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大司空在看到巫融神色的時候心中就咯噔一下。
他著實做了個得罪人的決定,也開了先例。
可是這個例子不開無法保有牛泓的周全。
想要快速抽身的愿景也無法實現。
只希望那些大能道友莫要怪他。
有牛泓大喜,能安然回去,區區肉身完全可以修復。
連他也沒想到大司空會答應的這個條件。
以往的時候大能就算被捉住、落敗,也極少會死。
除非境界差距非常大。
譬如玉家大祖鎮殺歐陽求仙。
就算那般模樣,也有大能問玉家大祖為何不擔心歐陽秋求仙的神魂遁去,重新活過來。
玉家大祖的回應是,他已經死了。
未嘗不是看出些什么。
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同樣是尊魂幡。
擱在以前,各家爭斗觸及大能也無妨,不幸被俘也很安全。
現在不一樣了,尊魂幡克制神魂,一旦身死很可能永世不能超生,在這種情況下,原先修行界的規矩也就出現了變動。
大司空開這個例子是要得罪很多人很多勢力的,尤其還有他們手中掌握的道君神魂所屬的大勢。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做。
一番賓客盡歡。
殿內。
大司空撥弄著手心的幾個棋子。
對案的老狐貍遺憾拱手:“讓大司空失望了,小老兒并沒有起到作用。”
“不礙事,他對你的還是客氣的。”
大司空微微擺手,旋即往棋盤落子,長嘆了一聲說道:“修到今日這個地步不容易,老族長就沒有考慮考慮繼續活下去?”
涂山靖辰的狐貍面容一陣怔然。
誰不向往長生不死。
都說仙道貴生,可得長生,修士的壽命確實得到了極大的延續,動輒就是千載萬年,還有諸多延壽辦法,神藥、地元、自封……。
他說自己壽命將盡也不會死,他會自封進涂山祖地。
這也是多年來涂山氏強者的歸宿。
但要說死亡什么時候真正到來,他自己也不清楚。
胡須微動,笑道:“大司空說笑了,我這等尋常一花總會腐朽在時間長河中,唯有大司空這樣可以問鼎三花的強者,方才能夠于宇宙不朽,真正實現大道的長生久視。”
大司空忽然冷笑一聲:“三花聚頂,長生不死。”
“古往今來淘盡多少英雄。”
“自神庭崩潰以來卻也不少。”
“這個不死,那個也不死,不往前,不落后,就這么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什么時候能夠給年輕人讓位。”
老狐貍明顯一愣,沒想到大司空會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有牛元帥被俘,以及神魂交換的事情,著實讓大司空心中的積郁被點破,不免牢騷起來。
棋子落。
吧嗒。
老狐貍笑著說道:“我們會給年輕人讓……。”
“我們,也快成為老不死的了。”
大司空失笑,他知道不是‘也快’而是早就成為老不死。
涂山靖辰是有操守的修士。
一直在努力著想在境界不穩前為涂山做點事,沒想利用涂山來延續自己的大道不衰,因此他能坦然說出,也能夠理解大司空說的意思。
大多數高修只要還能夠坐在那個位置上就不會離開。
年輕人想要爬上去就得等他們的死。
可惜大能不容易死亡。
“我見過很多年輕人。”
“他們對我們似乎總抱有幻想。”
“可是他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擊敗我們。”
大司空的目光回轉落在老狐貍的身上,平靜地說道:“道友為后輩讓路是好心,破有古修風范,只怕此舉會使得涂山進一步衰落。”
“任由旁人在你自封后算計涂山,不如道友自個兒掌握分寸。”
涂山靖辰的身軀驀然一僵,手中棋子遲遲沒有落下。
眼看老狐貍已沒了下棋興致,大司空感嘆似的說:“老族長好好想想吧。”
話音落下從桌案起身向殿門走去。
月明星稀。
麒麟金睛飛掠羅都,羅都兩千六百里,渺無人煙,森羅城殿的光亮只在此處蔓延,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盞燈,大司空旋即踏云上空。
“大師統計的怎么樣?”燈火通明之殿,巫融翻閱著手中展開的玉簡。
他愈發感覺手中人手的不足,盡管他實力不俗卻沒辦法將羅都山的觸手蔓延,從而控制整個魔冥大地,以達成期望。
“這兩月走訪,貧僧收錄洞天福地總共一千八百余部。”如藏如實訴說。
“怎么會?”
巫融詫異皺眉道:“我乃萬部侯,莫說數萬的洞天福地,一萬總該是有的。”
他心中不由懷疑起來,難道魔冥大地就貧瘠到這種程度嗎。
一千八百部,連零頭都算不上。
“許多洞天福地掌握在其他勢力中,不說那些臨靠我們的魔淵和冥河血海,各地割據的圣人也是如此,貧僧只統計了零散。”
如藏平靜的講述著。
他并未得到巫融的號令,不好從那些小勢力要賬。
“沒有一個主動上交?”巫融目光漸冷。
如藏搖頭道:“有一些修為不足的上交了洞天福地,他們還想整族遷來羅都山。”
“圣人部族大都還在觀望。”
“好好好,這些圣人沒有一個識抬舉。”
巫融這兩月都在羅都山坐鎮,處理有關于山內的事情以及等待太極天的使者。
太極天的大司空親至來說和,自己這魔冥大地卻依舊毫無動靜,該說他對消息封鎖的好,還是這些人反應慢。
“余先生,請帖發了嗎?”巫融調轉問道。
“發了,羅都城建成那一刻發出的請帖。就算是爬,兩個月也應該爬過來了。”
余神的目光還算平靜,他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說到底還是巫融的實力只是頂尖圣王,又無深厚背景,不能服眾。
“余先生把那些趕來羅都山的部族安頓好,周邊的部族也盡量收攏來,給他們劃一塊地方。”
巫融沉吟半響說道:“篩選出一批天賦好的。”
“臣還有一件事。”
“說。”
“雞鳴山的圣人公然反對我們的統治,扣下了去發請帖的修士,并且豎起大旗招攬兵馬。”
“什么時候?”
“月前。”
“怎么現在才說!”
巫融橫眉看去。
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怪不得那些圣人都在觀望。
“臣以為還是先處理太極天的事情更重要,我們的人手不足。”
余神躬身行禮。
他們也就三人是圣人,不好分線作戰,最主要的是要應對太極天,界內圣人的造反也可以先等一等。
“此事不能再拖。”巫融擺手道:“我走一趟吧。”
“主公和太傅一齊前往……”
“我自己去。”
如藏和余神俱是一愣。
“侯爺不可!”
“師尊得坐鎮羅都,現在是關鍵時候。”
“如藏大師畢竟出身佛門,不好殺生,先生你的斗法實力相對弱一些容易陷進去,羅都山也就只剩下我能出手。”
巫融笑了笑,感嘆道:“我早就虛花,都是些許小事兒罷了。”
余神不免擔憂道:“得知會太傅一聲吧?”
“不用,我去去就回,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貧僧與侯爺同去。”
“也成。”
“那我也去。”
“先生還得在羅都穩定大局,我和大師走一趟就是。”
巫融倒是沒想到如藏會開口請命,他都為對方找補出不能殺生的借口,沒想到如藏也是個妙人,非要做個投名狀,索性答應下來。
“好。”
涂山君這會兒正踏入殿門,看到了坐在長案旁的老狐貍。
老狐貍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起身拱手:“道友。”
“道友。”
涂山君本不打算來,思來想去還是準備來問問。
“道友來的巧,大司空前腳剛走。”
“我不是來尋他。”空靈中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涂山君坐在對案看了看眼前的棋局,他的心思不在下棋上。
“道友是?”
“我想問問中土可有個步氏,乃是蛇修。”涂山君開門見山。
老狐貍的眼眸被疑惑占據:“步氏,蛇修,哪個步氏有大能坐鎮?”
涂山君不知道老狐貍說的步氏是哪一個,他對中土并不了解。
他說的也不是大能,而是個只有元嬰境的小修:“我說的并非大能,而是一名女子,名為步藏花,只是元嬰境。”
“這……老朽不甚清楚,可以回去為道友查查。”老狐貍回轉神情。
“多謝。”
“道友不必客氣。”
老狐貍從涂山君的話語中聽出一些,他似乎沒有去過中土。
既然不是中土涂山氏,那又是哪里的。
姓氏傳承有序,不可能突發奇想的為自己改個名字,那樣的話莫說自己祖上那一關,新改的姓氏也得經歷考驗。
兩人大眼瞪小眼。
涂山君畢竟是請人幫忙的那一個,率先開口道:“道友,求人不如求己,我相信以涂山氏的底蘊,足以支撐一位新道。”
老狐貍頗異色:“多謝道友指點。”
“談不上。”
一個不愿意,一個不會說,氣氛一下子就僵硬起來。
涂山君摩挲著茶盞,忽然神色微動,目中神色一閃而過,起身道:“道友,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正事要緊。”
老狐貍看著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涂山君。
實際接觸一番,這位倒沒有看起來那么不好相處。
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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