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安澤城一擺手,讓等在門外的劉洪旭把證人帶來。
過了五六分鐘之后,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名三十來歲的青年被劉洪旭押了進來。
這名青年明顯已經受過刑,身上都是鮮血,臉色煞白,雙手不斷地顫抖,一臉的驚懼。
“進去。”
劉洪旭推了他一把,青年雙腿一軟,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顧佰順看著這名青年,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個人他有印象,是之前從碼頭協會調過來的,雖然最開始只是個底層的馬仔,但工作能力還算不錯,被他提拔過兩次,也算是自己人吧。
青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回避著顧佰順的目光。
安澤城看著他,緩緩說道:“剛才怎么說的,現在就怎么說。”
青年低著頭,聲音顫抖著說道:“就……就是在公園那天,我們抓捕何巖的時候,顧局親口跟我們說,讓我們留一個口子,放何巖走……”
聽得這話,顧佰順面色有些陰沉,眉頭緊鎖,但并沒有說話。
安澤城又問道:“在這期間,顧佰順有沒有給何巖發過信息,提醒他逃跑?”
青年立馬搖頭:“安……安軍長,這個我真不清楚!我只知道顧局給我們下達了放口子的命令,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這個人的口供也就這么多,安澤城聽完,也沒有多問,只是擺擺手說道:“行了,你下去吧。”
劉洪旭上前架起青年,拽著他往外走。
青年流著鼻涕,臉上也都是鮮血,非常愧疚地對顧佰順說道:“顧局,我有家有口,實在是扛不住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青年被帶走,走廊里還能聽到他痛哭流涕,不停道歉的聲音。
顧佰順一直坐在那里,全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房門關好之后,安澤城扭頭看向顧佰順,開口問道:“這件事情,你怎么解釋?”
顧佰順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當天的行動,我有兩個目的。抓孔正奇,是為了確保孔家想反也不能反,放走何巖,是因為他就是個馬仔,我要看看他背后到底站著什么人。”
聽到這個解釋,安澤城目光如炬地盯著他,沉聲問道:“那你看到他背后是誰了嗎?”
二人對視,這個時候,顧佰順能明顯感覺到安澤城話語中的冷峻,以及眼神中的殺氣。
顧佰順猶豫半晌,還是拿起桌子上放的紙和筆,刷刷在上面寫下兩個字,直接推給了安澤城,坦言說道:“我查到的就是這些。”
安澤城拿起紙條,掃了一眼,沒有吭聲,順手放進了兜里。
二人沉默下來,整個休息室里的氣氛非常壓抑。
過了許久之后,安澤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度開口問道:“我只問你一次,明遠的事兒呢?”
顧佰順直視著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回道:“余明遠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的關系。”
聽到這個回答,安澤城看向顧佰順的眼神中,透著濃濃的陰霾。
顧佰順掃了一眼對方的神色,也伸手倒了杯茶,十分淡定地說道:“安將軍,就龍城現在的局勢來說。對于一件事的處理,有些時候看的不一定是證據。”
安澤城問道:“那是什么?”
“是信任。”顧佰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
沉默半晌之后,安澤城緩緩起身,沖著顧佰順說道:“你殺了我小舅子,明遠的案子里,你的嫌疑也最大。現在你就給了我一張紙條,然后跟我談信任?”
顧佰順放下茶杯,看著安澤城,沒有吭聲。
“你心里裝著的事,一天沒落地,別人就很難對你產生信任。”安澤城甩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顧佰順獨自坐在房間里,瞧著地上留下的一抹血跡,若有所思。
離開休息室之后,安澤城邁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等在門外的劉洪旭立刻跟了上來,低聲問道:“軍長,接下來怎么辦?要審訊顧佰順嗎?”
安澤城擺擺手:“先不用,讓他就在休息室里待著吧。食物和水,還有換洗衣物,都給他準備好。”
劉洪旭想了想,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嗯,你去吧。”安澤城簡單交代了兩句,劉洪旭邁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過了一會兒,安澤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坐在了椅子上。回想起之前和顧佰順的對話,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單純說信任這件事,那他很難對顧佰順產生這樣的情感。
安澤城僅有的一點信任感,也是來源于蘇天御對顧佰順的重用。
同時,安澤城也能感覺到,顧佰順同樣不信任他。對于這位代理全統局的局長而言,他在龍城的政治搏斗場上,可能除了蘇天御,就沒有任何朋友了,甚至還全是仇人。
因此,這人的防范心非常重。而在如此緊要的關頭,蘇天御不在龍城,兩個人之間更是難以構建信任的橋梁。
思索半天,安澤城心里已經有了些想法。他拿起手機,給黎明笙撥通了電話。
對面很快接通,老黎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安,查的怎么樣?”
安澤城很直接地說道:“顧佰順給了我一條信息,但我覺得只憑這點,說服我的理由還不夠。以龍城現在這種緊張的局面,我覺得還是要以防萬一。”
黎明笙沉吟半晌,開口說道:“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樣吧,還是讓陸豐暫時接管全統局的工作,我和你各派人去協助他。至于顧佰順,先控制,不能出錯了。”
安澤城點點頭:“沒問題。”
黎明笙想了一下,又緩緩說道:“我覺得,一區那邊應該會有動作。”
安澤城聲音里也有些凝重:“是啊,我們現在不能被內部繼續牽扯精力了,外部馬上也要有相應的舉措才行。”
沉默許久之后,電話中傳來老黎謹慎的聲音:“龍城軍事上的變故,或許只有譚系了。”
安澤城想了想,開口說道:“你放心,我會跟譚恒強談的。”
“好,有什么我們在及時溝通。”
“嗯。”
二人掛斷了電話,安澤城從兜里掏出那張顧佰順寫給他的紙條,又仔細看了一會兒,最后掏出火機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