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望著木盆打趣:“小君在這里面下了不少料吧?”
呂玲綺將木盆放在藍田腳下,順了順耳朵旁邊的頭發,紅著雙頰回答:“元化先生說腳底有很多穴位,用草藥浸泡或許有緩解疲勞的作用,夫君隨軍歸來后就整日勞累忙碌,這都是元化先生給我配置的藥材,要不要試試看?”
藍田笑著脫去靴子,用實際行動支持呂玲綺的‘創新’,他把腳探進木盆后發現水溫不冷不熱正合適。
“小君不用這么謹慎,華先生用藥必然有道理,不過這水溫其實熱一點更舒服。”藍田解釋。
“妾身省得了,一會涼了我去添熱水。”呂玲綺輕輕坐到藍田身邊。
藍田搖頭苦笑,“加熱水這等小事,就讓婢子們去辦吧,小君陪我說說話。”
“我觀夫君神色,是不是姐姐要走,有些舍不得啊?”呂玲綺好奇地問。
“有但也不全是,成都在益州腹地,那邊相對很安全,可關山難越相見太難。”藍田點點頭。
呂玲綺安慰:“夫君若真舍不得,不如與姐姐同去?有關將軍鎮守荊州,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藍田連忙搖頭:“根據孔明隆中對的想法,將來姐夫進圖中原可一路出秦川,一路由荊州進宛洛,成都未必是最后歸屬,我留在荊州比入蜀更有用,只要防范住江東不掣肘,關將軍才能爆發最強力量。”
呂玲綺冷哼:“明明大家的敵人都是曹賊,江東人不思從曹賊哪里討地盤,反而從背后來偷襲荊州,孫權可真夠無恥的,還不如他妹妹磊落,要不是夫君應對得當,后果不堪設想,難道就沒人勸諫嗎?”
藍田苦笑:“人性都是自私的,即便有人看出也不愿意勸,即便有人勸也未必有人聽,兩相對比之下,才顯得子龍將軍與姐夫難能可貴。”
“夫君,有一點我特別不能理解,為什么那些將軍得勝后要逼宮呢?他們就不怕劉將軍忌恨?”呂玲綺好奇地問。
藍田突然變得嚴肅,“我給你講個故事就知道了,小君還記得外舅的仇人嗎?他為何特別愛戰后屠城?”
呂玲綺臉色黯然,“夫君是說曹賊?可能是他生性殘暴吧,以前屠城的名將也不少...”
藍田搖搖頭:“即便是鄉野里的屠夫,也不一定喜歡殺戮,當兵吃糧除了填飽肚子,其實也想活下來后給家人留點東西,在亂世里從軍能有什么軍餉?曹操手下那些將兵為什么拼命戰斗?無非就是等到破城后那幾日不封刀...”
呂布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從未有過屠城之舉,呂玲綺更不知道屠城的原因和過程,于是她連忙追問:“夫君能不能給我詳細說說,什么叫做破城幾日不封刀?”
藍田撫著呂玲綺旳鬢角問:“內容很殘酷,小君確定要聽嗎?”
呂玲綺點點頭,“長長見識也好。”
藍田皺起眉:“我舉個例子來講吧,假如小高是曹軍最小的火頭管著十個兵,在曹操攻下鄴城之后下令七日不封刀,這時候小高手里還剩下五個人存活,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進城劫掠財物的。”
“為什么?”呂玲綺不解的問。
藍田解釋:“因為要防止城中百姓趁亂逃跑,所以必須要留下人守衛各城門,不封刀對于把守城門的士兵沒有任何意義,而留下誰來守城也大有講究...”
“曹賊經常屠城,這不是輪流來的嗎?”呂玲綺又問。
藍田搖搖頭:“每個將軍都有親疏,自然會把機會多留給關系近的,而那些關系較疏遠的必須自己想辦法,就拿剛才舉例的小高來說,他如果跟官長、曲侯們關系疏遠,要想進城劫掠就需要行賄...”
“還沒劫掠反要先給財物?”呂玲綺不可思議。
藍田點頭說:“這就是花錢買機會,你不花錢或者花錢少,名額就會被別人占去,跟隨你那幾個活下來的弟兄,也同時失去了發財的機會,以后誰還會聽從你的指揮?要是小君你是小高愿不愿意花錢?”
呂玲綺輕輕點頭,“自然是愿意,反正還能搶回來,可這又跟屠城有什么關系?”
藍田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小高原本也是良善人,他入城后帶著五個兵尋找百姓,用武器威脅遇上的百姓搶走財物,到了夜里清點發現劫掠的財物不多,甚至還不如孝敬官長、曲侯的;
于是第二天小高大膽了些,他學著其它火頭那樣毆打甚至動刀,夜里清點的時候收獲比昨日豐厚太多,但其它隊伍好像搶得更多,甚至還有些士兵帶回了女人;
第三天小高雖然還在堅守良知,但手下的士兵已經沒了耐心,他們抓到一家人后直接先殺兩人,幸存者會驚恐的獻上財物,這樣的方法劫掠比前兩日都效率,所以后面就停止不了殺戮;
因為入城的士兵太多,同一戶人可能遭到數次洗劫,其實遭遇兩三次后已經什么都沒了,但劫掠的士兵不知道,若是僥幸存活下來的有錢人呢?冒然放過也許錯失發財的機會,所以最后全家除死方休;
其實到最后兩日,進城的兵也已經殺累了,能收刮的財物越來越少,城中百姓也已萬念俱灰,男人被殺女人被無盡侮辱,此時他們不懼不跑不反抗,成為待宰的兩腳羔羊,整個城池再無一絲的生氣,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屠城;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藍田故事講完,剛強的呂玲綺眼眶濕潤,“是不封刀激發了人性的惡,我父親雖然兵敗身隕,但卻不似曹賊那般奸邪...”
藍田嘆了口氣:“原本善良的小高被環境脅迫,如果最后有幸活著回到家鄉,拿出當初搶來的財物喂養妻兒,也絕對不會說是屠殺換來的...”
呂玲綺揉了揉眼睛:“搶來的財物和江山帶著血,夫君幫劉將軍種出江山帶著光,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藍田搖搖頭:“小君你把我捧成了圣人,你不要忘了有什么樣的主公,才有什么樣的臣子,為何云長、翼德、子龍、孔明他們都愿相隨?他的仁義絕不是靠人吹捧出來的。”
呂玲綺在藍田肩膀上輕輕錘了錘:“夫君就是妾的圣人,終于知道你為何不愿輔佐我父親了...”
藍田瞪大了眼睛,你都什么腦回路啊?這都能聯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