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建奴之中難得的文武全才,福康安可是正兒八經的讀過軍事教科書的,現在眼看著大勢已去,福康安當即就翻身下馬,先是跟身邊的親兵互換了衣裳,接著就混進了潰兵之中。
朱勁松站在孝婦河的西岸,只感覺自己的腦袋瓜子里有幾萬只蒼蠅在嗡嗡嗡的亂飛。
三萬潰兵,整整三萬潰兵,不敢沖擊朱勁松列在孝婦河邊的軍陣,也不敢去沖擊劉鶴鳴手下的第一師,一個個就知道顧頭不顧腚的往來時的官道上奪命狂奔,這算什么?
這是因為敵方太過于廢物,所以成功的破壞了我方的計劃?
關鍵是這計劃也破壞的太他娘的成功了,朱勁松這個反賊頭子身邊只有兩千左右的步兵加炮兵,劉鶴鳴的第一師就更不用說,沒有騎兵幫忙,還想從這三萬潰兵里抓住福康安?
那難度都快趕上在法雞投降之前占領巴黎了好嗎!
還有,這三萬潰兵跑路不跑路的倒還不打緊,可是阿桂手底下畢竟還有五萬兵馬,等這邊找到了福康安,估計阿桂也該帶兵趕來了。
然而當朱勁松恨恨的呸了一聲,正打算放棄抓捕福康安的計劃時,那些一路狂奔的綠營潰兵之中卻有人高聲叫道:“投降啦!俺們投降啦!”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綠營潰兵之中有了第一個叫喊著投降的,接著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再到后來,干脆就是一大群潰兵在那里喊著要投降。
朱勁松一愣,正打算看看那些潰兵想要搞什么妖蛾子時,卻見那些綠營潰兵先是扔下身上的大刀長矛,接著又脫下了身上印著兵字的衣服,然后一個個的跪地,抱頭,嘴里面繼續喊著:“投降啦!俺們投降啦!聽山東綠營的兄弟們說,只要投降,你們就不殺人,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
而隨著這些直隸綠營潰兵的喊叫,直隸八旗營的那些潰兵們也學著綠營潰兵的樣子開始扔裝備,扒衣服,然后跪地抱頭。
朱勁松當即就懵了。
我尼瑪的,這就是韃清吹上天的,能頂著炮火沖鋒的八旗營和綠營?
就算這三萬人馬已經沒有了操刀子砍人的勇氣,可這畢竟也是三萬潰兵,人數優勢還是擺在那里的,打不過,逃總沒問題吧??
朱勁松倒是聽說過灰指甲會傳染,可是萬萬沒想到啊,投降這種事兒還帶傳染的!
不過,這些綠營兵帶頭投降,倒是方便了劉鶴鳴手下的第一師。
孟良崮的軍隊此前經歷過兗州兵備衙門的兵丁投降,經歷過明興手下的八旗營和綠營投降,也經歷過阿桂手下的八旗營和綠營投降,現在早就已經練出了接收俘虜的本事。
想要判斷一個俘虜到底是八旗營還是綠營,不用看別的,先看腦袋瓜子,因為綠營兵丁的腦袋瓜子頂上多少有些頭發茬子,與之相比,八旗營兵丁的腦袋瓜子就沒多少頭發茬子。
其次就是看跪姿,像山東綠營的老兵油子們就是往地上一跪,雙手抱住腦袋,然后就一動不動,而八旗營的建奴兵丁就總會有這樣兒那樣兒的小動作。
至于剩下的,那就只能看運氣了。
恰好,劉鶴鳴這個第一師指揮使的運氣就不錯,當然也可能是福康安太過于倒霉——跟其他人比起來,福康安的腦袋瓜子就已經不是有沒有發茬子的問題,也不是福康安的跪資標不標準的問題,而是福康安這貨的腦袋瓜子油光锃亮,腦袋后面的那根老鼠尾巴不僅比其他人的更為標準,上面還他娘的綁著一根金絲帶!
所以,當劉鶴鳴打掃完戰場,押著福康安來到朱勁松面前時,朱勁松都震驚了。
就這模樣,這智商,居然還能被無數穿清女們天天念叨?
眼看著朱勁松在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開始走神,福康安心中微怒,又想著既然沒辦法逃跑,倒還不如趁早死了干凈,于是便冷哼一聲道:“原以為你朱逆能闖出偌大的動靜,必然是有什么過人之處,如今看來,卻也不過如此。”
朱勁松被福康安的聲音驚醒過來,又打量了福康安一眼后卻猛的一巴掌抽到福康安臉上,笑道:“不會正眼看人是不是?還是說九門提督都喜歡斜眼看人?”
福康安頓時大怒,望著朱勁松喝道:“你”
朱勁松卻打斷了福康安的話茬,笑道:“你什么你?”
福康安更怒,叫道:“我”
朱勁松又一次打斷福康安的話茬,笑道:“我什么我?本來咱還想著讓你給咱當個運輸大隊長,如今看來,你是沒這個機會了。”
福康安冷哼一聲道:“既然落在你們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朱勁松卻哈哈笑了一聲,說道:“你放心,咱朱某人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不會動不動就要殺要剮。”
說完之后,朱勁松便揮了揮手,示意把福康安帶到一旁,接著又對劉鶴鳴道:“怎么樣,傷亡如何?還能不能再埋伏一回?”
劉鶴鳴道:“回大當家的,咱們傷亡肯定是有,但是韃子潰敗的太快,所以咱們的傷亡并不大,別說再埋伏一回,就算是再埋伏兩回,第一師也能保證完成任務!”
朱勁松嗯了一聲,瞧著跪了滿地的八旗營俘虜,還有倉惶而逃的那些直隸綠營兵丁,忽然間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說,福康安帶的韃子官兵,是不是精銳?”
被朱勁松這么一問,劉鶴鳴就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精銳?
就這?
別說跟孟良崮的兩萬多正規軍相比,就算是跟各地農會衛隊相比,他們也算不上精銳吧?
如果這些貨色都能算得上是精銳,那孟良崮的兵算什么?天兵天將?
只是想著想著,劉鶴鳴卻忽然回過味兒來了。
是的,跟孟良崮的軍隊比起,福康安手下這些八旗營和綠營確實是廢物,可是跟韃子官兵比起來,福康安這個錢聾老狗的私生子所帶的就必然得是精銳中的精銳,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任命為前軍先鋒。
這么說來,阿桂那個欽差大臣手下所帶的那兩萬八旗兵和三萬綠營兵,豈不是比福康安手下的這些廢物們更加廢物?
所以,大當家的是準備趁熱打鐵,接著把阿桂也給干掉?
想到這里,劉鶴鳴的心頭頓時火熱起來,叫道:“大當家的盡管下令就是,咱們第一師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沒仗打!”
朱勁松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兒,那你們待會兒就繼續埋伏,不過,你們埋伏的目標不是阿桂的中軍,而是傅桓所帶領的后軍。”
埋伏韃子后軍?
不是,咱孟良崮第一好歹也是主力中的主力,嫡系中的嫡系,擱洪武年間就相當于淮西老兵,擱永樂年間就相當于燕山左衛,讓孟良崮的王牌主力第一師去埋伏三萬綠營?這跟拿著紅夷大炮打蚊子有什么區別?
劉鶴鳴試探著問道:“大當家的意思是?”
朱勁松道:“還是按照剛才的辦法,多往路上豎幾塊牌子,順便用福康安這個狗奴才當引子,把阿桂引到淄川城下。”
“等到阿桂的中軍渡河之后,你們第一師在這邊把傅桓帶領的后軍給解決掉,然后兩面夾擊,把阿桂的中軍也給干掉。”
正如魯迅先生所說:世上唯有套路可以永恒。
阿桂這個欽差大臣正在中軍吃著火鍋哼著歌,幻想著剿滅了盤踞在孟良崮的朱逆以后該怎么進剿陳泰來和八卦教,幻想著以后該怎么治國平天下,突然就接到了前軍慘敗潰散,福康安生死不知的噩耗。
廚子精心片好的羊肉掉進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鍋子里,濺起了幾滴湯汁。
被鍋子里的湯汁燙醒的阿桂忽然感覺到一陣蛋疼。
一模一樣!
自己當初領兵去安駕莊進剿朱逆的時候就是這樣兒,正他娘的往前行軍呢,結果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給埋伏了,手下辣么多的八旗兵,辣么多的綠營兵,一眨眼的功夫就他娘的潰散了!
關鍵是自己成功的跑回來了,福康安福大爺卻落得個兵敗被俘的下場!
這下子可禍事嘍,福康安福大爺雖然沒有阿哥的名分,但是在萬歲爺心里的份量卻比一般的阿哥們還要高上幾分,福康安福大爺兵敗被俘,要是能救回來還好,萬一救不回來,那最后倒霉的是誰?
肯定是自己這個欽差大臣啊,要不然還能是福康安福大爺?
說白了,要想自己不倒霉,就得趕緊把福康安福大爺救回來,然后把淄川和孟良崮的逆匪們全都宰了給福大爺出氣,這樣才有可能把福大爺兵敗被俘的事兒遮掩下去。
可是這話又說回來了,福康安福大爺所率領的一萬直隸披甲八旗已經算是精銳中的精銳了,那兩萬綠營兵也是打過大小金川和緬甸的精銳,這三萬人馬都被打廢了,自己手底下這五萬兵馬就能穩贏?
這種屁話,阿桂自己都不相信。
而更讓阿桂鬧心的是,所有逃回來的潰兵加一起足有兩萬多,糧草輜重之類的卻一點兒都沒帶回來,要是接收這兩萬多的潰兵,自己中軍的物資就很緊張,要是不接收這兩萬潰兵……
鬼知道他們能鬧出來多大的亂子!
當然,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兒,那阿桂這個欽差大人頂多也就是把物資省著點兒用,只要撐過這三五天的時候就能讓明興把物資運送過來,還不至于鬧心到蛋疼。
然而這兩萬多人里面有差不多兩萬都是綠營潰兵,八旗營的那些潰兵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蛋疼了半天后,阿桂最終還是拿定了主意。
福康安福大爺肯定是要救的,可是怎么救卻很有講究。
自己直接帶著五萬中軍加兩萬多潰兵跑去救福大爺,那最后的結果很可能是福大爺沒有救出來,自己這個欽差大臣卻再一次成了逆匪的運輸大隊長。
所以,與其就這么莽過去救福大爺,還不如先停下來,等傅桓的后軍跟上來之后再一起進兵,畢竟傅桓的后軍里面也有一部分物資,中軍和后軍的物資加起來,想勻出兩萬多潰兵的糧草也不算太難。
再說了,畢竟傅桓是福康安福大爺名義上的爹,現在要去營救福康安福大爺,怎么著也不可能把傅桓給撂在一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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