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彥公真折煞我也,快快起來。”藍田見狀大吃一驚,士燮舉動讓他始料未及,他連忙抬手去扶竟然沒扶未起,不想這近八旬的老者還有這把子力氣。
藍田正想發勁的時候,士燮拱手懇切說道:“府君要是不答應,老夫就為南海百姓長跪不起...”
“這...”藍田心說這年代也有碰瓷的?反正氣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他雙手扶住士燮的肩上,裝作非常為難,“威彥公快快起身,我答應下來便是。”
“南海百姓總算有福了...”士燮聽到藍田松口才站起來稱謝。
雖然嘴上極力把南海郡要讓出去,但交州最大的鹽場就丟失了,士燮今日的目的就是換得士家的和平發育,要是藍田執意不收下他才會提心吊膽,至于南海這種有過一次易手的經歷,便不覺得那么重要了。
門外的高順聽到動靜本要沖進來,但正好瞥見士燮下跪的樣子,他終于明白士燮為何要支開自己,敢情是這場面不想讓外人看到。
藍田與士燮商談完畢,兩人又聯袂來到前殿說話,殿內酒宴直至黃昏才結束,最后士燮幾人留宿在廣信驛館。
次日清晨,藍田命夏侯綦作陪,帶著士燮父子去尋士家祖宅,士徽到了夜里解酒藥失效,過量的飲酒導致酒意上涌,呼呼大睡直至辰時都沒醒。
士燮見狀只能讓胡恪照料,獨自與夏侯綦去尋老宅。
士家先祖為魯國汶陽人,為躲避新莽末年旳動亂移居交州,經過六世到士燮的父親士賜時,士家終于成為廣信的豪族,士賜曾于漢桓帝時任日南郡太守。
自中平四年士燮出任交趾太守以來,他有近三十年時間沒有回過廣信,當時族中親眷皆跟隨去了交州南部,廣信士家兩支旁系漸漸沒落。
曾經整潔干凈的道路雜草叢生,曾經的高門大院也已經凋敝,士燮在老宅前矗立許久感嘆歲月如刀,推門進屋風沙中帶著腐朽的氣息,庭院內落葉厚厚數層沒人打理,簡單參觀了一圈便轉身退了出去。
走在瑟瑟秋風中,士燮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
回到驛館已是正午,宿醉的士徽仍舊鼾聲如雷,士燮便讓胡恪將士徽背上車船,順郁水駕輕舟往番禺駛去。
士燮見胡恪行動利索,背士徽的時候表現得輕松,于是好奇地問:“我看胡主簿有些身手,莫非以前習過武?”
胡恪一怔還以為暴露了,但他心里素質頗佳,連忙解釋:“卑職窮苦出身,行船走商也要搬運貨物,所以力量比尋常人強些...”
士燮點點頭,然后鄭重地說:“胡主簿機敏聰慧,比老夫那些兒孫強,我有件事情想與你商議。”
“‘主公’請講。”胡恪問道。
士燮望了眼打鼾的士徽,然后搖頭說:“老夫已經把南海讓給藍府君,而且主動提出讓祗兒過來歷練,希望胡先生離開徽兒跟著祗兒。”
胡恪撓頭問:“‘主公’是想讓祗公子為質?您難道忘了入質江東的廞公子?因為拒絕把南海讓還給孫權,他現在可能生死未卜,為什么還要往這邊...”
士燮皺起眉:“廞兒是生是死全憑天意,把祗兒送到藍府君身邊我有考量,祗兒本身就對藍府君心有仰慕,他到這邊也不會感受不自在,不過他性格憨厚老實不足托付大事,所以我需要你跟在身邊...”
胡恪聽到大事這兩個字繃緊了神經,心想這老頭莫非還有什么歹心不成?隨即顯露出虛心好學的神情。
“胡先生放心,不會是什么兇險的事,玄鸮先生謀略手段極高,身旁又有高順這樣的名將,江東群臣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又怎敢去捋他的虎須呢?只不過還沒看透他的為人,倘若不滿足郁林、蒼梧、南海三郡,士家又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士燮繼續解釋。
“您究竟讓我干什么?”胡恪滿臉疑惑。
士燮捋須說道:“胡先生機敏過人,你此后跟在祗兒身邊,密切監視藍子玉的異常舉動,凡興兵動武必募兵存糧,只要提前把消息送到龍編來,我就能想辦法去應對,此乃未雨綢繆也。”
“我既為祗公子隨從,玄鸮先生的舉動恐怕不易獲得?再者傳遞消息也很困難...”胡恪搖搖頭。
士燮嘆息道:“我知道比較難但事在人為,藍子玉初來交州正缺人手,以先生才學或許能得其賞識,那樣再打探消息就容易許多,至于消息傳輸的渠道,何不買通烏斯兄弟?”
“這...”胡恪睜大了雙眼,真心服了對方臥底選人。
“先生覺得為難?你所求仕途有我財力相助更容易,先生何樂而不為?”士燮問道。
胡恪正色點頭,“卑職一定竭盡所能,不辜負‘主公’的期望。”
“此事你知我知,連徽兒、祗兒都要瞞著,多一人知道多一分危險,先生覺得怎么樣?”士燮又問。
“就依‘主公’。”胡恪點點頭,心說您這計謀也太行了,繞了一圈自己又回到藍田麾下。
客船日落前抵達番禺,士徽昏睡一整天終于搖晃醒來,士燮讓士徽辦完交接就回交趾,兄長士祗會頂替自己來這邊,并安排胡恪留在士祗身邊。
“父親,胡主簿如此人才,何必跟兄長來此私混?不如跟我們回交趾吧?”士徽習慣了胡恪出謀劃策后,顯然有些舍不得。
士燮皺眉說:“你怎忍兄長獨自在此?祗兒有胡主簿照料,為父也能放寬心,此事就這么決定了勿要再言。”
“唯。”士徽拱手作揖。
次日清晨,士燮準備啟程回交趾,士徽與胡恪到碼頭送別,士燮都登上船了,士徽好像想起點什么,他急匆匆登上甲板。
“父親,我想起一件事來。”士徽喘著氣說道。
“我兒有何要事?”士燮滿臉好奇。
“您說如果藍府君接手南海,那沙摩柯的蠻兵不依不饒怎么辦?他們會不會賴上跟我回交趾啊?這群吃肉的家伙誰養得起?”士徽焦急地問。
士燮拍了拍額頭感覺頭疼不已,眼前的嫡子士徽原來挺機靈的,怎么有了胡主簿后就不動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