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細密黃沙卷動從臉上吹過。
迷惘重現,待到烏黑瞳孔有光,面前女巫已然露出了玩味笑意,并輕啟豆沙色的唇:“你的勇氣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小。”
染有紅褐色的手指甲輕輕滑過這黝黑又硬朗的臉龐,全然抽身而去,帶走那點迤邐,那點曖昧的濕。
場景又復原了么……
白衣勇者的睫毛垂下來,目光不經意滑過女巫的妙曼身軀,腦海浮現出之前的美妙畫面,仿佛那抹香起還在鼻尖殘余,不由低頭捏下鼻子吸吸,穩住心湖,目光放上了對方豐腴大腿邊的彎刀。
“光明正大永遠更容易得到欣賞,我猥瑣的持刀勇者。”
膚質細膩的小麥色手臂搭在大腿邊,一面遮住這道春光,一面像欲拒欲還的勾引一樣,挑熱篝火,使其又“噼啪”飛濺出火星。
“啊,”簡艾斯此時已不知該如何梳理心情了,搖搖頭,起身去看女巫腳邊的彎刀,看半響,努力甩下頭,道,“這個,這個是我的東西對么?”
“嗯?”女巫抬起眼皮。
于是簡艾斯閉目深吸口氣,忍住心底暴躁的潮,重新坐回篝火邊,撕扯烤肉,用吃來平復負能量:“我有什么能為你做的,尊敬的穆薩。”
“我多希望你人和你的話語一樣粗魯和直接。”飽滿的唇瓣張開,女巫抬起素手撐住下巴,稍微歪頭,像打量一件商品般打量面前人。
簡艾斯在這樣的注視中露出符合劇情的羞赧。
篝火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一高一低,是那么的不平等。
她總歸膩了;無聲移開美眸,再次看向腿邊彎刀,用兩根指捏起,最后扔給了無趣的勇士:“這把鐵器擁有祭祀贈予的古老力量,它可能是某個守護者的兵器,如今它選擇了你,你理當重現它的鋒芒。”
模樣平平的彎刀滑過黃沙,停留在簡艾斯的眼簾里。
戴有露指手套的手前伸將其拿起,余下一抖,這柄刀的真實模樣只對簡艾斯綻放。
“你繼續去執行任務吧。”女巫對面前勇者的興趣愈發減少,慵懶靠在洞壁邊上,白紗裹住的波濤搖晃,長腿側起來的模樣像是兩條蛇在交媾,小麥色皮膚為這份美艷更添朦朧,當真……使人口干舌燥。
簡艾斯的目光隨即更寂暗了,吃掉所有烤肉,用帶油漬的手將血淋淋的犀牛角收起來綁在背后,撓撓頭,十分不好意思的偷窺一眼面前尤物,又像是害怕般往后縮,嘴巴翕動幾下,用初哥的口吻喊:“謝,謝謝你了,尊敬的穆薩,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你可以前往伯錫綠洲找我,我這幾天都在那里。”
“我會的,我會去找你這膽小又猥瑣的勇士。”
篝火對面的煙嗓很淡。
簡艾斯支支吾吾的不知用什么言語,只能憋紅了臉,握住彎刀起身,如逃亡般快步離開這個洞穴。
“啊……”
點點星辰在夜幕中逐漸閃亮,入夜的叢林頗為熱鬧;各類動物的活躍讓枝葉沙沙作響,蟲鳴依舊,樹蔭上方時不時響起古怪叫聲,又有大象的鼻嚷亮在遠處,總之,這片綠洲好似真正醒來了。
勇者孤獨行走于枝葉阻擋中,雖眉宇緊皺,可萬千歷練的本能仍舊使其行進的動作隱秘,手中刀陸續割開礙事的荊棘,些許蚊蟲貼上白衣,卻連口器都扎不進去。
毛毛躁躁的勇者就這般沖到了叢林外圍;晚風微涼,蟲吟、星光配合出小眾又愜意的聲樂,可簡艾斯如今只剩滿腔的羞惱和尷尬,于原地抓耳撓腮,最后跺跺腳,強行給自己兩耳光,呼呼吸氣,兩指捏住放入嘴中,吹出嘹亮口哨。
“哞……”
駱駝在不遠處響應。
他快步離開晚風,順便把旁邊這株不順眼的仙人掌抬刀劈斷,最后找到駱駝,翻身騎上,兩手一攥韁繩,催使這吃飽喝足的家伙往東邊奔跑。
風,大風。
一望無際的沙漠永遠是主旋律,黃沙與星光絕配,一人一駱駝好似行進在銀色的海,風卷動蕩起顆粒,吹打白色兜帽下的眼睛,距離越來越遠,而神情煩悶,臉上刻滿對自己不滿意的勇者逐漸收斂了表情——好似精神分裂般,露出絕絕對對的冷漠和平靜。
手拉,繩繃,駱駝停。
簡艾斯回頭看眼西方綠洲的輪廓,睫毛在風中微顫,最后低下,手隨之抬起進入白衣內兜,取出折疊好的皮革;兩手將其打開,指尖點著這些線索查閱;領巾后冒出熱氣來,搖搖頭,開始用黑炭記錄。
異端出現了。
我曾以為擁有古怪能力的人定然會被這個世界異化,為什么我今天遇見的女巫的模樣和身體都沒有異變,是她的能力太過古怪?還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與我所想的有偏差。
而且我看不透她當時所使用的能力是什么——巫術嗎?還是箴言?
黑炭用力在這段文字后留下刻痕,簡艾斯繼續,雙眸分明閃著冷光。
那只犀牛王真是丑的可怕。
根據這段時間的觀測。
法老王的憎恨和恐懼應當會影響這個世界的超凡能力者,或者法老王對這個女巫的存在一無所知,那我為什么會遇見她呢?
是因為我比克帝帝優秀,提前到達了這片綠洲,提前宰殺了犀牛,最終讓故事線產生了偏差嗎?
可如果是這樣……那為什么重置不在那個時候產生,反而……
筆停,簡艾斯抬手捏了下鼻子,宛如還能聞到某種情動的味道。
于是他繼續描寫
無論如何,我目前都已搞清楚自己所扮演的勇士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類。
該死的,在這樣的蠻荒且殘酷的世界,我竟然是一名膽小、懦弱、喜愛偷懶、又有賊心沒賊膽的失敗品。
我仿佛能看見這具軀殼的本身于這幾天所經歷的折磨了。
所以我的故事是一名守護者的成長歷程嗎?
我想我大可不必,也很想撕爛阿奴木提提的嘴。
今晚的金字塔內絕對會遇上鬼,所以我也要忍讓嗎?而且救下我的女巫很可能去伯錫綠洲尋找我,這該死的又會不會使場景重置,并讓我遺落又一部分的記憶?
如果可以,我真想死在這個世界里一次看看究竟會發生什么。
但我想我應該尋找機會反抗了。
畢竟我的任務只是接近九歲的法老王,找到他的尸骨,讓他迎來終結。
黑炭認真點在皮革上,晚星用光抹勻兜帽下的眉眼。
身下駱駝仍舊是嚼著東西發呆的樣子。
簡艾斯再次長出口氣,拉韁繩調轉駱駝頭,朝著東方,朝著那份漆黑的輪廓前進。
現實。
拄著拐杖的雙胞胎老人慢慢越過走廊等拐角來到目的地——生有碧眼的哥哥先瞧瞧石門上刻著的名,微微一笑,抬起拐杖對準石門一推。
可旁邊的皇室代表卻伸手攔下,迎著這對人屠的注視,沉靜點頭說:“里面全是藤和學院的禁忌,我們需要等維奇,等,”
“我來了。”
一道溫音點亮走廊。
兩個半的傳奇回首。白胡子導師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架,呵呵一笑,越過佝僂老人,停在石門邊,不著急連接其上媒介。
“你在等什么?”碧眼老人雙手疊在拐杖上發問。
白辮子的孿生弟弟側身耷拉眼皮,站位巧妙,讓維奇的目光往這邊掃了一下。
不經意間的對峙又成型了。
沉默里,維奇抬眼看了下不言不語的黑紅袍男人,戴有白手套的雙手交叉停身前,聲音,從溫吞變成平淡:“媒介,連接亡靈的國。這兩點的險難不用我多提,尤為人類軀殼的極點,最容易得到覬覦。”
“呵。”碧眼老人笑了。
身著黑紅花邊長袍的皇室代表卻咬了下后槽牙,盯住這位傳奇,直接問:“你想要我們做什么,可以直接一點。”
維奇指了下他的衣,又指了指雙胞胎老人各自手里的拐杖,笑容溫和,讀不出絲毫銳意。
“啊,”皇室代表怒極反笑,拳頭攥緊著要出聲,白辮子老人忽的開口打斷,且帶了點譏諷:“亞克托斯,你這身皮穿一輩子也與你合不在一起,就算里頭娃娃搶了你一瓶虛祖皇家的秘藥,你也穿不上這娃娃的皮囊,我知道你最近出的岔子,不過我想……你還是省省吧。”
聲落,某束眼瞳收縮出紅光。
“咕……”恐怖到空氣扭曲的波動擴散。
戴有白手套的手“吧嗒”蓋在這份盛怒上;輕拍,戴著金絲眼鏡的臉斯斯文文,沒有丁點笑容。
“呵。”這一次兩個老人都笑了起來。
些許事被點破了,放在明面上的價碼,也就染上點異味了。
他到底也想不到這老人的臨時捅刀,憎怒抖動臉皮,持續片刻,向傳奇維奇也顫笑的出聲:“啊,竟然你們都這樣認為,我想我也就沒必要解釋,直接表明來意,應當會更好吧。”他說完拿出內兜里的公文,抖一抖打開,點著這些字,向維奇表明其背后權勢所許下的承諾。
骯臟交易,至終被盛放在了唯美霞光里。
維奇目光如常的看著信封,最后慢慢低頭,將金絲眼鏡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