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空:
“老爺子,好多了吧?”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老皇帝的右手五個指頭,全都可以緩緩彎曲了,玉柱也覺得恢復的不錯。
老皇帝顯然看到了希望,點頭笑道:“確實好多了,幸好有你啊。”
玉柱才不會居功呢,他反手抹了額上的汗珠子,笑道:“您是真龍天子,自有上天的保佑。”
康熙就是愛聽這個話,他抬起左手,拈須一笑,說:“要何賞賜,盡管說。”
玉柱一邊緩緩的加勁,一邊笑道:“等康熙一百年大慶之時,您再賞個貝子吧?”
康熙龍心大悅,哈哈笑道:“借你吉言,到康熙八十年之時,我就賞你個世襲罔替的親王。”
玉柱湊著趣兒說:“親王禮絕百僚,太金貴了。您若是能賞個世襲罔替的貝子,我也就知足了。”
“哈哈,必如你所愿。”對于玉柱的知道分寸,康熙很滿意。
在大清,貝子雖然也算是宗室王爵,實際上,其待遇和鎮國公并無太大差別。
真正的王爵,除了親王,便是郡王,連貝勒都有點名不副實的雞肋味道。
用早膳的時候,康熙心里高興,也不折騰鵪鶉蛋了,夾起一筷子白切雞,擱進嘴里細嚼慢咽。
玉柱天天陪著老皇帝用早膳,他心里明白,隨著年紀的漸老,老皇帝的飲食口味,已經由重油大鹽,轉向了清淡為主。
若是以前,老皇帝根本不可能去碰,味道偏淡的白切雞。
玉柱是真餓了,他吃了不少的食物。
在玉柱的帶動下,老皇帝喝了一碗鴨血粉絲湯,又吃了兩個玉米餑餑。
撤了膳后,老皇帝領著玉柱去御門聽政。
必須承認,老皇帝十分勤政。只要他在宮里,不下雨的時候,每日雷打不動的要參加御門聽政。
當然了,老皇帝更喜歡住到暢春園里去。
在暢春園里,老皇帝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勿須擔心早朝的事兒。
大清的歷代皇帝,除了雍正之外,都喜歡住到園子里去。
主要是,皇帝們害怕康熙定的祖制:帝在宮中,就必須御門聽政。
說來也甚為有趣,參加御門聽政的重臣,基本上就那些人了。
玉柱每天都可以看見他們,他們也可以每天看見玉柱。
只要站在老皇帝的身邊,玉柱就秉承一個原則,不問不答。
御門聽政,屬于是皇帝垂詢大臣的決策會議,行使的其實是皇權加相權,異常之敏感。
偏偏,玉柱越是謹守本分,康熙越喜歡問他,幾乎每天都要讓他發個言,露個臉。
時間一長,重臣們又不是傻子,便知道了一個可怕的真相:在賺錢和用兵的兩個領域里,玉柱對老皇帝的決策,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說實話,玉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伺候在老皇帝的身邊,不能不冒頭,又不能處處都冒頭,那就只有選擇性成為賺錢和用兵領域的權威專家了。
時間一長,包括老皇帝在內,大家論及財政收支問題的時候,沒人敢忽略掉玉柱的看法。
別的且不說了,僅僅是大沽口碼頭,一年就可以給老皇帝的內庫,創造出八百萬兩銀子的純收入。
這么多的零花錢,讓老皇帝大修宮室的愿望,完全不須再看戶部的臉色了。
以前,只要老皇帝想修宮室了,戶部的官員們就會用戶部存銀不多來嚇唬康熙。
現在嘛,嘿嘿,老皇帝用自己內庫的銀子,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戶部的老噴子們只能干瞪眼。
老皇帝拿走了大頭,玉柱就用造更大的船,才能替內庫賺更多的錢,來誘惑老皇帝。
怎么說呢,老皇帝對造船出海,還是十分警惕的。往往,玉柱要苦勸十次以上,老皇帝才有可能答應一次。
不過,玉柱絲毫也不急。
只要老皇帝持續性的貪圖享樂,玉柱的造船技術,就只可能是延緩,而不可能被終止。
玉柱最怕的是,老皇帝一時頭腦發熱,竟然要關閉大沽口船廠。
其實呢,木材和銀子啥的,都是次要的。
若是跟著洋人當學徒的技術種子們,被強制性遣散了,玉柱攀登科技樹的損失就不可估量了。
近代之時,科技之光從歐洲來,這個是事實。
科技這玩意是沒有國界的。
歐洲暫時先進一點,怕啥呢?
玉柱砸下重金,請歐洲的工匠們來大沽口造船廠,就是想師夷長技以制夷。
歐洲人到處當強盜,在全球范圍內,搶奪殖民地。
靠的不就是船堅炮利么?
對于玉柱來說,哄好了老皇帝,讓老皇帝一直支持科技的進步,才是頭等大事。
“玉柱,戶部又想借內庫的銀子了,你怎么看?”只要涉及到錢的問題,老皇帝第一時間就會想到玉柱,這幾乎成了條件反射。
玉柱從老皇帝的身后走出來,拱手道:“前帳不清,后帳不借,規矩也。”
“是的,豈有一直借銀子,卻從來不還銀子的道理?”有了玉柱的默契配合,老皇帝大大的過了把債主的癮。
因玉柱擔任過一段時間的戶部左侍郎,戶部尚書穆和倫也知道,和玉柱爭論理財的事務,純粹找虐。
既然康熙問了,穆和倫必須要答,他想了想,拱手說:“稟皇上,戶部的三庫里有多少存銀,您可謂是了如指掌。如今的國庫里,哪有銀子還這么多的欠債吶?”開始叫苦不迭。
康熙朝始終缺銀子花,一是大戰頻發,一是皇帝大修宮室,一是隨著承平日久,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導致朝廷的財政收入,總是入不敷出。
在目前的條件下,若想一勞永逸的解決財政收入問題,還必須按照老四的策略來辦。
玉柱比誰都清楚,只要不搞攤丁入畝,朝廷的國庫永遠都會空虛。
因為,準噶爾汗國一直蠢蠢欲動,朝廷必須存銀存糧備戰。
另外,各地頻發天災和人禍,朝廷還需要銀子備荒。
客觀的說,在雍正搞攤丁入畝之前,小農社會最大的問題,其實是財政收入的持續減少,導致無法抵御長期戰爭或是偶發的天災。
大明朝,為了抵御關外的野豬皮,只加了幾百萬兩銀子的遼餉,就鬧得怨聲載道。
東林黨的大臣們,紛紛痛罵朱明的皇帝,是萬惡的吸血鬼。
各地的讀書人,趁亂起哄,打死礦監和稅監的事兒,屢有發生。
一言以蔽之,大明的皇帝要錢鎮壓野豬皮的崛起,東林黨們不樂意到手的錢,被皇帝搶走,就這么簡單。
結果呢,清兵入關后,東林黨的產業,大多成了八旗兵的戰利品。
上次,玉柱下江南后,再次下了毒手,狠狠的修理一頓東林黨人。
別的且不提了,單單是抄家得來的銀子,就超過了千萬兩。
這些銀子都進了康熙的內庫,準備將來的西北大戰之用。
玉柱沒有撈錢,卻搶了江南第一美人兒劉太清,和她的女兒嚴小清回來。
在攤丁入畝之前,朝廷的財政收入,和士大夫的田產數量,明顯成反比。
而且,一直征收的人頭稅,導致了隱匿的人口,至少達到了幾千萬的級別。
三國歸晉時,晉朝統計的人口數目,是朝廷可以征收賦稅的丁口戶數,這個其實是相對準確的。
但是,不納稅的各地豪強田莊里,隱匿著大量的農奴,這些人是不可能被統計清楚的。
老皇帝的內庫里,堆滿了銀子,戶部的官員們早就眼紅了,他們必須幫老皇帝花點小錢錢。
結果,老皇帝不吱聲,卻把玉柱推到了前臺,和戶部的人打嘴巴官司。
包括戶部尚書穆和倫在內,戶部的人全部加一塊兒,也不是玉柱的對手。
尤其是,涉及到百萬級別的銀子,戶部的人還要蹲到地上,用算籌去弄。
玉柱呢,連筆都不拿,僅靠心算,就碾壓了戶部的人。
高下立判也!
經過一番扯皮,戶部又成功的從內庫借出了五十萬兩銀子。
玉柱呢,也替老皇帝爭取到了年息為二十分之一的有利條件。
這主要是,不管是內庫或是國庫,其實都是皇帝的銀子。
只不過,內庫的銀子,老皇帝可以隨心所欲的花銷,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若要動用國庫的錢,戶部的那些老摳們,必定會多嘴多舌的給老皇帝添堵。
幾千年的歷史,盡管爆發了很多次的農民起義,也改朝換代了很多次。
但是,大趨勢卻是皇權日益加強,相權,也就是臣權持續衰落。
這個變化,其實是符合人性的規律。
不管是誰,只要坐到了皇帝的寶座上,誰不希望隨心所欲的決定他人的命運呢?
散朝之后,心里倍兒爽,揚眉吐氣的老皇帝,留玉柱又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這才放了他離開。
玉柱出宮后,剛走到官轎旁,就見吳江湊到他的身旁,小聲說:“爺,戶部尚書穆和倫身邊的穆五,方才找到了小的,說是穆尚書想約個時間,和您敘敘舊。”
玉柱一聽就明白了,穆和倫只是個幌子罷了,必是管著戶部的老四,想見他了。
只要內庫持續擴大銀子的儲備,戶部就必然會一直找內庫借錢花。
而玉柱雖然沒有具體去管內庫,卻對內庫的銀子如何使用,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想借內庫的錢,不管是誰,必定越不過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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