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與秦楚裳早有約定,好好當他的逍遙王爺,不再插手中原的事,謝傅還是稍稍裝扮一下。
淮南道節度使、嶺南郡王,謝傅之名,早就名播天下,所謂樹大招風,隱瞞一下身份也方便辦事。
劍城地處古蜀,古蜀在春秋時期東接于巴,南接于越,北與秦分,西奄峨嶓,地稱天府。
傳說其祖先是皇帝之子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陽為帝顓頊,封其支庶于蜀,世為侯伯。
通蜀之路難行,一路上無數雄關當道,險隘迭起,云棧連綿,惡水滔滔,所以從春秋戰國至今,古蜀一直都是偏安一隅,十分神秘的所在。
任外面亂世兵禍,古蜀之地都猶如世外桃源一般安逸。
后來才修了一條官道——金牛道。
金牛道全場二千長里,穿秦嶺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雄關、隘峽、惡水,算是最為難行的管道。
韋守國雖然曾是劍南道節度使,管轄范圍卻被排除在古蜀核心地帶,偏重西南一帶。
國中之國劍城也是韋守國染指不到的地方,就好像一汪清潭中間的一塊大石,滴水不侵。
謝傅從嶺南西行進入劍南道地區,再由劍南道一路北上,然后再繞西走,再由西往東才能入古蜀,算是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個圈子。
一路鮮有人煙,進入平原才漸見人煙城鎮,謝傅一路打聽劍城所在,奇怪的是極少有人知曉劍城詳細地點,就算聽說過劍城,也只能給謝傅指個大概方向。
或許是交通閉塞,所問的人都是荒野郊民,又或許是劍城過于神秘。
這日來到一處城鎮集市,看見圍著一群人。
這傅湊近一看,一個中年男子正在高臺上不停的吆喝,旁邊站著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聽了一陣子之后才知道,這個中年在賣他的妻子。
謝傅心中好奇,這古蜀之地雖說不如江南繁華富盛,一路走來無災無難,百姓安居樂業,穿的雖然簡單樸素倒也不破爛,怎么還有這種賣妻賣兒的事。
這賣妻賣兒的事,謝傅也是見過,多是遭遇災荒,一路流浪無以飽腹,不想妻兒餓死,才將妻兒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做婢的無奈之舉。
向旁邊一名老漢打聽之后,方才知道在古蜀之地,這賣妻買妻是常有的事,古蜀之地的普通人家娶妻就沒有名門正娶這一說,很多男人攢了一輩子的錢,就是為了娶個女人生個孩子好繼承香火,家里也能多一個勞力。
聽說老漢的話,謝傅感覺這就像很正常的事,像是這古蜀之地的風氣。
老漢看出謝傅的疑惑:“漢子,是外地來的吧?”
謝傅笑著點了下頭,老漢又問:“看上了這個女子了吧?”
謝傅又笑了笑,他見多絕色,眼前女子在他眼里只是頗有姿色而已,不過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算是稱心如意的美嬌娘了。
“別說你看上了,老漢我這把年輕也看上了,有個年輕小娘子伺候著是件多美的事,不過只怕需要不少銀子。”
謝傅和老漢說話間,這時已經有一個富商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上臺去。
謝傅好奇向老漢問道:“我看這人也不像缺妻子的人。”
老漢低聲說道:“你知道什么,這人一看就是走南闖北做買賣的,把這女人買來當婆娘,買賣做完之后,再把女人倒賣出去。”
謝傅訝道:“還能這樣!”
老漢輕蔑諷刺:“買賣,有買有賣,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賣女人的掌柜見富商有興趣,就讓女人在富商面前走上幾步,甚至還扭了扭腰,當場把富商勾的心癢癢的。
眼看富商上鉤,掌柜趁熱打鐵,說女人名叫小玉兒,年芳十八,截止到目前為止只跟過三個男人,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新兒,所以價錢也高點,只要五十兩銀子。
富商顯然是個老手,托起女人的下巴看了一下女人的口齒,又打量了女人全身前后上下之后,說女人年紀至少二十三往上數,要價三十兩。
掌柜有些不高興了,說女人姿態迎風擺柳端站著像出水芙蓉,就讓女人又走了幾步,還把女人的裙擺撂了起來,露出雪月的大腿,這下可把圍觀的人給看紅了眼,謝傅身邊的老漢口水更是流了出來,恨不得馬上把女人買下來回家暖被,奈何囊中羞澀。
唯有富商很是淡定,最高只肯給到四十兩,雙方一番討價還價。
掌柜掃了一眼眾人,見圍觀眾人穿的都普普通通,沒有能出得起五十高價的人,正打算答應下來,就在這時謝傅走到抬上來。
掌柜見又有買主,立即露出笑容,眼睛快速掃了謝傅一眼,見對方穿的不好也不壞,風塵仆仆的模樣,一看就是買不起的趕路人。
不過為了抬高價錢,還是客客氣氣的問了一句:“這位爺,怎么說,你也有興趣。”
謝傅剛才聽掌柜說這個女子是劍城人氏,好地方的姑娘,就打算將這個女子買下來,當個帶路的,省的一路上打聽借問,倒也直截了當:“五十兩,我買下了。”
富商一聽有人搶,連忙說道:“是我先來的,就五十兩!”
“六十兩!”謝傅也不墨跡,直接抬高十兩。
富商一聽不樂意了:“哎,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掌柜沒想到還有這好事,樂呵著笑道:“好好好,六十兩,娘子歸爺你的了。”
富商阻攔,責問掌柜:“這是你安排好的托吧。”
掌柜賠笑:“如果是我安排好的托,怎么會賣給他,不賣給你呢?”
富商朗聲:“我出六十五兩,不必再爭了,就這個價賣給我。”
謝傅嘲諷:“摳摳搜搜,七……”
十字還沒出口,富商哎的一聲,突然就出手朝謝傅打去,謝傅捉住富商的手,輕輕用力就富商推下臺去,跌了個狗吃屎。
從頭到尾,女人冷眼旁觀,不露喜怒,似被誰賣去都無所謂。
最后謝傅花了六十兩把女人買下,在一眾羨慕目光下離開。
女人跟在謝傅身后,見謝傅一臉樂呵樂呵,似買到稱心如意一樣,終于開口:“你讓那掌柜給騙了,像我這種貨澀,最多值十兩銀子。”
謝傅回頭看了女人一眼,見她給自己標了低價錢,卻毫無所謂的樣子,這要是在江南,將女人物化就是對女人莫大的侮辱,笑道:“在我眼中,你是無價的。”
謝傅所說的無價是指她是個人,不能用銀子來衡量。
女人哪遇到過謝傅這種人,哪里聽得懂他的含蓄,以為謝傅相中她了,買到了稱心如意的婆娘,嗤的譏笑:“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臉上抹了粉,今年二十六了,一呢生不了孩子,二呢身子有病,要不然也不會被連番倒賣落到你的手上,我呀值十兩銀子頂天了。”
很多男人買婆娘就是為了生個孩子好繼承香火,這也是不能生,可就一文不值了。
謝傅愣了一下:“怎么不給你看病呢?”
女人咯的自嘲:“給我看病要花好多銀子,誰舍得啊。”
謝傅笑了笑,女人見謝傅不說話:“我看你這筆銀子也攢了很久,是打算娶個婆娘生個兒子,誰曾想買到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女人說著竟咯咯的嘲笑起來:“這樣吧,你找個人多點的地方,我幫你瞞著,把我給兜售出去,這樣就不會虧本太多。”
謝傅淡笑:“你人倒是怪好的。”
女人譏誚:“好!我是怕你日后怪在我的頭上,把氣撒在我的身上,那我可沒有好日子過。”
謝傅淡笑:“不會,我既然買下就不后悔。”
“不會!哪個男人不是小心眼,何況花了攢了半輩子的銀子卻買到了爛破貨,打罵一輩子都消不了氣。”
謝傅笑道:“那把你賣給別人,你的命運還不是一樣。”
女人笑道:“那可難說,對你來說六十兩是一輩子的積蓄,對有的人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只當是賠錢買賣,還不至于拿我撒氣,你要是想先把我用幾天,我倒是樂意,就怕你下不了手,我都臭了,不信你蹲下來聞聞。”
謝傅自然不會真的蹲下來聞聞,淡笑;“先找個地方吃飯再說吧。”
女人跟了上去:“我可跟你先說好了,我可不會干活,免得到時候后悔。”
謝傅沒有應話,在街上隨便找了間飯館,點了一桌酒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個買下她的人刻薄,女人顯然餓了,飯菜一上桌就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謝傅本來想向她打聽劍城所在,見她嘴巴吃個不停,愣是沒找到問話的空隙。
女人也注意到謝傅一直盯著她看,笑道:“是沒見過女人,還是沒碰過女人。” “是沒見過你這么漂亮的女人。”
謝傅以前不是這樣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變成口花花的,大概是家里有好多女人要哄,哄著哄著就成了一種習慣了。
女人嫣笑:“一會吃完飯,找間客棧,我洗完澡讓你看個夠,也算報答你這頓飯,明天再把我賣了吧。”
謝傅笑道:“不賣了。”
女人咯咯笑道:“那就多看幾天再賣,不過我想你過了今晚就倒胃口,有些東西表面看著光艷,里面其實早就爛透了。”
“不打算賣了。”謝傅打算到了劍城之后再放她走。
女人也就不再勸說,繼續吃飯。
謝傅問道:“怎么稱呼?”
“我叫小玉兒。”
“小玉兒,我剛才在下面聽說你是劍城來了?”
小玉兒突然停了下來,動也不動,臉上變色。
謝傅還以為問到什么不該問的,卻見小玉兒雙手捂住肚子,臉色變得煞白,連脂粉也遮擋不住,額頭就冒出豆大的汗住:“我肚子好痛!”
話剛說完就痛的翻白眼,人倒在地上痛暈過去,小腹下的裙擺被一灘鮮血染紅。
謝傅吃驚,連忙蹲下查看,立即聞到一股惡臭,差點沒把他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全嘔吐出來,這才想起女人說過她身子有病。
也顧不得許多,付了飯錢就背著女人匆匆去找大夫。
醫館內,大夫一番檢查之后,皺眉問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謝傅干脆應道:“我是她的丈夫。”
“你娘子得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你不知道嗎?”
“我常年回來,剛剛回來,她的病有沒有得治。”
大夫說道:“本來只是小病,一拖再拖變成大病,再不醫治,命都快不保了。”
“大夫,你快給我醫治吧。”
“我可先跟你說好了,要治這病需要兩味比較昂貴的藥材,治好可需要不少銀子。”
“銀子不必擔心。”
說完,大夫卻不為所動,謝傅這才恍悟,拿出五兩銀子,大夫掃了一眼,淡淡說道:“跟你說了,這不是小病,需要兩味昂貴藥材。”
謝傅不耐煩了:“大夫,你直接說,需要多少銀子吧?”
“十五兩!”
“你這當丈夫的倒算有良心,換做別人說不定就放棄了。”
謝傅感覺這大夫沒有醫德在坑自己,也顧不得坑不坑了,直到看見這大夫用了老人參和鹿茸這兩味昂貴藥材,這才相信這大夫沒有在坑他。
大夫將藥遞給謝傅,吩咐道:“這三天不要下床,好生照料,按時服藥。“
謝傅一聽要照顧女人三天,眉頭就皺了起來,他還要趕路呢。
大夫見他表情,不悅道:“三天就這么不耐煩,這病還有的你耗著,你要嫌麻煩,干脆不治算了,銀子我現在就退還給你。”
“治治治。”如今他雖不愛管閑事,但也不至于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背著女人離開醫館,找了間客棧安頓下來,將女人放在床上,就給女人熬起藥了。
一邊熬藥一邊苦笑,本來想買個帶路的,沒想到卻買了個麻煩,還是凌蘿說的對,不要隨便插手別人的因果。
想著只覺得自己怎么變得如此鐵石心腸,大概是他當了郡王爺之后,習慣了對事不對人,對人大發慈悲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只有解決事才能將人和事一并解決。
把藥熬好了,這會已經天黑了,將女人叫醒,把她扶起來托著她的后背,喂她服藥。
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不太清醒,眼角一直瞄著他,謝傅解釋:“你得病了,剛才看了大夫,大夫說吃了藥就能好。”
女人看了謝傅一眼,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謝傅喂她服藥之后,又去打了清水過來,卻瞥見女人眼角濕潤,顯然剛才哭過,笑道:“別擔心,這病能治好。”
女人說道:“你會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花這么多銀子在我身上。”
謝傅不說話,扭干毛巾幫她擦拭臉容,臉上脂粉抹去,姿色大減只是一個姿色普通的婦人。
女人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說道:“等我好上一些,我再打扮打扮,幫你賣個好價錢,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的男人。”
謝傅淡笑:“以前你只是運氣不好,從今天開始你的運氣會變得越來越好。”
女人不再說話。
“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謝傅說完就離開。
喂著女人吃粥的時候,女人不時端詳著謝傅,搞得謝傅反而不好意思,忍不住問道:“怎么這般一直看我。”
女人說道:“我要是沒得病就跟你了,苦一點也沒關系。”
謝傅笑道:“我都說了,這病能治好。”
女人自嘲一笑:“以前也有人肯給我治病,不過這病太耗銀子了,他撐不了半個月就放棄了。”
謝傅笑道:“他有我這么好嗎?”
“嗯,跟你一樣好色,也算是個有良心的普通人,但不是觀音菩薩。”
謝傅好笑:“難道我這么做就是圖你的人,圖你的色嗎?”
“哪你圖什么?”
女人說著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鬢絲,笑道:“我打扮打扮還很好看吧?”
謝傅笑著嗯的一聲,看著她青蔥般的手指,顯然沒有干過什么粗活。
女人察覺到了,輕笑:“沒見過女人這么好看的手吧?”
謝傅嗯的敷衍一聲,女人沒干過粗活的手都算太差。
女人主動握住謝傅的手,讓他感受一下個中的柔軟細膩,緊接著就把謝傅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
謝傅愣了一下,手已經比大腦快上一步,捏了一下,這已經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就像一個行走江湖多年的帶劍俠客,遇敵出鞘。
大概是謝傅表情與手掌的反差,女人咯的一笑:“沒抹過女人的乃籽嗎?”
謝傅笑了一下,抽回了手,幫女人把被子蓋好,就離開房間。
面對美色,他早就能談笑風生,能震撼他的唯有內心豐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