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說的章家、嚴家,還有您沒說的公孫家,可都已經把田地分出去了,現在就剩下咱們家了,你還認不清事態發展嗎?”
“再說了......”伯亞一本正經的反問道:“咱們這份家業,當真是辛辛苦苦掙下的?田和地到底是誰在種,往前數三十年這些田地到底又是誰的?之后又是以何種手段到了咱們手里,您心里沒點數嗎?”
梁父大驚,“章家、嚴家已經分田了?這怎么可能!”
他不信!
說公孫家他還信,畢竟徐家軍和公孫家本來就是親戚,公孫衍和公孫渝立場不堅定他早就猜到了。
但章家和嚴家怎么會輸給徐家軍?
“他們的部曲呢?這么多人,徐家軍有這么厲害嗎?”梁父一臉的不屑,甚至懷疑親兒子為了所謂的政績,編瞎話來嚇唬他。
伯亞看著自家老爹那副對嚴家和章家實力十分信任的倔強模樣,無奈的氣笑了。
“爹,您難道沒有出門到莊子上去看看嗎?您可知道,現在那些佃戶們看著咱們的眼神是怎樣的?”
“那可是狼一樣啊!我剛進家門時,那些佃戶們就用眼睛死死盯著我,似乎想撲上來將我給吃了!”
梁老爺一怔,正月里天還冷得很,他日日待在火房內烤著火,哪里敢出去轉悠?
萬一染了風寒,那可是要命的。
只是,他冷著,佃戶們難道就不知冷嗎?
伯亞嘆道:“爹,新的政令已經下來了,徐家軍要為佃戶們分田分地,按照人頭來分,一人一畝田一畝地,這可是田地啊,百姓們最在乎的東西,您真當他們不想要嗎?”
“他們敢!”梁老爺眼睛一瞪,露出兇光,“這都是老子的田地,讓他們租種就已經不錯了,他們還想要怎樣?他們大可不租種老子的田地,喝風去!”
伯亞道:“那是以前沒人給他們撐腰,大家不敢!現在有天兵天將一樣的徐家軍,對本就一無所有的最底層勞動人民來說,這是可以豁出命去賭一次的!”
“爹,你知道嚴家和章家是怎么分的田地嗎?”
梁老爺聽見這話還是不信,難以置信的問:“他們真分了?”
伯亞重重點頭,“爹,你們養的那些部曲真的沒什么用,章家曲首的腦袋是被章家烏堡內的佃戶們送出來的,烏堡大門也是佃戶們自己打開的,他們直接把徐大郎帶領的五十名徐家軍放入烏堡內,親自領著徐家軍來到章家大宅外。”
“您以為那些部曲有什么用?他們也不過是比一般佃戶好一點罷了,照樣吃不飽穿不暖,照樣想要分田分地!”
“不信您就出門看看去,看看這些佃戶和部曲們是怎么看著您的!”
“現在漁陽是徐家軍的天下,在徐家軍的地盤上,人人可種畝產七百斤的神仙稻,各種苛捐雜稅一律免除,商人只需繳商稅,農民只需要交糧稅。”
“要是佃戶們不知曉這個消息還罷了,偏偏徐家派發人手下鄉,拿著大喇叭繞著烏堡宣傳,現在就連三歲小兒也知道徐家不但給神仙稻,還給分田地,您覺得他們還能坐得住?!”
聽著兒子說的這些話,梁老爺心中無由來的一慌,掌家這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所掌握的權利和地位,有崩塌的危險。
這一晚,梁老爺死活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佃戶們扛起鋤頭和鐮刀把他包圍起來,嚷著要拿下他的人頭去獻給徐家軍的恐怖畫面。
梁老爺嚇得冷汗涔涔,再不敢合眼,干脆坐起來,睜眼熬到天亮。
伯亞其實也沒睡好,清早起床來到父親屋里,想再勸一勸父親。
沒想到,剛進屋就看到父親臉上掛著兩個烏黑的黑眼圈,眼睛也熬得通紅,一副憔悴模樣。
“爹您沒事吧?”伯亞快步上前,蹲在梁老爺身前擔憂問道。
梁老爺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昨日還堅定不動搖的心,今天有點晃悠,讓伯亞再講一講徐家軍買田的具體細節。
伯亞點點頭,先把父親扶到溫暖的火爐旁,這才道出買田細則。
首先,徐家軍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主動賣田的地主會按照家中人口,留一部分給地主家自己耕種。
其次,一畝下等地五十錢,中等地二百錢,上等地五百錢,一畝下等田一百錢,中等田三百五十錢,上等田八百錢,統一用徐家籌支付。
最后,主動配合的地主可以獲得徐家大宗流通商品的競標權,參與競標。
“徐家軍要做生意?”原本聽著前面兩項已經面如死灰的梁老爺,眼睛刷的一亮。
伯亞頷首,“徐家軍有海船,公孫昊您知道的吧?他早就站在徐家這邊了,這些海船就是公孫昊造的,大海船成噸成噸的拉來鹽和糖,都是精鹽和白雪一樣的糖霜。”
除此之外還有海帶、糧食、以及本地的鐵器,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人們生活中必須的。
鐵器不用伯亞說,梁老爺早就想到了。
漁陽的鐵礦一直是徐家在掌管,而且這次徐家反得這么突然,遠在并州的公孫瓚壓根沒來得及反應,那鐵礦廠,現在已經成了徐家軍的私有物。
這些年,漁陽地主們都知道徐家有上好的鐵器——特別是徐家莊莊民們正在用的鐵犁,梁老爺已經惦記好久了。
可惜,這么多年來,徐家一點鐵器都沒賣出來,倒是公孫衍公孫渝那邊,借著親戚關系,從徐家弄到了十把。
這鐵犁可好用了,犁起地來飛快的,其他幾家老爺們就沒不眼饞的。
想到這些,梁老爺越發動搖了。
伯亞見父親明顯有所松動,再接再厲,直接放了一個狠的。
“爹,趁現在徐家軍還沒來,您趕緊同意把田賣出去吧,好歹咱們家還能和公孫家一樣,留些資本。雖然虧了您和祖宗的心血,但總好過章家、嚴家家產直接清零還死了人好!”
死了人?
梁老爺脊背一寒,“走,咱們現在就去田莊上看看!”
他真怕昨晚閉眼時浮現出來的那些恐怖畫面會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