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又問了周永一遍,“你是自辯,還是要請狀師為你辯?”
周永咽了口口水,無助的望著四周,全是看熱鬧的人群,根本沒有一個人會站在他這邊。
“我、我要自辯。”
“好,那我問你,小芳舉報說你在豆糕店內,公開大聲辱罵婦女,用到了拖油瓶、賤女人等對女性具有特指含義的貶義詞,挑起兩性爭端,你認不認?”
這誰敢說不認?
作為證人的豆糕店老板就站在大堂上,還有幾個先前在店里吃東西的食客。
周永心如死灰,只想保命,哭求道:“我知道錯了,首領,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沒想挑起爭端啊,求您饒我一命!”
徐月無奈,她像是隨隨便便就殺人的人嗎?
徐月抬手,示意周永安靜,見他還算乖覺,轉頭沖側面偏廳里的公孫蕓招招手。
公孫蕓在徐家莊大學學的是士科,士科里也包括了徐家軍的律法。
作為新晉的司法女吏,徐月決定考考小表姐,看她能做出什么樣的審判結果。
“這位是司曹部的女吏公孫蕓,周永這件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判決比較公平。”徐月起身,退后兩步,示意公孫蕓上前去。
公孫蕓壓下心中的激動,第一次坐到了公堂大廳正中間的椅子上。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腦海中瘋狂回憶當初讀過的法條,這才開口道:
“周永,小芳的舉報屬實,你沒有異議吧?”
周永一臉淚痕,承認自己確實說了這些話。
公孫蕓點點頭,“既然你已經認罪,那么小芳的舉報成立,按照徐家軍的規矩,凡侵害他人名譽,挑起兩性爭端者,視情節輕重判處十五日到三年的監禁。”
“不是死罪?”已經想好遺囑的周永驚訝的抬起頭來,灰暗的眼睛刷的一亮。
公孫蕓沒有回應,繼續說道:“故念周永有主動交代情節,并表現出了極大的悔改之意,現司曹做出如下判決,判處周永十五日監禁,以及為期一月的義務勞動。”
“就選在城外的紡織廠,讓你體驗一下你身邊的女子們到底在做些什么。”
“全體起立!”
公孫蕓站了起來,賣報女孩小芳和店鋪證人們也跟著站了起來。
周永看看這些人,踉踉蹌蹌跟著也站了起來。
公孫蕓高聲道:“周永案,結案!”
“好——!”
馬良一個沒控制住,拍掌為這場判決叫好。
喊完,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太過突出,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也包括了那名叫公孫蕓的女吏,和首領徐月。
啊這......尷尬了。
馬良幾人下意識筆挺的站軍姿,目不敢斜視。
周邊的圍觀百姓紛紛離場,周永也感激涕零的被女兵們帶了下去。
馬良幾人也想著跟隨人流離場。
“穿軍服那幾個,站住!”公孫蕓喝道。
穿軍服的?
馬良幾個低頭撇了一眼自己身上全新的軍服,不是喊他們還能喊誰?
腳步聲響起,馬良幾人回頭,就見首領和女吏朝自己等人走了過來。
明明這兩人個頭還沒他們高,但女首領那淡淡的目光,卻讓人感覺頭頂壓著一座大山似的,憋得馬良呼吸都急促起來。
幾人緊張的站成一排,齊刷刷行了個軍禮,“首領!”
徐月回了一禮,眼睛看向為首的馬良,“你叫什么?那個營的?”
“馬良,新編騎兵營。”馬良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珠子盯著首領的鞋面,別特么亂轉。
“有任務嗎?”徐月問。
馬良有點莫名,搖了搖頭,“沒有,休假。”
“休假的時候你們就穿著這身軍服在城里亂竄?”公孫蕓皺起眉頭,語氣嚴肅。
聽見這話,馬良幾人心頭刷的一涼,他們這才想起來,徐家軍軍規中的一條便是沒有公務的士兵,不許穿著軍服在城內游逛,免得影響到全體徐家軍的形象。
馬良幾人陷入沉默。
徐月能夠看到幾人額頭上因為緊張而冒出來的細汗,再次看了馬良一眼。
剛剛就是他在拍手叫好,也只有他拍手叫好。
但她知道,人們固有的思想不可能這么容易改變,所以,這場判決對普通大眾來說,或許根本無感。
甚至還會覺得,徐家軍在偏袒女人。
她們當然要提高女人的權益來鞏固徐家軍的地位,但卻不存在偏袒這種說法。
“你剛剛拍手叫好,為什么?”徐月淡淡問。
馬良有點奇怪,怎么首領要問這種問題?
但他也猜測到,自己今天要不要受到軍法伺候,就看自己現在怎么回答了。
他不知道首領要的是什么答案,只能盡可能把自己當時的真實感受表達出來。
“回首領,因為我覺得判得好。”
徐月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細說。
馬良暗暗咽了口口水,貼在褲縫上的手緊張得直冒汗,悄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大腦瘋狂運轉,也沒能想出什么好的說辭。
最后抱著破罐破摔的心態開口道:“周永這種人,我看不起他,有事就罵女人出氣的都是孬種!”
公孫蕓沒忍住,嘴角抽了抽,忙側過身去,把想笑的臉繃住,這才重新轉回來。
徐月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那你覺得,對周永來說,今天的判決公平嗎?”
“他自己犯了規矩在先。”馬良努力回憶,“按照徐家軍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侵犯其他人的名譽權,凡是名譽受到侵犯者,皆可舉報狀告污蔑者,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
“賣報女孩小芳感覺自己被周永的話侮辱了,舉報周永,周永認罪接受處罰,這沒啥不公平的。”
只要略過從前大環境塑造的男尊價值觀來看待今天這件事,就不會覺得不公平。
更何況,所有人都知道徐家軍在維護女人們的權利,周永還自己往上撞,傻不傻?
這是個明白人。徐月暗暗在心里點了點頭。
她不需要大家打心底里認同徐家軍對女人權利的維護,只需要讓大家知道,在徐家軍的地盤上,女人們不好欺負,并有所忌憚就夠了。
“沒什么事就趕緊回軍營去,這身衣服不是讓你們穿出來炫耀的。”徐月嚴肅叮囑。
幾人忙不迭應是,離開縣衙后,再不敢閑逛,灰溜溜的出了城。
卻不想,剛到軍營大門口,就遇到了他們的徐將軍。
那雙眼睛隨意這么一撇,馬良幾人差點腿軟得要跪下。
“穿著這身衣服進城閑逛回來了?”徐大郎早已看透一切。
馬良心中哀嚎:我咋就這么天真!
軍營又不歸首領管,她放過了咱,可將軍他不會放過呀!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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