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下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寒光如天塹。
亦如魔淵。
一眼望去,天青翠光一片。
“小教主用的太草率了。”
姑蘇翠光的聲音充斥著冷意。
然而他還是將長鞭放下。
淡淡地說道:“我答應過教主的事,如今已經算是第二回。請你轉告小教主,讓他好自為之……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法相融于身軀,光影似乎在一瞬間停滯又重新輪轉。
姑蘇翠光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眼見出現了轉機,羅支青神色大震,眼中充滿了驚喜和喜悅道:“多謝法王!”
羅蠻平搖頭道:“我并不是要救你。”
“不管如何……”
正待羅支青想讓羅蠻平為他解開鎖鏈和囚籠束縛的時候,他猛然看見身形高大的羅蠻平掣開一桿巨大的魂幡。
魂幡竟比羅蠻平還要高出許多。
在他揮動下,青黑色的幡面猶如一座黑暗天淵。
羅支青霎那愣神后,面色劇變,嘴唇多了幾分顫抖。
“蠻平大哥!”
羅蠻平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羅支青屬于大教的中堅力量,兩人的私交也不錯。
然而,在這般大是大非的時刻,以及站隊之后對頑固分子的清掃上,他不能單純的以個人情感左右,不能因為對方的一句大哥就收手。
“我會照看好你的家人。”
“怪只怪,你我并未站在一方。”
得到了羅蠻平的回應,羅支青眼中的希冀徹底散去:“蠻平大哥又是站在哪一方?”
羅蠻平沒有回答。
揮動手中魂幡,沉聲道:“道友,入幡吧!”
青黑天淵轟然落下。
幡內。
站在陽世一端的羅干景面色一緊,雙眸不自覺地瞪大。
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目光垂下,眼簾也隨時波動。
順著這股力量看了過去。
原本光潔的大地驟然化作了天光一色的無垠大鏡,他好像站在水晶一端,那力量則來自水晶的另一端。
其實羅干景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就是沒想到會來的這么早。
既然已經成為那鬼族修士的囊中之物,自然也就會成為幡中役魂。
此刻他也終于明白涂山君口中的‘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吧嗒。
激蕩的水流在大境浮現。
羅干景低頭一看。
黑紅色的玄水已沒過自己的腳面。
他本以為這黑紅色如同鮮血的水一定是粘稠且污穢的,沒想到仔細一看卻如此的澄澈,清冽干凈,沒有一點腥臭,更沒有什么臟兮兮的模樣。
透過面前如琥珀的廣闊大境,羅干景看到了一座倒懸的天下。
坐落在天下中央的是一座大城。
憑借著驚人的目力他能夠看到城內往來的修士,本來是打算為自己在幡中尋找一個不錯的埋骨之地,當他看到內里的幾尊煉虛神魂,以及數不清的修士之后,羅干景頓時瞠目結舌,駭然不已。…。。
“你……不是鬼族修士。”
“你是……”
羅干景腦海中浮現了一個驚世的念頭。
只怕他一說出去,連自己都不會信。
“這魂幡的器靈!”
器靈也就罷了,世間的器靈寶物并不打算多,然而經年積累之下,大宗大族總算還是有一兩件算做底蘊。
但是能夠這么輕而易舉的拔高實力的器靈卻從未出現過。
這是多么驚人的寶物,只要吞魂煉魄就能獲得修為。
羅干景并不知道,魂幡能夠利用煞氣和魂魄鑄造,老天爺卻不會允許這樣的神兵出現在世間。
因此,在進階時自然就會面臨降臨的恐怖天劫。
一旦身為主魂也是魂幡本尊的涂山君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孱弱,亦或是不能在當前境界深耕,就相當于一身實力只能發揮出五六成。
一兩次僥幸渡過天劫,總有無法渡劫的那一天,主魂和器物一方毀滅還能靠著另一方重鑄,一旦渡劫不能成功……
其中后果涂山君早就明白。
“是。”
涂山君出現在大境上空。
有了這兩尊圣人神魂的補充,他的法域徹底演化成了一方大界。
這一方大界很奇特,像是身軀誕生出的另一個器官,和尋常的器官和丹田不同,這是一方世界,是福地、洞天的雛形。
怪不得那些圣人修士都不再佩戴儲物戒指,也不在腰間懸掛儲物袋,看起來就好像是憑空取物,原來是自成一界,將本該放在儲物寶物中的物品全部收入大界之中。
一旦身亡,內界自滅,也省得將寶物拱手讓人。
玄水已過腰,羅干景一點都沒有為自己的性命而擔憂。
他的眼中只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說涂山君是鬼族修士,哪怕是天驕、道子,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道主,他都不會露出如此眼神。
這世上總有人天賦才情讓人望而生畏。
天生萬物。
盡管生命的本質一樣,萬物卻從來都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天生就是修道種子,哪怕從來不修行,一朝頓悟也會成為神通大修。
修行,是給眾生一個機會,給沒有才情的人鋪出的一條路。
眾生沒有那樣高的覺悟。
茫茫眾生,更需要‘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那眼前的器靈寶物呢?
“天魔!”
“具象天魔。”
除此之外羅干景找不到其他的形容。
在羅干景看來,涂山君就是一個披著器靈寶物皮的天魔。
本還神情凝重的羅干景忽然放松了神色,不管是不是天魔都已與他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多半是要成為著巨大魂幡的一魂了。
“道友。”
羅干景呼喚了一聲。
涂山君驀然回首。
羅干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軀沉下,沒有驚慌反而十分的平靜,甚至帶著幾分希望和向往的伸出了一只手。…。。
看著天空中的那道身影,朗聲說道:“真希望你能登臨第五步。”
“然后去看看。”
“是否真的有仙。”
涂山君詫異道:“魔能做到嗎?”
羅干景笑了一聲:“既然人做不到,魔總該能做到吧!”
直到水花在面前蕩漾,再沒有羅干景的身影。
隨著這道界圣神魂落下,涂山君的修為當即穩固,法域終于完全變成了一座混沌世界。
此界有高山、深海,也有無處不在的神龕,大道磨盤在此時顯化于天地,宛如上古時代就存在的輪回,是大道之則的體現。
轟隆!
霹靂開天。
“嗡。”
那或許根本不是雷霆。
刺穿了茫茫混沌的是一方巨大且繁復的玉砌飛檐。
斗拱峭立,盤盤相固。
斜飛翼雕出奇珍異獸,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個巨大斜角徹底劈開了遠天的茫茫灰色,方才顯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虛天神異,每次面對的時候,涂山君依然能感受到其磅礴和恐怖。
千萬惡鬼拖拽著神龕鑾輿從混沌之中走出。
那已不是什么鬼山鬼海,而是一望無際的鬼界。
鎮壓以及操控大界的是一方鑾輿。
如果說曾經的虛天神異是由自己的法力凝聚,那么在大界徹底穩固之后,虛神給他一種隨時能夠走出大界,活生生的活過來的感覺,就好像,神龕鑾輿之中的那一位不再是虛影,而是活生生的人。
當然,這肯定是他的錯覺。
哪怕虛神活成法相,那也依舊是涂山君,而非別人。
站在大境之上的涂山君側眸望去。
一時。
好像那神龕鑾輿之中的恐怖存在也隨之望來。
涂山君驀然看到了自己。
并不是他洞穿神龕鑾輿厚厚的簾帳,而是他成為了那坐在其中的恐怖存在。
緩緩的睜開雙眼,左眼為陰,右眼為陽,日月輪轉做圣王,在眸色神光迸發之際,燦爛化作瑰麗星辰。
他看到了那個七尺有于的赤發頂角的站在大境之上的自己。
與當年突破圣人不同,也和突破海圣不一樣,界圣境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他體內的小世界徹底成型穩固,舉手投足之間不再是‘好似’而是真正的以一方世界傾軋,是一個真實的‘星球’。
而這神龕鑾輿端坐的生靈,神于天,圣于地,是這方世界誕生的神圣。
盡管這神圣看起來依舊是虛幻的,然而那充斥的生機卻依然在孕育補充。
至少,從今往后涂山君徹底將體內大界的生機與自己的虛天神異融合,使之蛻變成為法相,擁有了與大圣較量的手段。
但是這法相依然是‘假’的。
有生機卻沒有活過來。
想讓他徹底活過來,還需煉假還真。
羅蠻平眼中的神異再難遏制。
果然如他所料,魂幡在得到了煉虛境神魂后出現了變化,就是不知道現在的主魂是什么修為。
“你是誰。”
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羅天封注視著面前的玉簡,神情嚴肅簡直前所未見。
青年模樣的羅天封瞇了瞇眼睛,伸出手掌覆蓋在這一方玉簡上,仔細的閱讀了起來:‘東荒大境,神兵出,道君隕……’
靜靜的倚靠在身后王座。
羅天封低垂眼簾。
輕聲道:
“吞魂魔尊。”
“太始尊魂魔君。”
“無名圣人。”
“尊魂幡器靈主魂。”
“東荒大境,涂山君。”
“我已……徹底看穿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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