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君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就是用異寶指揮那些地神?”
遁一又強調一遍:“我這件寶物不僅能指揮,還能敕封。”
“我這人不貪圖旁人寶物。”
涂山君興致缺缺。
城隍體系如果有地神輔佐確實可以更上一層樓,不過現在地府的勢力范圍還太小,。
就算真的要收集香火鑄神,也得等地府具備相應的實力,其次,地府發展才一甲子,他不想現在就引入另一條路。
全修仙道本來就有好處,再加上巫融領悟出的‘天命法’,使得許多沒有自己真意和大道的修士可以追尋他的腳步。
沒有‘道’的修士可以借地府大道。
配合大方面資源供給,才是地府修士突飛猛進的關鍵。
當然,如此作為也不是沒有弊端。
許多修士會因為能借前人大道而‘抄近路’,那些本來可以領悟自己真意,找到屬于自己大道的修士,在這種環境中也會走上這條路。
天資卓越早就明確真意和大道的修士自然不會被影響。
資質太差,連前人路都學不明白的也不會。
最受影響的是其實中不溜的那一群修士。
他們說不定有個什么機緣加身,就可以往上走走,又因為各種原因被拽下來。
地府別無選擇。
弱小就是如此。
“我懂。”
遁一嘿嘿一笑:“這是我獻給地府的。”
說著,雙手奉上一卷大圖。
形如玉色的卷軸。
走上臺階的涂山君側眸看去。
居高臨下,睥睨天地。
風吹過。
狂瀑赤發微微飄動。
他沒有接手遁一舉起的神道寶物,而是就這么耷拉著眼皮,內里大小不一的瞳仁沒有絲毫波動,目光陰冷。
面容像是不知情緒的魔神,根本看不透那張青白色的面容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感受到氣氛的遁一眼珠子轉動。
‘莫非怕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涂山君冷道:“你應該知道正法閻天神君吧,元央域的正法神禁地。”
“知道。”遁一微微點頭,他確實對那里有所關注。
這么大的事情不想關注也不行,都說當年神君就差一點,被古仙樓打斷了續斷的神路,不然或許現在的北蘆會是另一番風光。
遁一卻不這么覺得,北蘆的神道和曾經的原始神道大不一樣。
正法閻天神君代表的顯然是原始神路。
“古仙樓殺人的時候,道門的三花老道君沒有插手,不,不是沒有插手,而是默認、放任……”涂山君耷拉的眼簾微閃,雙眸盡頭如虛空大淵,生死盡平靜,然而他開口的時候,獠牙獰動。
不過霎那,遁一正要開口說些什么,青白鬼臉距離他只有一線之隔。
“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鋒利的獠牙堪比極世神兵。
輪轉的不死雙眸可以勾出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冰涼的觸感讓遁一打了個冷戰。
他根本不敢看那只頂在自己額頭橢圓形紫黑色的粗糲惡鬼指甲。
冷汗唰的一下涌出。
遁一未嘗沒有要引入外敵的想法。
他不想做一輩子的階下囚,也不想在涂山君和閻浮做個了斷后看他們眼色活。
僥幸能活還好,如若涂山君勝了他要回歸真靈狀態轉世,這對他而言,就像是完全殺死了他這個人。
然而,他的記憶仍然停留在以前,對涂山君的了解是源自兩人交手。
此刻早不復當年元央域的勢均力敵。
他一個階下囚,要不是因為涂山君和閻浮之間的過節,還無法存活。
自己被閻浮算計,涂山君卻掙脫牢籠,反而在尋找閻浮。
高下立判。
在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顯得脆弱。
“不敢。”
遁一趕忙解釋道:“我絕沒有想要引入香火道來讓地府成為眾矢之的的意思。”
“我是真的覺得這件寶物好用,利用這件寶物,我雖蜷縮于神墳卻能夠通達天下事,更可以利用地神完善策略,這實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利器,于地府,于老爺您,都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我發覺神路并沒有仙路說的那么不堪。”
“至少我覺得當今在世的古帝、天尊,得有一半是荒古甚至更久遠的先天神,于他們而言,神、仙本質上還是利益的碰撞。”
“神庭共主的失蹤,他們肯定知道緣由。”
“加上我多年的實驗,我更確定神和仙可以互相轉化。”
“神可以變成仙,仙也可以化成神。”
涂山君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
許久,他才說道:“那又如何。”
“這些都是成‘仙’的手段,他們既然用得,我們當然也能用。”
遁一拱手向前,埋頭道:“想要成就第五步的天尊果位,就要將自己的大道徹底嵌入紅塵世間,鑄就不朽。”
側眸看去。
那羽蛇模樣的旱神倒像是真的恭敬獻寶。
涂山君淡笑一聲道:你看。”
晃動了一下手掌。
紅黃交織的氣息像是在無形中被他抓在手中熔成一方小印。
遁一當即瞪大了雙眼,他竟感受到濃郁到極致的香火,那是眾生的信力。
然而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沒有他根本沒有看到神道寶物,也就是‘器’,能夠轉化和利用香火愿力的器。
“你很奇怪?”
涂山君擺了擺手,被他熔鑄成實印的信力當即被他無形的散去。
“要成神,根本不需要寶物幫助。”
“我就是世間最強的器!”
遁一猛然抬頭,又迅速低下去,他‘終于’記起涂山君真正的身份。
是的。
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尋常修士。
他不在乎神還是仙,他是‘器’。
修到這個境界,在地府的影響下,簡直要成精了。
“要敕封地神我隨時可以做到,何須假他人手。”空靈中帶著幾分沙啞,猶如九天之上的神尊傳來雷音,又像是極淵盡頭的魔神輕聲低語。
那是一種平靜、淡然,并不是自信,而是在描述事實。
遁一呆呆地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對方口中卻可有可無。
他不由慘笑一聲,他明明擁有很多底蘊,得到許多寶物,到頭來,竟然如此的蒼白。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追問道:“你為什么不吸收愿力?”
涂山君看了遁一一眼,感嘆道:“我要走更準確的帝路。”
“不是說這個手段不好就不用,而是慎用,看對誰用,你明白嗎?”
“你不明白。”
“以你的性子,但凡能前進一步都會無所不用其極。”
“你可能還不懂大道至簡。”
遁一喉嚨卷動。
他胸腔漲開似的充盈氣息,他很想怒吼厲嘯,告訴眼前的大道君自己明白,正因為明白才知道一路走來的艱難,想要成就大事就應該無所不用其極,要懂得審時度勢,要能夠隱忍……
遁一垂頭喪氣道:“你說的對……”
“我說的話,對我是對,對你不一定對。”
“我怎么不明白了?”遁一漸漸懵了。
涂山君解釋道:“你養過花花草草嗎?”
“養過。”
“一顆生姜如果在被種下的那一刻,它還未萌生意識的時候你就叫他仙草,告訴它可以實現人的愿望,每日拜它,它就覺得自己仙草,就當真擁有了一定的力量,雖無法讓人大富大貴,也能保佑安康。”
“當你叫破它,告訴它不是仙草而是生姜,它的種種神異就會消失,或許用不了多久它也會枯死。”
遁一沉吟道:“拜神法?”
涂山君繼續講述:“一個平凡的凡人,處在同樣的環境中,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天才,沒有任何人質疑,就算有質疑也會淹沒在潮海中,連他自己也這么覺得,他整個人就如有神助。”
“當他自己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很‘平庸’的時候,一切神異都會消失。”
“環境可以影響人,人有可以特意營造出那樣的環境。”
“環境影響人,人又影響環境,在人與自然的螺旋交織中上升,方是修行,也就是知行合一。”
“你覺得這是‘拜神法’,何不‘拜自己’。”
“拜己為神。”
“你……”
遁一對這一番深入淺出的大道講解完全懂了,他終于了解為什么涂山君會越來越強。
他心中生出念頭:‘這種人該成道。’
‘被這樣的修士擊敗,也確實沒什么遺憾。’
“我跟很多人講過,他們有的懂卻不愿意做也無法說服自己做,有的則完全不懂,你懂,挺好的。”
涂山君笑了笑,他竟有些懷念自己當年的對手,沒想到走到這一步還能夠有些話說。
遁一呈上大卷:“拿去吧,我留著這東西只能惹禍。”
“這真是好東西!”
“你想要什么?”
“活著。”
“用心做事就能好好活著。”涂山君沒有直接答應。
抬起青白色的手掌,攝拿過來。
扯開卷軸長圖,映入眼簾的是映照于大卷的真言。
“真靈位業圖。”
“確實是好東西。”
涂山君收起手中圖卷。
剛到殿門。
魔頭就顛顛的迎上來,狗腿子般諂笑道:“老爺,您回來了。”
狗腿子魔頭也看到了涂山君身邊的足有丈許的羽蛇神。
一神一魔對視的第一眼。
紛紛確信。
這是自己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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