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見兩個孩子都如此興奮,指著周邊墻上那些地圖,表情鄭重地說:“伯陽、仲陵將來都是國家棟梁,要學會從全局去看問題,就像這次三地前后開戰一樣,只有了解了三個戰場之間關系,才能預判戰爭將來的走向,從而做出有利己方的決策。
比如現在你們身處南陽戰場,率領一支部隊對曹軍展開攻勢,既要使出渾身解數讓曹軍感到威脅,又不能真正與曹軍魯莽決戰,因為關將軍任務是牽制而不是斬將殺敵。
將領要靈活把握每一次進攻和撤退,如果帶兵將領的全局意識足夠強,關將軍是不是就輕松很多?他就會把精力放到普通將領身上.”
藍田深入淺出舉例講解,讓兩兄弟都聽得頻頻點頭,藍霽拍著胸脯保證:“原來能讓主將完全放心就是獨當一面,我一定在虎賁武堂好好學,以后也要努力變成這樣的人。”
“我帶兵經驗亦感不足,今后還得多向高伯伯請教。”藍轅點頭附和。
“你們慢慢來,能做到先生說那樣的武將,普天之下屈指可數,連我都.”高順心說那種完美之將,即便古之名將也不多,先生的思想境界雖然高,但武藝太差是個硬傷,雖能帶兵但威望略有不足。
藍田捋須嘆息:“全局觀不單體現在軍事上,往上延伸也體現在政治和經濟上,你們看我這些年在交州沒有窮兵黷武吧?為何能夠輕松化解孫權兩次偷襲?屯田種糧、打造兵器、蓄養戰馬、收集情報、乃至辦學堂、興商業,這些都是看不見的戰斗,做這些事并不一定揚名立萬,但一定可以左右戰爭走向。”
“孫子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父親做這些乃上兵也,孩兒似乎通透了些。”
藍轅似有所悟,藍霽則聽了個寂寞,他撓頭看著兄長,心說要怎么去通透?
“慢慢學吧,伱們路還長呢”藍田感嘆完對著高順打趣:“現在夜已深了,咱們回家去吧,伯平又得走夜路了。”
“唯。”兩兄弟齊聲附和。
“先生說笑了,幾步夜路何足懼哉,我就先行告辭。”高順抱拳轉身推門。
父子三人緊跟其后,頂著月光往后宅走去。
十一月初八,鄧艾的‘家書’送到廣州,藍田看完信后抓緊部署,交趾的事宜必須提上日程,雍涼大決戰很快就會打響,自己必須平定好大后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東吳。
如果雍涼戰事極度惡化,藍田擔心曹丕會和孫權和解,甚至孫權會以唇亡齒寒為由主動挑釁,到時候淮南戰場孫曹的二十余萬兵,會全部轉壓到荊州戰場上來,關羽要承受的壓力會非常大。
藍田絕不會讓被動局面發生,即便到時候孫權只是佯裝挑釁,藍田也會主動選擇排除掉危險,這就是他對兩個兒子強調的全局觀。
好比兩個對弈的棋手,俗手看三步,本手看十步,妙手則看穿了棋局。
藍田此刻想到了一個主播名言:你看到的是第二層,而你把我只想象成第一層,實際上我在第五層。
鄧艾在信上提到,幾個月前,益州南部的士兵,分散成數百人為一部,偃旗息鼓、攜帶壓縮干糧,每天都有隊伍走在金牛道上,到十月中旬的時候,已在陽平關集結了數萬人,鄧艾也把他屯田儲備的糧草整理裝車,目前就等劉備抵達下達命令,他猜測劉備十月下旬抵達漢中。
在藍田收到家書的前后,劉備已經率隊抵達陽平關,并召集所有前線將領部署反攻雍涼。
此時六十一歲的劉備端坐臺上,他雖然須發已灰白間雜、英雄遲暮,但想到逐漸接近理想,所以仍舊精神矍鑠。
除安排諸葛亮、賴恭、李嚴、楊洪等人留守,劉備把能征慣戰之將,盡數調至漢中前線聽用,打算畢全功于一役。
帳內下首右側有龐統、黃忠、魏延、趙云、馮習、陳式、高翔、傅肜、張南、鄧艾十數人,下首左側分列法正、馬超、吳懿、黃權、嚴顏、鄧賢、馬岱、王平、龐柔、張翼十數人。
軍帳內站位非常講究,右側以荊州派為主,少量的元從派為輔,左側則是以東州派為主,少量降將派為輔的組合,大家按照官職大小依次落座。
劉備在陽平關集結的陣容非常強大,加上祁山大寨張飛、雷銅、姜維等將,規模比漢中對抗曹操時更豪華,所以他對此戰很有心。
“咱們幾年準備,又經過數月秘密部署,等的就是今天眾將齊聚,備賭上了益州的全部,除了十萬兵馬,還征調了三十萬徭役,此戰只許勝不許敗。”劉備嚴肅地開始戰前動員。
“必勝。”
“必勝.”
黃忠配合著先喊了一句,帳內眾將隨即齊聲高呼,仿佛要把陽平關上屋頂掀翻。
劉備欣慰地看了黃忠一眼,略帶肯定地點頭:“我觀老將軍中氣十足,今次還能像三年前一樣?給孤再斬曹軍一員大將?”
黃忠捋開白須,拍著胸脯說:“曹丕在雍涼的守將,除了張郃勉強能過過招,其余鼠輩都不夠大伙砍的。”
“哈哈哈,曹真去年在河西,斬首叛軍五萬馀級,抓獲人口十余萬,牛八萬、羊百萬,老將軍未可輕敵。”劉備把相關情報給黃忠道出。
“非是末將輕敵,夏侯淵尚死于臣刀下,那曹真有何懼哉?今番臣隨大王兵進雍涼,末將愿為前部先鋒。”黃忠言語間偷瞄法正,心說這回軍師繼續助我,俺老黃還想殺敵立功。
趙云連忙打斷說起了舊事:“上回在漢水之畔,云已經讓了老將軍一回,就是還人情也該我還不是?此次先鋒還是我來。”
“呃這人情歸人情,但老夫畢竟是征西將軍,為大王征西開疆理所應當,豈能推卸責任.”
“老將軍別耍賴,這回換我去,下次歸你可好.”
“這次還是我去,下回我一定讓子龍。”
黃忠爭得臉紅脖子粗,趙云知道機會實在難得,也不愿意放棄先鋒機會。
劉備看了看龐統、法正,笑著揮手說道:“漢升、子龍不必爭吵,待孤先完成部署調度,再發言不遲。”
“唯。”黃忠、趙云抱拳收聲。
劉備環視眾將,拿起桌上一塊令牌,開始發號施令:“士元、孟起、顯達聽令。”
“臣(末將)在。”龐統、馬超、龐柔同時出列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