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靈主詭晶，算是唯一能讓大小姐安心的東西。
詭晶至少占據一只完整詭物尸骸六七成的價值，好歹留下了這位靈主的大半好處。
但顧恪此刻已知曉大概戰況，卻沒太在意戰利品的問題。
相比靈主尸骸，他寧愿大小姐全力以赴，不留后患。
靈主還有一百多位，實在不行妖神的一百多個也算上，三百不止了。
多一點少一點，其實沒那么重要。
大小姐可就這一個，而且不似柏素清般社恐，可以長期在外駐守。
大小姐心虛純屬自找煩惱，或許還有些心疼的念頭——畢竟自家的收獲，少賺就是虧。
北漠城一戰驚天動地，但最出風頭的還是蘇玉樓的那一刀。
北王的武圣之名，也隨著這一戰擴散開去。
倒是大小姐與靈主之戰，因為發生在地底，她又讓蘇玉樓下了封口令。
北漠城的武尊還能感知到部分地底之戰的動向，武宗就純粹只知有事，卻不知何事了。
因此絕大多數人并不知曉，一位靈主居然偷襲蘇玉樓這個武圣，還差點把他串成了人棍。
他們更不清楚，這位靈主出師未捷，入地成盒，獨留一顆詭晶等著送去仙山發揮余熱。
如此也讓大武的人們士氣維持得還不錯，沒有被嚇住。
剩下的幾日之內，傷亡在所難免，城破的機率卻不會太高
最后是北漠百姓在熱烈討論的國主大人，私下里數次手捂人中，后怕不已的情形，這就無人關注了。
誰說武圣就不能撓癢的。
而在妖詭界這方，靈主隕落的消息卻根本隱藏不住。
靈主控制自己手下的方法，某種程度上類似契約。
不過它既是契約里的主人，也是監督者。
若它還活著，手下虛詭的核心意識中就會存在一縷它留下的神念，生死只在它一念之間。
可它死了，連詭晶都被大小姐取走封存。
那它留下的神念就成為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當日就開始快速衰落，數日之后更是幾近潰散。
這讓它手下的虛詭都明白，自己的靈主大人即便沒死硬，那也快了。
靈主快沒了，它們自然不會下死力進攻大武，這個情況也很快通傳給了其他靈主。
不是它們想通傳，而是不通傳，事后再死一兩個靈主會很麻煩。
當然更麻煩的是其它靈主沒死，只是受傷而歸。
吃了大虧的它們，絕對要把知情不報的虛詭們抓去，花個幾百上千年時間慢慢絞碎其意識，用以泄憤。
這可比凌遲兇殘多了，沒誰受得了。
得知靈主隕落，妖詭們高漲的氣勢為之一滯。
但第二日靈主與妖神們不約而同地加大力度，瘋狂督促手下進攻。
對，是督促手下，它們自己卻是打定主意不上了。
無論妖詭界的“天”再怎么引誘，這些靈主、妖神也不想變成第二個犧牲品。
死掉的靈主未嘗沒有吃螃蟹，拿到首功的念頭，才會輕易出手。
現在事實證明，大武存在可以擊殺靈主的至強者。
而這種至強者，朝望極北暮宿南海也不是不可能，誰知道下一個會否就是自己撞上。
況且北漠隕落的不光是靈主，還有全部虛詭。
僥幸逃跑的也就外圍的一些血詭黑詭，它們同樣感知不到地底發生的一切。
對妖詭界來說，靈主到底怎么死的，誰都不清楚，但絕無想象中那驚天動地的大戰。
最起碼大小姐與二妖神之戰，還打沉了藍灣島，硬生生將其變成了藍灣湖。
這才是勢均力敵的表現。
悄無聲息地隕落，只能證明雙方實力差距太大，才會如此。
在妖詭界，靈主和妖神幾乎都是獨霸大片疆域的至高存在。
像藍灣島一死一傷的二妖神，乃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同族，后來結為配偶，一起生活了數千年，靈主妖神里都很難找出第二對。
它們相互之間很難絕對信任。
無法絕對信任，那開戰時誰不怕被同伴甩給敵人當了炮灰？
有這種疑慮，二者聯手純粹是無稽之談。
唯一的方法便是聚攏更多靈主或妖神，三五位起步，十位八位不嫌多。
遠超大小姐一人的實力，自然無所謂一點內耗。
但，靈主妖神們沒興趣如此做。
只要換位思考一下，敵人真聚集起這么大的力量，它們會站出來送死么？當然不會。
人類到了武魂境這個級別，壽命也是千年往上，誰會一言不和就拼命。
個體到了這種實力，庇護整個種族不可能，但保下幾十幾百萬的少量同族不難。
哪怕整個種族就剩下自己的人，他（它）們一樣能活得好好的，最多種族數量受限而已。
也是因此，妖詭界的“天”許下再多好處，靈主妖神們也不愿自己出頭。
命是自己的，老天爺想讓它們送死，那也不行。
前世人們平日供奉著土地和龍王，風調雨順就上香祈福，天旱不雨赤地千里，要人老命時立刻就把它們從廟里抬出來狂抽。
求生，才是生物最本能的天性。
無論妖魔鬼怪神，誰來都不好使。
嗯，除非打不過。
眼下靈主和妖神們心有靈犀，只管派出手下大軍，狂攻大武。
反正妖詭界的“天”只要求它們盡快毀滅大武人類。
但這個“毀滅”并非指一個不留，因為短時間內根本做不到。
因為這是一個擁有超凡之力世界。
任何一個種族都有自保之道，否則妖詭們廝殺這么久時間，早該死得不剩幾個種族。
像現在，妖詭中比較常見種族就超過上萬種。
其中又以妖為主，它們總是在不斷地突破種族，搞出各種混血新種族。
其中還不乏極為強大者，登臨妖神之位。
同樣大武人族雖弱，強者卻不少。
想要毀滅大武，須大量減少百姓數量，降低后續強者誕生的可能，同時不斷殺傷現有強者。
一增一減之下，花上數十數百年時間，才有可能達成磨滅大武人族的目標。
而且它們也不認為大武能在數十數百年間，冒出多少武魂（神）境的至強者。
若是有那么容易，那妖詭界就不是幾百位靈主、妖神，幾千上萬還差不多。
因此，先讓手下去消耗大武百姓，從根本上減少至強者誕生的可能。
這期間，用來弄清大武至強者的實力水準。
最后是否要聯手，要聯合多少靈主、妖神，何時動手，都可以慢慢考量。
反正它們壽命長得很，花個幾百年來商議謀劃都行。
打定主意的靈主妖神們還調整了下兵力部署。
原本打前站的全是它們直屬的手下，好處是調動迅速，服從性也最強。
現在思路轉換，更多操作也隨之打開。
大批生活在它們統治地域內的妖詭被聚集，然后扔進了大武。
它們便是妖詭中的“百姓”或“平民”，也可以說是“儲備糧”。
其實力較低，廝殺遠不如靈主直屬手下專業，優點是數量足夠多，實力下線比人類高。
大多數妖詭活個一二百年，很容易混到黑詭、妖將這個實力層次。
而人類若不練武，那連一百歲都活不到，二輪高手也未必能活過二百歲，打起黑詭、妖將還很吃虧。
靈主手下就驅使著這些妖詭平民中的較強者，對大武大半城池發動“蟻附攻城”。
反正它們也不太在乎這些妖詭平民，不過是自家養的儲備糧罷了。
數量太多時，妖詭雙方還會主動發起戰爭，清理掉某些不太“實惠”的種族——吃得多，成長慢的“品種”在哪兒都不受歡迎。
本來妖詭也沒人性這一說，即便真有“妖（詭）性”，那也是對直系的同族。
如龍形妖神，就對龍屬族群的妖物比較照顧。
龍屬族群內部，只會有個體為爭奪族群中的地位大打出手，卻沒有“滅族”或相互吞食的慣例。
而龍屬妖物見了豬妖、魚妖之類的，絕不會將對方認為同族，也不介意弄死對方全族，再吃個肚圓。
事實上，若大武人沒被妖詭界的“天”所針對，那憑大小姐的實力足以護住大武的地盤，和大多數人類。
妖詭界的大多數靈主妖神，大可將其當作又一個種族走了大運，崛起了一位靈主而已。
這種事就像前世某國四年選一次總統，影響不小，但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并無特殊。
扔些妖詭“平民”過來，自然更不算回事。
不過妖詭雖體質特殊，可以長途趕路，卻不是無視距離。
即便靈主、妖神們驅趕的是最靠近大武的妖詭平民，也需要一些時間。
靈主隕落的兩天之后，也是玉龍洞府升級的第五天，最近的妖詭群才趕到。
沒有休息，沒有廢話，妖詭那邊立刻將它們趕去攻城。
攻破城池就有人吃，當然臨時同伴死掉也能吃。
一時間，外圍的福地城池陷入了蟻群般的妖詭包圍中。
唯一例外的是北漠城，沒有靈主前去，光憑虛詭去了也不過是被蘇玉樓虐菜。
武圣在大范圍虐菜這一點上，幾乎不耗費血氣。
自然而然地武圣神念一開，小詭們就會變成瑟瑟發抖的鵪鶉，束手待斃。
妖詭界的平民雖多，卻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所以北漠城風平浪靜，只有地底潛藏著稀疏的血詭作為眼線，打死不冒頭。
蘇玉樓也不介意，果斷分兵去了望北、鎮北二城。
反正靈主來了他們也幫不上忙，靈主不來他們又無事可干，不如打發去其余兩城。
其余兩城遭遇了攻擊，因為距離北漠城不到千里，強度不大，更像是試探。
但隨著妖詭平民源源不斷地抵達，它們很快就越過了三城，開始在后方攻擊所有中小城池。
蘇玉樓不能讓它們輕易得逞。
他在北漠駐守廝殺多年，對大型戰爭看得極為清楚。
仙山提供的頂級武力威懾，讓妖詭的靈主妖神不敢亂來。
戰爭就變成了頂級之下勢力攻伐。
能讓他和手下在北漠屹立不倒的，全靠充沛無比的后勤。
沒有寶藥、糧食、戰器、武學等等資源的吸引，真當大家都想來北漠這地方來挨凍數十年？
別說北漠，即便仙山不也是靠頂級武力，加上充沛的資源，才在大武獲取了崇高的聲望地位么。
顧恪也是如此想的。
前世的中國同樣是靠和平武器壓陣，大力發展經濟，短短數十年就從排名幾十位的世界小配角，變成了二號主角。
而歷史上的強國衰退，幾乎都是國家的“后勤”出了問題，慢慢地就從主角變成了配角，甚至從爸爸混成兒子。
只要摧毀了大武的底層根基，那即便有至強者，那也會陷入弱勢，持續衰退。
況且人類的至強者無法跟天賦異稟的妖詭比壽命，世上只有萬年的靈主、妖神，從無萬歲的人類。
在這一點上，妖詭人三方的頂層“達成一致”。
妖詭想殺大武百姓，蘇玉樓就要盡可能地保住更多人。
可妖詭界實在太大，耍起無賴來，規模不是大武能吃得消的。
玉龍洞府升級第七日，中庭全境、東海沿海、南野部分皆陷入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戰中。
可惜它們不是北漠，城池中的守軍與百姓雖竭力抵抗，卻不斷被海量的妖詭淹沒。
半個大武淪為了巨大的血肉磨盤，各處都是妖詭與人的尸骸。
人們沒工夫再去撿拾詭晶血核，更別說妖詭尸骸，即便撿了也沒法與升級中的仙山交易。
妖詭們也不再抱怨沒吃的，身旁隨處都是臨時同伴與人的尸骸，根本吃不過來。
從整體局勢來看，專心以本傷人的妖詭們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大武百姓的傷亡數量難以計數，但絕對超過了數十年來的傷亡總和。
陷入大戰的區域內，絕大多數小型城池都難以幸免，能逃走的人更是寥寥。
中型城池也大規模覆滅，少則三成，多則過半，處處都是三族尸骸的大型停尸場。
大型城池損失最小，總體覆滅數量不到一成。
當然這些情況各國中高層并不完全清楚，顧恪利用神念傳遞給他們的信息里，直接忽略了中小城池的慘狀，只說大型城池基本無損。
這時大武拼的就是一口氣。
頂不住，那這次大戰傷亡還能再翻一倍。
如此敏感時刻，顧恪當然不會傻得主動給自己的誠心者們一刀，把這口氣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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