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喜神:
望著蘇文卿離開的背影,謝傅能夠體會蘇文卿這段日子經歷了什么,因為他切身體會到痛失摯愛的滋味。
“小秋。”
喊了一聲就推門進屋,屋內三個女人,小秋趴在桌子上正呼呼大睡,難怪剛才叫了沒有反應。
小秋的旁邊站著一個青衣少女,姿態像個護衛一般,容貌清秀。
謝傅覺得有點眼熟,待看到她那一雙眼瞳猶如鷹梟充滿神采,驟地想了起來,卻是有一面之緣的青鸞。
云臥雪被用繩索捆綁著坐在床榻上,看著走進來的謝傅:“我師傅呢?”
謝傅并沒有理睬云臥雪,又喊了一聲:“小秋。”
回應她的卻是像冒泡的酣睡聲。
青鸞用手輕輕蹭了下小秋,小秋卻睡的跟死豬一樣,青鸞改為一掐,小秋驟地驚醒站起:“青鸞,別讓她跑了!”
青鸞手朝謝傅一指,小秋看見謝傅,卻大為埋怨:“你怎么現在才來,我等了你一整天了。”
謝傅也習慣了小秋的率真不禮貌,笑道:“睡的香嗎?”
小秋喂的一聲:“我一直等著,不小心睡著而已,我知道這事很重要,怕有個閃失,特意叫青鸞來幫忙看守。”
說著對著青鸞說道:“你怎么不跟你家姑爺打招呼?”
青鸞冷冷道:“我跟他不熟。”
“不熟也是你家姑爺啊,你怎么能這么沒有禮貌。”
謝傅頓覺好笑,小秋你也有資格提“禮貌”這兩個字:“好了,你們兩個回去休息了。”
小秋聞言打了個哈欠,嘴上問道:“那誰來看守她?”
“我自有安排。”
兩女離開之后,云臥雪再次出聲詢問:“我師傅呢?”
謝傅一言不發,走過去幫她解開身上的繩索,一看就知道是小秋給綁的,云臥雪受傷沒有得到醫治,根本沒有逃跑的能力。
如果她有逃跑的能力,繩子根本束縛不了她,所以將她捆綁是多此一舉。
繩子從身上掉到地下之后,云臥雪第三次開口:“謝傅,我肯跟你過來,是我想見到我師傅,我師傅是不是已經遭遇不幸?”
“云弱水還活著,明天一早再安排你見他。”
云臥雪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道:“我現在就要見到我師傅!”她已經等了一整天了,中了至死方休也沒這么煎熬過。
“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再說。”
臨走之前,在桌子前倒了杯水,這才關門離開。
見蘇文卿房間里還亮著燈火,走近隔門喊了一聲:“文嬸。”
“公子,你等一下,我穿上衣服先。”
“不必了,只是想交代你些事。”
“公子你說。”
“小秋帶來的那個女人,明天一早你給她弄點早飯,今后她的一日三餐就由你負責。”
“好。”
“熄燈睡了吧。”
謝傅剛剛走出院門,一道身影從空降落,卻是青鸞,攔住他的去路卻不說話。
謝傅問:“青鸞,什么事?”
“老黑還有沒有救?”
“有!”
“那好,我負責看著云臥雪。”說完嗖的一聲消失。
回到內宅,顧仙庭房間還亮著燈火,謝傅輕輕推門入屋,果不其然,顧仙庭人沒睡還在等他,這會已經是丑時了,謝傅怪心疼她的。
顧仙庭昏昏欲睡,看見謝傅回來,人立即精神起來:“相公,你回來了。”
起身朝謝傅走來,剛走兩步,腳下卻是驟地打住,就要原地跌足,謝傅眼疾手快,將她給攙住:“怎么了?”
顧仙庭眉頭皺著,卻嫣笑道:“坐太久了,腿都麻了,沒反應過來。”一邊說著用手拍打自己的大腿。
謝傅蹲下,在她拍打的地方揉了揉:“這里麻嗎?”
“嗯。”
謝傅笑了笑:“還麻嗎?”
顧仙庭好笑:“哪有這么快。”
謝傅干脆將她抱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在她的腿上按捏著,顯然她的雙腿是麻痹了,因為顧仙庭很怕癢,平時這么捏著,她都是咯咯笑著躲避,此刻卻只是嫣笑溫柔注視謝傅。
謝傅問道:“哪里還麻痹?”
顧仙庭不說話,臉蛋卻掠過一絲羞澀。
謝傅手落在她的峭股:“這里也麻痹了,對嗎?”
顧仙庭訝道:“你怎么知道?”
謝傅哈哈笑道:“因為相公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啊。”
顧仙庭咦的一聲,然后撒嬌道:“相公你是怎么知道的?”
謝傅湊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因為你的屁股都扁了,沒有平時那么俏了。”
顧仙庭真的很好騙,低頭就朝自己的脊下看去,大嗔說道:“哪有,你騙人,快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謝傅呵呵笑著:“其實很簡單,我剛才入屋看你坐著,你雙腿坐的都麻痹了,這屁股哪能不麻啊。”
顧仙庭咯的一笑:“狡猾。”
謝傅捏著問道:“舒坦了嗎?”
顧仙庭抿笑著:“是你舒坦了吧?”
“奇了,捏的是你的肉,怎么舒坦的是我?”
顧仙庭反問:“那你平時怎么那么愛捏啊?”
謝傅哈的一笑,學著顧仙庭平時說話的語氣:“心里舒坦哩。”
顧仙庭打了他一下:“叫你學我說話。”
謝傅呀的一聲:“娘子,你輕點。”
顧仙庭臉色一窘,知道謝傅在取笑她,故意撇嘴說道:“就不輕,反而要重些,又重又快,叫你……”
謝傅接話:“叫我什么?”
顧仙庭雙拳齊擊:“叫你玉慘花愁,粥粥無能,猿哭鶴唳。”
不愧是才女,僅用三個成語就將場面描繪得生動活潑。
謝傅啊啊又是叫爹又是罵娘,惹得顧仙庭罵了一句:“夸張。”
謝傅止呼,笑道:“不知道誰比我更夸張哩。”
顧仙庭嗔惱:“你取笑我,說過不準拿這個來取笑我的,我以后就算把嘴巴縫起來,也不叫給你聽了。”
謝傅能感覺到她有點生氣了,忙哄道:“相公錯了,知錯了。”
顧仙庭哼的一聲,連生氣的樣子都十分可愛,惹人心動。
“相公該打也該罰。”手捉顧仙庭的手,打著自己。
顧仙庭真的很好哄,為之一笑:“相公,你認打認罰的時候,還不忘占便宜。”
“什么?”
“美……繡球都要被你掐破了。”
旁人聽不懂這話,謝傅卻聽得懂,因為這是夫妻兩人約定的暗語,當涉及到某一個仙庭說不出口的詞語,就由其它文雅的詞語來替代,這樣仙庭就不會愛口識羞了,一笑:“還麻痹嗎?”
“不麻了。”說著把謝傅的手給拿開。
謝傅只好悻悻罷手,顧仙庭心中偷笑,嘴上嫣然:“相公,你喜歡我的繡球嗎?”
謝傅表情夸張:“仙庭的繡球,繡織得可大可圓了,想藏都藏不住,無論是置于榻上、桌上,還是懸掛于屋檐下,相公都是一眼就能看見。”
“你說置于榻上、桌上,我認,可我什么時候懸掛于屋檐下?”
謝傅嘿的一笑:“有一次你站在凳子上擦窗欞,遠遠看去一圓,這左邊擦一下,右邊擦一下,這左邊晃一下,右邊晃一下,不就是懸掛于屋檐下,風中搖擺的繡球。”
顧仙庭嗔罵:“澀相公。”
謝傅順勢說道:“這繡球可香可好吃了,我每次見了都恨不得……”
顧仙庭捂住謝傅的嘴:“問你喜歡不喜歡,誰讓你說這么多。”
“喜歡啊,喜歡玩。”
這玩字一入耳,顧仙庭全身就沒有力氣了,癱倒在謝傅懷中……
隔日天亮,謝傅并沒有懶睡,準時睜眼醒來,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顧仙庭整個人窩在他的懷里,謝傅心中愛憐無比,卻又不想把她驚醒,就只是輕輕的在她的眉鬢處親了親。
她睡的很熟沉,均勻呼吸著,氣息都是香甜的,謝傅將她一頭散亂的烏發歸攏到一邊去,小心翼翼的起身。
這細微的舉動還是驚動到顧仙庭,或許在謝傅懷中,她才充滿安全感的睡的香甜。
顧仙庭一邊揉著睡眼朦朧,一邊坐了起來:“相公,你醒了,仙庭服侍你更衣。”
謝傅將她按躺下去,又給她重新蓋上被子:“不,我要你好好睡,至少睡到中午。”
顧仙庭還想說些什么,謝傅補充一句:“這是命令。”
顧仙庭笑著應道:“是。”
謝傅一邊更衣一邊問道:“昨晚高興嗎?”
“高興。”
“有多高興?”
顧仙庭略微沉吟:“歌唱得多悅耳動聽就有多高興。”
謝傅回頭看她,顧仙庭聰黠一笑:“難道不是嗎?”
“仙庭啊,看來要多加幾個詞語,方便交流。”
顧仙庭會心一笑:“加那些詞語,相公你說哩。”
“這第一個詞語,酥油果。”
顧仙庭明白,嗯的一聲。
“這第二個詞語,窈窕。”
這個顧仙庭就不懂了:“什么?”
謝傅歌賦:“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雎鳩剛好對窈窕。”
顧仙庭立即懂了,輕輕念道:“窈窕,窈窕……”
謝傅笑道:“仙庭的窈窕美極了,讓相公雎鳩好逑。”
聽起來順耳多了,也不會讓人感覺難為情,顧仙庭嗤的一笑:“我可要先聲明,人前可不準你跟我說這些暗語。”
“怎么?別人也聽不懂。”
“可人家會想的,到時候就出糗了。”
“那在鶴情面前能講嗎?”
顧仙庭唔的一聲,略微思索:“鶴情姐姐面前,那就勉強吧。”
“好,那我以后就說,鶴情,你看仙庭窈窕生花。”
顧仙庭立即說道:“剛才是勉強,現在是不準了。”
謝傅呵的一笑:“還有一個。”
“你說。”
“卻要你給拿主意,一個是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賦名淵明泉。”
顧仙庭笑罵:“相公你真是混賬,怎么好拿高賢之名來賦這骯臟不堪的東西。”
“那這個:逶迤瀑布飛寒玉,窈窕陰崖藏石屋。閑隨野客采青芝,靜對仙人調白鹿。賦名寒玉水如何?”
顧仙庭接話:“沉冷過重。”
“那石屋水?”
“呆澀刻板了。”
“那叫青芝水?”
顧仙庭微笑:“卻又過于珠零錦粲。”
“這個不好那個不好,那叫什么好啊?”
顧仙庭嫣然:“不如叫白鹿水,白為其澤,“林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鹿為其景。”
謝傅接話:“日落悄半月,林空鹿飲溪。”
“哼,就知道你要騙我說出來。”
謝傅哈的一笑:“鶴飛巖煙碧,鹿鳴澗草香,鹿為其味。清曉騎白鹿,直上天門山。鹿為其致。群雄逐鹿,鹿死誰口……”
顧仙庭見謝傅越說越夸張,打斷道:“好了好了,不用多講,就這一個,你快去忙吧。”
謝傅訕笑:“君去晚時歸,要飲白鹿水。”
顧仙庭正色:“再向壁虛構,不給你飲。”
謝傅來到袁風住處,盤腿閉目的袁風沒想到謝傅來到這么早,立即站了起來:“公子。”
謝傅笑著點了下頭,看著還帶著頭鎖一動不動的云弱水,將手搭在他纖長的手指上,感受到他手指微暖,并不是死人的那種冰冷,情況與昨晚一般無疑。
這一次卻并沒有用真氣去探查云弱水的體內異狀。
袁風也不知道這人是誰,開口說道:“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這個樣子。”
看著這充滿冰冷陰沉的頭鎖,謝傅最終還是拿出鑰匙打開這頭鎖,他對云弱水師徒二人恨之入骨,但是現在師徒二人還有用處,不好過分刺激云臥雪。
頭鎖掉到地上,見到頭鎖里這張清麗到不著一絲人間煙火的潔美面容,袁風不用脫口而出:“她是誰!”
謝傅并無回答袁風的問題,而是低頭看向地上那把頭鎖,頭鎖內部竟是勾結嵌合重重,若是用暴力的手段打開這頭鎖,被鎖住的人,腦袋也要被絞碎。
袁風也恍悟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跟著謝傅的目光看向地上打開的鎖頭,說道:“莫非這就是神武閣的生死鎖。”
謝傅問道:“生死鎖是什么東西?”
“是神武閣用來控制厲害犯人的一種鎖,只要被鎖上就處于生死之間,戴上為死,取下為生,所以叫做生死鎖。”
袁風也在江湖上混跡了幾十年,在他眼中神武閣是一個神秘又可怕的存在,像他這種人,如果不是被謝傅收留,不是成為神武閣的走狗,就是早被人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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