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起了曾薄霧,江風迎面而來,帶著幾分寒意。
兵士們操練后,隨著日升,霧氣散開,也漸漸暖和了些。
林繁召集了兵士,點了百余人,道:“隨我一道修繕吳王廟。”
話音一落,底下人面面相覷。
他們這些人里,不乏手藝出色的。
投軍,武藝固然要緊,但挖過戰壕、修過棧道、筑過城墻,多少也懂得些工事。
修一座廟宇,只要別讓他們雕塑像,旁的活兒倒都能做。
只是,材料呢?
有人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木材石料,從哪里來?就地取材,我們也缺些工具。”
林繁道:“今兒簡單修繕,清理為主。”
倒不是他偷懶,一來,時間、材料等狀況都不允許,二來,以父親那性子,大抵也沒想過要如何享民間香火。
兵士們聽了,松了一口氣。
只清理,那可太簡單。
不過,為何會想到去清理吳王廟?
兵士之中,正有先前猜測出吳王妃身份之人,他與幾個相熟的打著眼神官司。
看來,昨兒真沒有猜錯了。
就是不知道,修繕吳王廟,迎回吳王妃后,定國公與永寧侯要如何向京中發難。
林繁領著這百余將士到了吳王廟。
這里年久失修,不說大殿倒了七七八八,地磚也是碎開的,縫隙間冒出雜草無數,敗落至極。
林繁上前,把那塊已經裂成三段的匾額撿起。
兵士們齊齊動手,清理雜草,整理碎石。
林繁把匾額靠著未塌下的柱子放好,又招呼了幾個人手,進入大殿,將那尊塑像扶了起來。
方天提了一桶水來,絞了塊帕子遞給林繁。
塑像站在高臺上,林繁了上去。
這是一尊站立像。
趙臨身姿高大,塑像比他真人又大了些,林繁需得抬高手臂,才能夠著塑像帶著的頭盔上的紅纓。
這塑像一手握長槍、杵地而立,一手叉在腰間,鎧甲附身,意氣風發。
林繁認真地擦去灰塵。
塑像的真容一點點露出來,他是笑著的,爽朗又暢快。
林繁一瞬不瞬看著他。
很像。
與他那夜,在陣法之中看到的父親,五官、神態,真的很像。
林繁不止一次聽人提過,他們都說,趙臨很能感染身邊人,他的怒氣,他的笑容,直白又坦率。
此時此刻,他看著趙臨的眼睛,緩緩的,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真的,好想跟父親一塊肆意大笑啊……
父親的笑容,哪怕是泥塑像,都那么地,觸動人。
他們人手不少,一個上午,一片狼藉的吳王廟就清理了一大半了。
中午休息時,林繁又見到了孔聞生。
孔知府不住用帕子擦著額頭上的汗,訕訕笑著看著林繁。
昨日沒有打聽出什么,他們幾人回到城中,一夜都不踏實。
白天上衙門,底下盯梢的人就來稟,說是定國公帶著一群人到了吳王廟,清雜草、搬碎石。
孔聞生與同知們面面相覷。
這是什么意思?
這“反賊”大軍,到他們商城,來做土木建設的?
還是說,祁陽那兒挖出了什么消息,那吳王廟底下也埋著礦?
孔聞生弄不明白,糾結了一上午,還是決定來看看。
哪怕打聽不出什么真話,好歹比坐在衙門里,自己糾結、胡思亂想強些。
“國公爺怎么想到整理這兒了?”他問。
“國法里有哪一條寫著,我不能修繕這廟嗎?”林繁反問。
“沒有,”孔聞生連連擺手,“沒有。”
再說了,國法里造反十惡不赦,這位爺不還是穩穩當當的?
嘴上這么說著,孔聞生也聽出林繁并沒有挑釁之意,便又道:“下官只是慚愧,這吳王廟在商城城下,原本該由本官負責修繕之事,不該勞動您與眾將士們……”
林繁睨了孔聞生一眼,半晌,道:“你要怎么負責?”
孔聞生“啊”了聲。
這難道不是一句場面話?
莫非京城官場上,場面話不能浮于表面,還要面面俱到?
這么難的嗎……
被林繁盯著,孔聞生又忙擦了擦汗,斟酌著道:“今年核算的銀子都緊巴巴的,做明年籌劃時,得把這條列上,問京里再要點銀子。等銀子撥下來,采買材料、增添人手,把里里外外都修一修……”
“你不如現在就上折子討銀子,”林繁道,“看看京里怎么一個說法。”
孔聞生干巴巴笑了兩聲。
大軍駐在這兒,沒有個說法,京里肯定頭痛著。
他不止沒有弄清楚大軍狀況,還伸手要銀子修廟……
他活膩了嗎?
林繁又道:“孔大人不用這么緊張,說了三五天就走,不會多停留。”
孔聞生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最后,再一次無功而返。
衙門里,兩位同知看他面色,就知道這一趟還是沒有收獲。
孔聞生把狀況說了一遍,道:“明明是個后生,怎得這么難纏!愣是沒有一句真話!”
“若不然,怎能得個‘煩’的名號?”
孔聞生訴苦幾句,見于同知一直沒出聲,問道:“于大人,琢磨什么呢?”
“我在想,也許國公爺說的是真話呢?”于同知說完,見另兩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忙又道,“我是說,也許他們來商城,目的就在吳王廟。”
“怎么個說法?”孔聞生追問。
“起兵,總得名正言順。”于同知道。
孔聞生吸了一口氣:“不是拿顏氏開刀了嗎?那地道從前朝就開始挖了,輔國公撇不清……”
“舉吳王大旗,為大周清奸佞,”于同知問著,“聽起來,比以自家名義興兵,好聽多了吧?”
“面子工夫,”孔聞生道,“吳王都死了這么多年了,也沒留下個兒子,等他們真打到京城去,給吳王從宗親里抱一個便宜兒子?”
話一出口,于同知猛拍大腿,“啊呀”一聲,把另兩人嚇了一跳。
“怎、怎么了?”
于同知先前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自己都沒理順,剛被那么一點,突然開竅了。
“誰說吳王沒兒子?”孔聞生連連拍著大腿肉,念道。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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