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掌握了大權之后,隆家的府門口,車水馬龍,訪客絡繹不絕。
這個時代的大商人們,雖然地位低賤,絕對算得上腦子靈活的精英。
玉柱不見客,隆科多心太黑,不過,不要緊。
京城里,排前面的大豪商們,紛紛讓家里的正室太太,帶著厚禮來求見李四兒。
有厚禮做敲門磚,李四兒自然是樂得賞面子的。
等吳雅氏到的時候,李四兒的屋子里,坐滿了整個京城內外,有頭有臉的豪商太太們。
李四兒,最好面子,最講究虛榮。。
她怕吳雅氏尷尬了,就介紹說,吳雅氏是大阿哥府上的庶福晉。
商人和官員,是最勢利眼的兩個群體。
吳雅氏坐定之后,很快就察覺到了商人太太們,對她的敷衍了事。
沒辦法,大阿哥喜歡帶兵,卻手無兵權。他白白扛著個郡王的頭銜,卻沒有正經的差事。
老五,雖然只是多羅貝勒,卻是正經的理藩院管院阿哥,說了算的太上皇。
再怎么說,理藩院一系的官員們,都必須給老五面子。
吳雅氏一直淡笑著喝茶,絲毫不怕受了冷落的尷尬。
等這些豪商太太們告辭了之后,吳雅氏才和李四兒湊到一起,小聲的說體己話。
原來,大阿哥府里,因為經商的幾個大管事無能,鬧了很大的虧空。
原本就虧空了,結果,玉柱新官上了任,成了四九城里內外豪商們的活祖宗。
大阿哥就讓吳雅氏過來,私下里疏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免了城門稅?
實際上,大阿哥是想販賣私鹽了,那個利潤極高,也很好賣。這年頭,只要私鹽能夠進城,壓根就不愁銷路。
唯一的難點是,城門那邊查得緊,這就必須要玉柱點頭通融了。
玉柱的優勢太大了,隆科多管著城門的治安,他管著城門的稅收。只要他點了頭,隆科多那邊也不會故意為難。
大阿哥之所以沒找隆科多,主要是,隆科多故意疏遠了他。
因為,康熙敲打過了隆科多,暗示說,老大暗中小動作不斷。
這人吶,若要混成重臣,還一直屹立不倒,就必須擅長聽話聽音,擁有分辨潛臺詞的深厚功底。
隆科多避而不見大阿哥,大阿哥就把主意打到了吳雅氏的身上。
吳雅氏被大福晉暗中陷害的落了幾次胎,再也無法懷孕了。
大阿哥卻一直裝聾作啞的不給個交代,吳雅氏怎么可能甘心的替大阿哥搞錢呢?
李四兒和吳雅氏,那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就連玉柱都要喚吳雅氏為姨母呢。
等玉柱被李四兒找來后,吳雅氏輕描淡寫的把事兒一說,他也就明白了,她不過是敷衍個嘴皮子罷了。
若是吳雅氏真心想幫大阿哥,無論如何,都會說幾句扎實的承諾。
這年頭,求人幫了大忙,豈有不承諾分潤好處的道理?
問題是,大阿哥就是個一根筋的莽夫,他既想販賣私鹽的暴利,還不想給好處。
嘿嘿,這個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兒?
收不收,是玉柱的事兒。送不送,是大阿哥必須要給的心意。
此二者,絕對不可混淆也!
李四兒經常掛在嘴巴邊上的話,下次不要這么的破費了,空手來即可。
真要是空手來了,實話實說,就狠狠的得罪了李四兒。
玉柱是去幫康熙撈錢的,不是給自己添麻煩的,更不是去反腐倡廉的。
所以,哪怕吳雅氏沒提分紅的事兒,玉柱也主動給了一個私鹽進城的額度。
不多不少,每月頂多只能送一次,一次五百升。而且,進城的路徑,由玉柱臨時通知吳雅氏。
“姨母,這也是您老人家張了嘴,侄兒再為難,也得給您這個面子不是?不過,只能是五百升了,再多,也就沒有了。”玉柱此話一出口,吳雅氏心里怎能不感動呢?
玉柱的話,已經說的很白了,這是沖著吳雅氏的面子,才松的口子。
按照食鹽的市價,一升八百文。五百升的口子,也就是,每年白白送給大阿哥,至少是三千兩銀子的大好處了。
要知道,大阿哥一年的俸銀,也才五千兩呢。
吳雅氏的親爹,營造司郎中巴奇納,是內務府有名的首富。她是獨女,又從小就耳濡目染各種撈錢的手段,自然是個明白人了。
玉柱大婚的時候,吳雅氏私下里添了三萬兩銀子的聘禮。就沖這個,既然吳雅氏張了嘴,玉柱就要給面子。
常言說得好,禮輕情義重。這種情況,少得可憐,屬于特例。
真正通行于社會的邏輯,其實是,禮重,情義才重。
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一碗毒雞湯!
無利,只有窮朋友才會理你。他們能出幾個錢,能出多大的力,支持你上位?
想明白了這個邏輯,才有可能進步。
等玉柱從李四兒那邊回來,卻見紅梅就在秀云的身旁。
玉柱一看見了紅梅,心里對秀云的評價,很自然的又高了幾分。
嗯,他的老婆,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
紅梅被李四兒硬塞過來的時候,玉柱故意把她交給杏嬌管束,那是尊重秀云正室少奶奶的尊嚴。
現在,秀云并沒有肆無忌憚的去折騰紅梅,而是大大方方的讓她出現了正房里。
必須要承認,秀云身上的正室氣派,遮都遮不住。
真正聰明的正室,誰會拉低了身段,主動去和一個通房丫頭斗心眼子啊?
說白了,紅梅長得確實很媚,眼神很勾人。但是,只要秀云舍得花大價錢,還愁買不來國色女子?
更何況,就算是杏嬌的姿色,都比紅梅,至少要高出兩籌。
“爺,紅梅畢竟是太太身邊得力的人兒,規矩什么的都很齊整了。不如,就選個好日子,抬了妾?”秀云一本正經的這么說,玉柱被逗笑了。
玉柱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既然秀云如此的賢惠,他自然是要給面子的。
再說了,玉柱又不是身邊缺了美人陪的急色鬼,慌什么呢?
“要不,先讓紅梅跟著寒霜一起,在書房里伺候筆墨吧?”玉柱含笑和秀云打商量。
“就依爺的。”秀云不由芳心一甜,若是玉柱直接把紅梅收了房,她再怎么賢惠,心里也是不太舒坦的。
現在,玉柱很給面子的搭了個梯子,有了個過渡之后,秀云的心里就好過多了。
社會對女人很殘酷,主動把丈夫分給別的女人,誰受得了?
可問題是,禮法規矩大于天。
秀云再有大智慧,也無力反抗,整個大環境對女人的全面性壓制。
玉柱剛坐下,端起茶盞,就聽門房來報,外面來了位十三公子。
嗨,老十三居然不請自來,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肯定也是和大阿哥差不多的要開后門的事兒。
玉柱在內書房里接待了老十三,老十三沒等上茶,就直接說:“四哥和我暗中有些生意,需要你照顧一二呢。”
在這個吃人的社會,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秉公辦事的說法。有的只是仗勢欺人,以大吃小。
就算是銳意進取的老四,他和黑心老九的區別,也就是,老九一個月吃八次黑心錢,老四半年奪人田產一次。
干壞事的程度,略有不同,侵占民產的名聲,卻是一樣的臭。
洪洞縣里,哪來真正的好人?
玉柱笑著說:“你和四爺的生意,還需要說么,該怎么照顧,您直接說個章程吧。”
客觀的說,除了太子和老八之外,玉柱早就給各個皇子阿哥們,留下了有些甜頭,卻又不可能徹底吃飽的避稅份額。
原本中立或是裝作中立的皇子阿哥們,都說玉柱的壞話。
玉柱再得寵,時間一長,滴水穿石,眾口爍金,積毀銷骨也!
“好,真痛快,我就喜歡你這種爽直的個性。不多,也就是三千升私鹽罷了。”老十三笑瞇瞇的豎起三根手指,在玉柱的眼前晃了晃。
玉柱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場就點了頭,并補充說:“樹大太招風,貨物進城的時間和地點,必須由我來定,可好?”
“我說兄弟啊,你考慮的忒他大爺的周到啊,然也。”
老十三這種一點就透的悟性,令玉柱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實際上,老十三比老四還要精明得多。他和老十二一樣,因為母族不行,沒有實力爭奪大位。
居于人下者,必須要適當的藏拙,不能太過于精明外露了。
此誠長期自保之道也!
最鮮明的例子,便是支持曹植的楊修了。
往日里,楊修耍點小聰明,逗個樂子,曹阿瞞沖著兒子的面子,也都算了。
問題是,曹丕已經被立為魏王世子了。類似楊修這種絕頂的聰明人,如果繼續待在曹植的身邊出謀劃策,就問曹阿瞞怕不怕,壞人挑動手足相殘呢?
于是,自作聰明的雞肋二字,弄丟了楊修的項上人頭!
在玉柱的眼里,老十三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以老四那么肉麻的性子,老十三始終都能夠保持冷靜,一直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老十三活著的時候,是掌握大權的常務副皇帝,而且,奇跡般的獲得了善終。
他的兒子們之中,既有世襲親王,也有降襲的郡王。
更離譜的是,老十三所有夭折了的兒子,都被封為了貝勒。
君臣之奇遇,天家之真手足,莫過于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