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回家的只有哥哥徐大郎一個,阿爹阿娘還在布防。
“咱們已經把這批人殲滅了,還會有人過來嗎?”徐月坐在飯桌前,一邊看著哥哥餓死鬼投胎一樣扒飯,一邊托腮問道。
徐大郎咽下嘴里的飯,這才點頭說:“會的,好像殺了一個不一般的人,
興許有人要來給他報仇。”
“誰啊?哪個不一般?”徐月擔憂追問。
徐大郎回憶了一下昨晚被自己一刀砍死的孫季,“就是那個領頭的千總,他手下投降的騎手們說,他是孫淼的親侄兒。”
“什么?!”徐月吃了一驚,一時間都不知該說自己等人倒霉,還是感慨自己等人運氣太好。
打擊烏堡搜刮土地主的分散小隊隊伍,孫淼親侄兒居然會親自帶隊。
得,這下人頭是拿爽了,可后續情況又更加危險了。
徐大郎見妹妹一副擔心的模樣,扒了一口飯,又道:
“今早已經命人前往縣城去探查情況,要是兩軍已經交手,咱們就能休息幾日。”
“但要是還沒正面交鋒,不排除孫淼不會親自帶隊過來給他侄兒報仇。”
徐月皺眉,“公報私仇可還行?他們的目的是整個幽州,應該以大局為重吧......”
徐大郎看著妹妹這毫無軍事意識的懵懂模樣,趕緊把碗里的飯扒拉干凈,打了個飽嗝,就把徐月攬到身前,
給她講外頭現在的情況有多復雜。
首先,
仗肯定是要打的,
但飯也是要吃的。
冀州軍北上來勢洶洶,
幽州軍也不是吃素的,現在肯定已經完全反應過來,即刻準備還擊。
古代打仗,打的是指揮系統和信息差。
但現在這個時候,不是通訊便捷的現代。
現在沒人知道孫淼的大軍到底在什么地方,幽州軍反擊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在這段時間內,孫淼要是已經得到孫季的死亡消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朝著烏堡這邊行進。
一來,這里距離縣城很近,附近地勢開闊,適合多人大混戰。
二來,搞不好還能繞過追擊而來的幽州軍主力,直擊漁陽縣城。
總之,不管是為公還是為私,孫淼的主力大部隊都有可能會從公孫氏烏堡這邊經過。
那可是真正的千軍萬馬,和對付孫季可有大不同。
攻打漁陽縣城,順便剿滅一座烏堡添加補給,
也就是順手的事。
聽完哥哥說的話,
徐月剛落下一半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
徐二娘抱著一盆徐大郎換下的臟衣服從門前走過,
嫌棄的呵斥道:
“徐大郎,你能不能別總搞這么血腥,這衣服臟得我用魔法都沒法洗干凈這上面的血漬!”
當然,此話有夸張成分在,衣服她早就已經洗得干干凈凈,但在洗的那個過程中,血呼啦的誰看誰惡心。
自知理虧的徐大郎沒搭理徐二娘的抱怨,拍拍妹妹的小腦袋,摸著她眼下熬夜熬出的烏青,干脆摟起來,一塊兒上炕睡去了。
見哥哥一副這都不是事兒的輕松模樣,徐月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定,加上昨晚擔心得一晚沒睡,窩在哥哥懷里,不知不覺就睡死過去。
徐二娘在外頭看著,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迅速把阿爹阿娘還有徐大郎的衣服晾曬好,回屋補覺。
待到姐妹兩個從熟睡中醒來時,徐大郎早已經離開。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莊戶上的自衛隊并沒有和昨天一樣過來召集大家去河邊撿石頭什么的。
大家伙便各自待在家中,平靜的渡過了一晚。
直到次日清晨,一陣激烈的喊殺聲隱隱約約從縣城方向傳來,所有人頓時便是一個激靈。
派出去的探查消息的部曲騎馬飛奔而來,大聲喊道:
“冀州軍來了!與白馬將軍公孫瓚遇上,在城外十里坡打起來了!”
此話一出,烏堡內更是人心惶惶。
十里坡距離烏堡不過二三里,這要是打到這邊來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看向門樓上站著的王氏,就連公孫衍也親自跑了上來,借著門樓高地,一眼就能夠看到遠處那一片飄揚的旗幟,還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喊殺聲。
自從昨晚知道徐大郎把孫淼侄兒孫季的人頭提回來之后,公孫衍心里就拔涼拔涼的。
他本意只是保住自家烏堡安危,從沒想過要在這場混戰之中立下什么功勞。
只是昨夜兇險,事態已經完全脫離他的控制,殺瘋的徐大一家,那兇煞的模樣,愣是嚇得他一句撤回都不敢喊出來。
好在結果是好的,烏堡保住了,損失微小,還繳獲了武器馬匹和俘虜。
可還不等他松口氣呢,徐大郎就把孫季的人頭扔到了他面前。
那一瞬間,公孫衍人直接傻了。
這是十三歲的少年?
這徐大郎真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少年?
二弟妹這一家子遠房親戚,怎么越看越不對勁!
但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前方十里坡下交戰的大軍。
他怎么看著看著,幽州公孫軍的旗幟又少了幾面?
要是讓孫淼的袁氏軍勝出,那孫淼不得將他這小小烏堡直接鏟平!
公孫衍有些急了,卻見王氏還沒什么動靜,忍不住催問:
“徐夫人,我等難道就在此坐以待斃嗎?”
大房派來的小兒子公孫曄也在一旁,雙手緊握,一副擔憂的模樣。
不過他擔心的應該是城破之后,他爹怎么辦。
大家都忍不住把目光看向王氏。
王氏微瞇著眼,看著遠處那面迎風招展的巨大袁字軍旗,眼神晦暗不明。
沉默良久,直到公孫衍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她這才收回目光,轉身看著身后焦急的眾人,鎮定開口:
“沈祝!”
曲首沈祝立馬站了出來,“在!”
“留一半部曲在烏堡內守住門口,另派一半出堡設伏,以防流兵誤入。”
沈祝頷首,立即點了兩個手下,執行王氏的命令。
公孫衍困惑著一張老臉,忍不住問王氏:“這樣可行嗎?”
不如抓緊準備好車馬,一旦局勢不妙,立即逃走。
當然,這話公孫衍還不好意思直說出來。
王氏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又拉了拉背在背上的沉重木匣,沒有言語,轉身大步朝著山上走去。
“徐夫人你這是要去哪兒?”公孫衍急聲追問。
遠遠從風中傳來王氏冷酷的回應:
“殺孫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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