,只是在各大勢力之間夾縫求生,便已耗盡了林尚書全部的心力,哪有時間來關心家中雜務。
然而,向來左右逢源的林尚書,終究還是碰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
看著眼前一臉平靜,溫文爾雅的蕭家二公子,林尚書只覺額上冒汗,手心冰涼。
對方只是一個晚輩,他卻絲毫擺不出長輩的架子,反而恭恭敬敬地起身相迎,蕭無情不坐,他便不敢坐下。
“尚書大人。”蕭無情還是那樣風的度翩翩,言談舉止間讓人不由得出幾分親近之意,“無情這一大清早便冒昧前來打擾,還請大人見諒。”
“賢侄說得哪里話。”林尚書生得一副圓臉,笑呵呵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和善,“一大早就能得見‘多情公子’的盛世美顏,這是多少大乾少女求之不得的福氣啊。”
“尚書大人說笑了。”蕭無情不卑不亢道,“無情來得倉促,考慮不周,只備了一份薄禮,還請大人不要嫌棄。”
話音剛落,身后數名手下便抬著幾個箱子來到林尚書跟前放下,輕輕打開箱蓋。
“使不得,使不得。”林尚書連連擺手,口中推辭道,“賢侄能來,已經是林某莫大的榮幸,怎么好叫你破費。”
“林大人言重了,只是些見不得世面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蕭無情微微笑道,“無情早就仰慕尚書大人為人,想要多加親近,還望大人莫要嫌我年少無知。”
林尚書眼角掃過地上的幾個箱子,心中不免有些吃驚。
一塊巨大的七彩珊瑚,色彩斑斕,晶瑩剔透;
一株長約半米的赤炎草,年份最少在三千年之上;
一把帶鞘寶劍,劍鞘精美,上面鑲著一顆碩大的紅色寶石,下方刻著俊秀飄逸的兩個大字:“青虹”。
竟是帝國十大名劍之一的“青虹劍”。
其余還有林林總總十多件禮品,俱是價值連城的稀有寶物,手筆之大,便是掌管帝國財政的戶部尚書,看得也是心驚肉跳,不喜反憂。
“只是府里準備的這些瑣碎物什,實在拿不出手。”蕭無情卻仿佛嫌禮物太輕一般,“小侄這里還有兩本書籍,望尚書大人笑納。”
說著,他自身后隨從手中接過一個大約十來寸長的木盒,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到林尚書面前,手指輕輕一推,打開了木盒蓋子。
只見盒中躺著兩本薄薄的書冊,林尚書一看書皮上的字眼,面色劇變。
一本名曰《紫云心法》,另一本喚作《太阿神劍》。
竟是蕭家聞名天下的黃金品級功法和劍技!
“賢侄,你這份禮實在太重,拿著燙手。”林尚書苦笑著道,“無功不受祿,請恕老夫不能收下。”
“林大人說的哪里話,無情聽聞家父曾經替兄長上門求娶貴府小姐,非是自夸,以家兄的人品資質,林大人想來不會拒絕。”蕭無情仍舊將木盒舉在林尚書面前,“到時候咱們兩家便是姻親,代代交好,親密無間,些許薄禮,又算得了什么?”
蕭無情的聰明之處,在于他并不直接向林尚書討要答復,反而擺出一副木已成舟的姿態,教人便是想要拒絕,也不知如何開口。
蕭家青年一輩,以蕭問劍修為最高,但若論誰最難對付,卻無疑是眼前這位風流倜儻的蕭二少。
更何況,蕭無情本身也已經躋身天輪之列,排進了大乾英杰榜前十的位置。
好一個多情公子!
看著眼前近乎完美無缺的蕭家二少,再想想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林尚書不由得對蕭擎生幾分出嫉妒之心。
有此子在,可保蕭府兩百年興盛不衰!
若非福伯帶回來的消息太過震撼,他還真有些難以抗拒蕭家提出的這門婚事。
“賢侄,說來慚愧。”林尚書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攤牌,“自從蕭擎兄上門提親之后,老夫便差人快馬加鞭,前往清風山去尋我那閨女。”
蕭無情聽他口吻,心中一凜,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不料那個不孝女竟然避而不見,只是差人傳話,說是此生一心追求修煉大道,不欲為世俗婚姻牽絆。”林尚書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無奈之色,“老夫也是現在才知道,那不孝女居然已經踏足天輪境界,一身修為很是不弱,就是想將她強行綁回府中,怕也難以做到,對于貴府提親一事,老夫心中雖然千肯萬肯,卻也只好辜負蕭擎兄的一番美意了。”
“林大人的意思是……”蕭無情臉上第一次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家門不幸,讓賢侄見笑了。”林尚書痛心疾首道,“還請賢侄回去稟明蕭擎兄,非是林某不愿,萬望蕭擎兄勿要見怪,這些禮物,老夫是萬萬沒有臉面收下的,賢侄還是帶回去罷。”
“尚書大人,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么?”蕭無情的聲音依舊溫柔,眼神卻冷了幾分。
“非是老夫不愿,實在是無法可想。”林尚書搖頭嘆息道,“貴府的好意,只能心領了。”
“尚書大人的苦衷,無情明白。”蕭無情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很快便恢復了溫潤如玉的風采,“回到府中,無情自會向家父稟明,婚姻之事本就講求個緣分,既然大哥與林小姐無緣,想來家父也不會強求。”
“賢侄能夠明白,老夫就放心了。”林尚書露出感激之色。
“既然如此,請容許無情先行告退,盡快回去告知父兄。”蕭無情躬了躬身,彬彬有禮地說道。
“賢侄才來不久,便要回去了么?”林尚書挽留道,“在府中吃個便飯再走也不遲。”
“林大人好意,無情心領了。”蕭無情搖了搖頭道,“只是家中父親尚在等待回音,無情怎好在此獨自享受。”
“如此,老夫便不再強留了,賢侄日后有暇,可多來林府走動。”林尚書微笑著道,“這些禮物,也請賢侄帶回去罷。”
“這功法靈技,的確是送給親家的,不便外傳,既然聯姻不成,無情便只好厚著臉皮帶回家去。”蕭無情搖了搖頭道,“其余諸般,皆是些尋常拜訪的禮品,既然送出,萬萬沒有收回之理,大人若是不愿接受,扔了便是。”
這一刻,蕭無情身上散發出一股豪門子弟特有的傲氣,配上英俊的儀容,另有一種獨特的男性魅力,竟讓林府的兩個丫鬟目眩神迷,心緒蕩漾。
“這下麻煩了。”
看著蕭無情離開的方向,林尚書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君怡姐,你認得這大鳥?”鐘文好奇地問道。
“我也只是聽師父提起過,西岐一代,有一種通體烏黑,頭頂雪白的大雕,喚作‘白頭雕’。”上官君怡看著眼前這只大鳥,緩緩說道,“據說成年的白頭雕身高五尺,翅膀張開可達十二尺,性情彪悍,戰斗力極強,面對天輪高手也有一戰之力。”
鐘文看了看眼前這只禽類,與上官君怡的描述幾乎一般無二,應該就是“白頭雕”無疑。
只是這白頭雕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左邊翅膀已經被折段,小腹處更有一道極長極深的血痕,似乎是為其他猛獸的利爪所傷,鮮血不停往外冒著,染紅了周圍大片草地。
白頭雕猶自“咕咕”地叫著,聲音越來越虛弱,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似乎隨時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氣。
“小弟弟,這頭大雕怪可憐的,能不能救它一救?”上官君怡面露不忍之色。
只看這連日戰斗的過程,便可知上官君怡乃是殺伐果決之人,絕非單純的良善之輩,一身戾氣不輸于久經沙場的軍中猛將。
然而,先前在清風山上得鐘文救治,解決了困擾她身體多年的頑疾,昨夜又與情郎水**融,互訴衷腸,一片柔情蜜意之下,居然催生出些許圣母情結,對于這野外靈獸,竟也多了幾分同情憐憫之意。
“姐姐有命,按敢不從。”鐘文笑嘻嘻地朝著受傷的白頭雕走去。
“咕咕”
眼見有鐘文靠近,白頭雕警惕地叫了兩聲,想要將他嚇退,只是聲音太過虛弱,聽起來沒有半分威懾力。
“老鐵,你咋搞的,把自己整成這副德性?”鐘文突然開口,嘴里同樣發出“咕咕”響聲,一口流利的鳥語,將白頭雕嚇了一大跳。
“兩腳獸,你怎么會講我的語言?”
“學的唄。”鐘文盯著它的傷口上下打量,“看你這樣子,只怕過不了今天就要掛了,要不要兄弟我救你一救?”
“我傷得這么重,你能救得了?”白頭雕將信將疑。
“我的本事可大著哩,你這點小傷,隨隨便便就能治好了。”鐘文拍了拍胸膛,“只不過我也不能白白救你,等你傷好了,須得幫我個忙,如何?”
“反正我也快不行了,你要是真能治好,就是我的救命恩獸。”白頭雕算得上靈獸,心智已開,思路清晰,“別說一個忙,就是十個忙,也沒有問題。”
“一言為定!”鐘文滿意地拍了拍它的翅膀,伸手掏出一顆‘回天丹’,遞到大雕彎彎的嘴邊,“來,切顆藥。”
身后的上官君怡看著一人一雕嘴里發著“咕咕”的響聲,聊得不亦樂乎,不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