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布被帶回南野驛館,燒水洗去身上污垢,換上干凈衣服走出房門,發現丁奉已在驛館擺下酒筵壓驚。
丁奉是廬江安豐人,因為出身低微、不通文略,從最底層的小兵慢慢往上爬,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清楚,他屬于淮泗集團但沒靠山,以至于現在到了年近而立,在江東將領快速凋零時期,依舊沒能脫穎而出,還是軍中的小小校尉。
一個人遭受社會的毒打后,通常會慢慢學會去適應規則,他以前跟隨過陳武、潘璋,可惜兩個靠山自己都塌了,在陸遜手下還沒來得及拉關系,就被派到廬陵南部守邊疆。
因為此前被王金打臉受辱,廬陵太守呂岱對他也不親近,就在丁奉虛度時光的時候,孫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丁奉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原本物資匱乏的南野縣,也讓丁奉準備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可惜孫布害怕酒后失言,僅僅用了兩碗酒就不再飲,一門心思對付桌上的菜肴。
享用過壓驚酒筵,丁奉還想留孫布住幾天,打算好好表現表現,先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以后就能走孫布的路子,這可比英勇殺敵爬得快。
孫布見丁奉盛意拳拳,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岔開話題問:“聽說各地都在激戰,咱們江東現在什么情況?”
“大王在淮南戰事失利,不過曹丕已主動派人來和解,但我們不少將軍在此戰中陣亡,唉...”丁奉回答得比較平淡,雖然淮南大戰空出不少位置,但他知道沒有一個是給自己留的。
“我們有濡須塢,有巢湖水域,有江東戰船,怎么會輸呢?”孫布一臉不解。
丁奉輕輕搖頭:“要是純水戰肯定沒問題,可惜大王因為韓綜的事太憤怒,采用聲東擊西圍困浚遒縣而圖謀合肥,曹仁也確實因此敗了幾陣,可后來臧霸和滿寵的援軍加入戰場,大都督去支援得又太遲...”
“大都督為何如此?”一提到大都督陸遜,孫布就想起那晚上的對話,此時他覺得陸遜應該是故意的。
“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也有可能是大王先戰敗,再召大都督的水軍去濡須,您知道我軍中的職位不高,所以很多情況...”丁奉滿臉苦澀。
“那大都督現在何處?”孫布又問。
丁奉如實回答:“與魏國和談后,大都督已率水軍回到柴桑,畢竟武昌甘寧也是個狠角色。”
“大都督去濡須塢期間,荊州水軍有沒有異常舉動?”孫布追問。
丁奉搖搖頭:“末將沒聽說過,孫將軍何故有此一問?”
孫布微微一笑:“我在想甘寧居然紋絲不動,這廝原來可是水匪出身,有些不可思議而已...”
“甘寧原來是水匪不假,可他現在搖身一變,已經成了劉備的征東將軍...”丁奉心說自己還是生晚了,沒有趕上風起云涌的好時候。
“我還是得盡快趕回建業,上次我在廣州無故被捕,應該有細作泄露行蹤,必須得提醒大王小心,承淵的美意留待下次,請給我準備兩匹快馬,我要日夜不停趕路...”孫布話到最后還是拒絕了丁奉的挽留。
“嗯,國事為重,末將這就去備馬。”丁奉知道留不住,連忙轉身出了驛館。
孫布拿到馬匹辭謝丁奉,然后順著贛水旁的官道,日夜不停地往北方奔跑,路過廬陵、南昌等地都沒做停留,到了柴桑也沒有去見陸遜,直接在碼頭找了條船回建業。
三月下旬,孫布終于回到建業,并徑直到王宮面見孫權。
走到宮門外,孫布發現余氏商行的掌柜,余修一身戎裝迎面而來。
“余...”孫布停在原地,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
胡恪清楚孫布的故事,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抱拳給出標準的軍禮:“孫將軍你回來了?大王剛剛還在念叨你。”
“呃...我找大王有點事,咱們回頭再聊。”孫布抱拳回禮。
“哦好...”胡恪點頭離去。
這販夫難道從軍了?孫布帶著疑問進宮面見孫權。
孫權在侍衛口中聽到是孫布的名字,竟放下身段往殿門口小跑去迎,奈何因為袍長、腿短、門檻高,他右腳掛在門檻上,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而這一幕剛好被孫布看見。
孫布心說大王是行什么大禮?他一個箭步上前把孫權扶起。
“大王,您...”
“走吧,入殿說事。”孫權原本興奮的臉,在跪倒那一刻變得冰冷。
孫權回到尊位上坐下,上下打量著孫布問:“孤現在有兩個問題,你是不是寫了一封家書?士廞現在還受我們江東控制么?”
“大王容稟,末將剛到廣州,與士廞一起被抓了,應該是有人泄露消息,家書的確寫了一封。”孫布抱拳回答。
孫權掏出書信放在桌上,“看看是不是這封?”
“沒有錯,正是末將親手所寫,大王應該看到密語了,為何還對陸遜放任不管?”孫布一臉問號。
“陸伯言乃是我江東大都督,孤豈能憑幾個字就拿下他?你既然到了廣州就被捕,如何給家人回得家書,又如何逃回的江東?”孫權多疑的性格,讓他對孫布也不信任。
孫布先是讓孫權摒退他人,隨后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說完之后提醒孫權:“陸遜多次陷害江東,大王應早做打算才是,否則他率部投了劉備,我江東豈不任人宰割?”
孫權捋動紫髯,皺起濃眉思考,他觀察陸遜多年,尋思對方仇恨已經消弭,畢竟當年作孽的是孫策,自己還嫁了孫策女兒作補償。
陸遜要是心中仍有怨氣,大可以在自家妻子身上發,背叛自己能有什么好處?難不成是那女人吹了什么耳邊風不成?
想到這里孫權不能淡定,孫策、孫翊雖然都是遇刺,但總有小人污蔑跟自己有關,那蠢女人該不會信了吧?
孫權對孫策一脈不算善待,由于自己做了不少虧心事,此時聯想起來就愈加豐富,臉色猶如天上的云彩,來回轉換得極快。
“大王?”孫布見孫權不說話,小聲提醒對方。
孫權回過神來,“陸遜之事我會慢慢謀劃,你好不容易逃出來,先回家去吧...”
“我夫人...”孫布在信中曾勸其改嫁,此時不知那個家還在不在。
孫權擠出笑容說道:“你的書信存疑,孤沒讓她改嫁...”
“多謝大王。”孫布躬身拜謝,突然想起交州的事,便多嘴問了句:“不知那士廞后來...”
“哼哼,士廞?你自己去看吧。”孫權從懷里抽出最新的《嶺南報》。
孫布看后目瞪口呆,喃喃自語:“士徽、士壹造反被誅,士燮墜馬重傷到廣州治療,士廞成了交趾太守,這太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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