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陶瓷店,學生們的荷包也快空了。
有的已經空了,只能眼巴巴看著同學們繼續向雜貨鋪進發。
新開發出來的醬油最受歡迎,可惜量不多,每人限購兩斤,一斤一百二十錢,每人兩斤共二百四十錢,
倒也還能接受。
畢竟鹽也要合到快一百錢才能得一斤,這醬油可以當成鹽用,還比鹽有滋味,這個定價,大家都覺得挺不錯的。
但普通百姓想要消費,還有些困難。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這不是鹽,
不算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必需品,只能暫時把它歸入輕奢調料一類。
除去醬油,
雜貨鋪里還有一件受歡迎的物品,那就是針。
可不要小看了這一根小小的針,在這個以家庭為生產單位的時代,男耕女織是主流。
幾乎沒有一位織娘不想要一根針,但這一根小小的鐵針,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的。
一個村子,家里能有一根針的人家都能成為被人羨慕的對象。
越是了解這個時代底層人民的辛苦,徐月就越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穿越過來的家庭有鐵制的柴刀菜刀,這就說明,她們家的條件在村里真的很富裕了。
也因為有了這個一開始全家人都覺得很拉胯,但其實已經戰勝當地無數貧民的家庭條件,她們才能成就現在的一切。
雜貨鋪里的針都用厚紙盒一盒一盒的裝著,一個盒子里便是五百根針。
這樣一盒針,只要三百錢。
均算下來,一根針還不到一個錢。
一個錢,
就算是再貧苦的家庭,想辦法也能拿出來。
麻衣如此,
針亦如此,和大呼徐家針便宜的其他同學不一樣,伯亞心中忽然涌動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動來。
看著這一盒盒便宜得能夠讓每一位織娘都能用上的針,他眼前已經自動浮現出一副“織娘制衣”圖,那畫卷上孩童穿上整齊衣裳的高興笑容,讓他心中涌動久久無法平息。
“徐小郎,你家的針不會還虧錢吧?”伯亞在心中計算過后,逮住慫恿同學們多買點東西的徐月,不敢置信的輕聲問道。
他算過了,麻布那邊就算不賺錢,但應該也不會虧本。
可這針,投入了原料、人工、時間,只賣不到一個錢一根針,絕對是虧本的。
忙著招呼大家伙買東西的徐月被問得一頓,而后便笑著答:“嗯,確實是虧本的。”
“那你家為何還賣這么便宜?”伯亞不解追問。
徐月見他問得認真,也收起笑,
認真答道:“一般人也用不到這么多針,
我們按照不到一個錢一根針的價格賣出去,
其實是賣給那些南來北往的商賈們的,
他們大批采購,而后加價賣出去,算上往來路費,至少要在原價上提價兩三倍才能有賺頭。”
我定價一根針不到一個錢,那么商賈們賣出去時,便是二三錢一根針,這個價錢,大家應該都能消費得起,若是沒錢,拿半斤糧食來換也可。”
“如此一來,天下織娘們才能每人都有針用。”
看著女孩眼中的認真和某種執著,伯亞愣怔了好一會兒。
徐月又指著旁邊的商品說:“針確實是虧錢了,麻衣也沒賺錢,但這些東西,卻都是百姓們不可少的,不過我們其他東西賺錢啊,兩廂互沖,還是不虧的。”
“可、可哪有這樣做生意的?”伯亞迷茫低喃道。
徐月想說,在我大天朝,就有這樣做生意的。
老百姓的基礎保障物資,國家從來都是貼錢做的虧本買賣,只為了能夠讓所有人都能夠滿足生活的基本需要。
這些錢,都是從其他賺錢的地方撥出來填補的。
每年光是補貼基本生活必需物資上的錢,就高達幾千萬億。
不然,大家去哪里用幾毛一度的電,一兩塊一噸的水?走平整快速的高速路,坐舒適高效的高鐵地鐵?
那些大型工程建設,從來都是以改善人民的生活條件為出發點。還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并不能只看成本和收益,因為它們存在的價值,早已經無法用常規標準來評判。
當然,這些事徐月也不可能告訴伯亞,就算要告訴,也不是這個時候。
“幼娘!”
學子們正在徐兄妹的帶領下站在柜臺前排隊結賬時,王氏走了進來。
一身勁裝,顯得身材修長有力,腳步如風,更添幾分灑脫。一頭中長發高高扎起,端的是英姿颯爽。
要不是徐月兄妹三人齊聲喊了一聲:“阿娘!”
伯亞還以為這個走進來的人,是位經過千錘百煉的軍士。
她那黑眸淡淡一撇,就叫人忍不住想要挺直脊背站直,接受檢閱。強大的氣場籠罩而來,讓你只能仰望她。
王氏大步走了進來,喧鬧的雜貨鋪頓時靜默下來,鴉雀無聲。
那一剎那,子瑜想到了徐月曾說,她們兄妹三人的武功都是阿娘教授居多。
那時他還不太信,但現在,看著從自己身前走過的勁裝女子......腿軟,想跪!
再看徐月兄妹三人,居然一點不怕這樣的母親,反倒笑著,目中滿是孺慕。
可見母親和三個孩子之間,關系一直親密。
只是,看起來如此嚴肅的母親,怎么能夠和孩子們親密呢?
子瑜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嚴厲的父親,雖然他對父親也很敬重,父親對他除了嚴厲些,也還不錯。
但二人心中卻一直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從沒有徐家兄妹這般靠近。
正困惑著、暗暗羨慕著,王氏的目光掃了過來,“你們都是我家大郎、二娘、幼娘的同學吧?歡迎你們過來,晚上我讓食堂準備一頓簡餐,大家都過去吃,雖然只是家常小菜,但我覺得你們都會吃得高興的。”
她笑著,眼中的銳氣褪去不少,但距離大眾慈母形象還是相去甚遠。
但看著站在她身后,自豪且高興的徐家三兄妹,眾人卻覺得這位與眾不同的母親真好。
他們的母親,就從來沒有這樣大大方方的為他們帶到家中的同學們安排過。
可他們不曾想過,倘若他們的母親也如王氏這般,他們能夠接受嗎?
他們甚至有些羞于讓家中母親出現,覺得這樣不合規矩,與傳統禮法相悖,間接導致了顧念孩子心情、臉面的母親想要出來都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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