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巖的歌:
這一夜,王巖罕見失眠了。
將他從重生至今的這五年,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想什么呢?
就想他為求心安,一共花了多少錢。
最開始是一件小事,為了照顧潘亞飛的自尊,將剛買了一千多的李凝套服送給了他。
接著奶茶店開始發力賺錢,汪威航那個逼貨欠自己一萬塊錢,至今還杳無音信。
竇梁更不用說了,隔三差五就給自己借泡妞經費。
再后來為經貿捐款捐物,畢業的時候,還設了兩個基金,為學弟學妹提供創業和求學福利。
螞蟻森林也投入了幾千萬,圓夢尋親網的開發和運行,每年也都是以千萬為單位花出去的,至今沒有盈利過一毛錢
花這些錢他心甘情愿,而且也沒有任何壓力和負擔。
如果自己沒有重生,也不可能利用先知信息賺錢。
而現在,賺了那么多錢僅僅花出去一部分,就獲得滿身的榮譽,簡直賺大發了!
只是打死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做好事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想著想著,王巖又想到了自己前世臨死前的感受。
迷迷糊糊中自己突然感覺很悶,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卡住了脖子。
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至今還記憶猶新。
只不過很快就感覺舒服多了,然后就看到了小泉。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五米開外,沖著自己溫柔地笑。
自己連忙跑過去,一把將其緊緊抱住,向她訴說著自己的相思之苦。
那種擁抱的感覺也很真實,明知她早已死去,可抱著的感覺就像真人一般無二。
再后來,睜開眼就坐到了前往高考的大巴車上.....
這樣想來,死亡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沒準自己再睜開眼的事情,時光就回到了剛和小泉認識的時候呢!
想著想著,王巖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沉沉睡去了。
王巖一直都是一個很樂觀的人,哪怕上一世被生活逼得一無所有,他還是饒有興致地跟祁修泉畫大餅。
告訴她,再給自己兩年時間,就一定能給她一個風光的婚禮!
此時也是一樣,哪怕即將面臨生死抉擇,他也一樣不斷給自己予以開導。
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或許就是睡上長長的一覺,等醒來,一切都會好了。
想想自己一下子拯救了數萬條鮮活的生命,難道不覺得自豪嗎?
雖然世人不知道自己的壯舉,可小泉知道啊!
只要有一個人對自己崇拜,那就是值得的。
第二天清晨,祁修泉從床上醒來。
看著蜷縮在大床一角的王巖,她有些心疼。
她知道他,每當感到無助或者沒有無力解決的事情時,睡覺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躲到一旁,有時半夜還會發出莫名的怪叫。
并沒有做出擁抱或者輕吻的安慰性動作,祁修泉只是看了他兩眼后,動作自然地穿衣起床。
這個世界她都來過兩次了,該看的風景都看過,該經歷的愛恨情仇也都經歷過。
說實話,并沒有什么好的,也就王巖湊和。
來到廚房,她熱了一下昨晚的剩菜和剩湯,拿著半截饅頭對付了起來。
吃飽后,她順手將碗筷刷了。
至于王巖,她沒想著給他做早餐,等他醒來自己做吧。
拎著行李走出房子的時候,她并沒有表現出一絲感慨或是留戀,開門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王巖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不耐煩地拿起手機,發現是王大財打來的。
接通之后,王大財就說了兩個字:“開門。”
王巖開門的時候,連眼都沒有完全睜開,接著又迷迷糊糊睡覺去了。
王大財想將王巖從床上拽起來,不過被李新蘭制止了。
再不聽話的孩子,終還是自己的孩子。
再說,就王巖的這個狀態,也沒法好好溝通,不如讓他睡好了覺再談。
閑來無事,夫婦倆四處溜達。
來到廚房,看到冰箱里的剩菜剩飯后,王大財哼了一聲:“沒想到他心情倒還不錯,每天都知道炒幾個菜下酒,你瞧瞧桌子下的空酒瓶!日子過的不要太瀟灑了!”
李新蘭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大概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王大財夫婦倆聽到了主臥傳來了動靜。
十分鐘后,王巖從主臥走了出來。
看到沙發上的爸媽后,他像是愣了一下,說道:“你們還沒走呢?”
王大財的臟話都跑到嘴邊了,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冷聲道:“坐下!”
王巖聽話地坐在對面沙發上。
王大財又壓制住了憤憤的情緒,緩緩道:“都給你三天的思考時間了,怎么樣?能不能給我和你媽一個答案?”
王巖點點頭:“當然!”
王大財臉色一變:“還是不準備結婚?”
王巖再次點頭,這次沒有說話。
李新蘭伸手止住了丈夫的暴動,溫言道:“巖巖,能給媽媽一個理由嗎?家里的親戚這兩天都打來的電話,詢問什么時候能來商城呢!你要是突然決定不結婚了,媽媽總得有個說法吧?”
王巖答非所問,輕聲問道:“媽,你為我感到自豪過嗎?”
王大財冷言說道:“還他媽為你感到自豪呢?你瞧你做的這些事!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李新蘭拉了一下丈夫,示意他不要再亂說話。
“巖巖,自你上了大學之后,一直為這個家帶來榮耀。
現在,更是將爸媽接到了大城市,住上了大別墅,還收獲了那么多人的羨慕,我們怎么可能不為你感到自豪呢?”
王巖猶豫了一下,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們認為我會拋棄宋之雯嗎?”
王大財再次忍不住了,脫口而出道:“光用嘴說有個屁用!真不會拋棄就結婚!用事實證明給我們看!”
李新蘭懶得搭理丈夫了,緩緩道:“媽媽認為你不會,你雖然調皮,但極重別人的感受!
如果真的退婚,你知道會傷害多少人嗎?媽媽不信你能做的出來。”
王巖苦笑一聲,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說話啊!”
王大財神情看上去很關心,但語氣卻很惡劣。
王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為自己辯解分毫。
他只能說這么多了,再說估計都要露餡了。
等兩個月后,自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相信所有的惱怒怨言都會消失不見的。
“你.他媽到底說不說?”
來的時候,王大財一直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
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心平氣和,目的是來勸降而不是來揍人的。
可見王巖如此不配合,問他話一直不答,還東拉西扯轉移話題。
現在倒好,直接修起了閉口禪!
這讓王大財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指著王巖開始怒吼,大有一副你再不說話,老子就讓你好看的架勢。
王巖還是不說話。
李新蘭拉住了差點暴走的丈夫,沖王巖說話的語氣也有了一絲怒氣:“巖巖,媽媽知道你心里肯定藏著什么秘密,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說出來嘛!我們是你爸媽,還能害你不成?”
王大財怒道:“他能有什么委屈?他就是被祁修泉迷惑住了心智,所以才不想結婚!要是國家規定可以娶兩個,你看他結不結?”
王巖起身走到房門前,然后將門打開,單手指向門外。
潛在意思很明顯:你們好走,我不送。
見狀,王大財瞬間暴走,來到王巖跟前,二話不說先來了一巴掌!
“媽的!長能耐了是吧?還敢攆我和你媽滾?”
越說越氣,王大財反手又是重重的一把掌!
而挨了兩記耳光的王巖,既不氣也不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王大財打在了別人身上一般。
王巖這清冷寡言的態度,著實讓王大財氣壞了!
以前他們交流,至少王巖還會狡辯幾句,甚至扯開嗓子和自己在氣勢上爭輸贏。
現在倒好!
媽的!
裝深沉了!
王大財本視利索爽朗之人,最討厭這種繃嘴不言的啞巴狗了!
哪怕你說的涂抹橫飛,他就是不理你!
這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讓本就帶著怒火的王大財瞬間失去了理智。
兩記耳光不過癮,抬腿又給王巖重重一腳!
李新蘭雖然也生氣王巖的不配合,可終究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
眼見事態越來越惡劣,她也知道,今天的談判注定就此慘敗收場了。
于是,用盡五牛二虎之力,將丈夫拉到了房門之外。
而后,王巖面無表情地將大門關上。
“你看!這還是我們的兒子嗎?直接將我們轟了出來!媽的!”
說著,王大財又對著大門來了重重一腳!
也不知大門太堅固,還是他太過用力,又或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一腳踹過之后,見他罕見地啞聲不言。
李新蘭沒有注意丈夫的異常,看著禁閉的大門,嘆了口氣,緩緩走向電梯。
王大財也跟在后面,就是走路的姿勢有些不自然,看上去有些微微的瘸拐。
回去的路上,王大財顯得憂心忡忡。
“蘭蘭,你說這事咋辦?”
李新蘭也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只要我的話不聽,說明這件事已經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王大財急道:“那怎么辦?這件婚事難道真的就.”
李新蘭眉頭一皺,道:“大財,你有沒有感覺到今天的巖巖有些不對?好像.....好像變一個人似的。”
王大財沉思片刻,也點頭附和:“確實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上一次我們來的時候,雖說他也同樣抗拒,但.....但沒有今天這么怪。
蘭蘭,現在不是研究他的時候!你說接下來怎么辦吧?王巖誓死不結婚,宋家那邊.”
李新蘭緩緩道:“巖巖的錯,也就是我們的錯,既然事不可為,那我們就去宋家一趟吧!就算他們打罵,我們也只能認了。”
王大財抬頭看著天空,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造孽啊!我們怎么生出這么個敗家玩意!”
沒有耽擱,王大財夫婦直奔天河小區。
來到宋為民家的時候,這一家三口正在吃飯。
看到這一幕,王大財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張口!
他敢肯定,只要說明來意,這家人再也沒有心情吃飯了。
李新蘭知道事態已經到了避不可避的地步,早說勝于晚說,要是拖到臨近婚期再說,那造成的影響就太大了!
于是,她將剛剛與王巖的對話、王巖想要表達的意思、王家對這樁婚事的遺憾,娓娓說了出來。
宋之雯的心情才略有好轉,此刻聽聞婚事徹底無望,頓時放下碗筷,掩面跑進了房間。
祁蕓的脾氣最是暴躁,當場對著王大財夫婦二人一頓指責!
王大財和李新蘭內心有愧,面對祁蕓的咆哮,這對百億富豪的父母,齊齊垂首不語。
宋為民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看得出來,他的惱怒已經臨近邊緣。
“走!去找王巖!”
撂下這句話后,宋為民和祁蕓夫婦摔門而出。
李新蘭抹了一下眼角,輕輕走進宋之雯的房間。
看著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王大財一時怔怔不語。
這頓溫馨的家宴,終究還是半途離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