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大婚那日,別忘了給我送張請柬!”林翰起身說道。
謝長皖也站起身,翻身上馬。
“我不會忘!”謝長皖拱手道,“告辭!”
林翰被隨從扶著騎上高頭大馬,顯得既笨拙又好笑,謝長皖卻沒有絲毫嘲笑他的意思。
林翰來送行,第一次與他敞開心扉暢談,謝長皖深深明白自己的淺薄和無知,在林翰面前,自己才是那個最可笑的人!
祖父謝譽曾經告誡過他,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如今他備受打擊,不管是龔劍,還是林翰,他們都遠比自己更加成熟,更有城府。
謝長皖回頭看遠去的林翰,卻發現城門處站著一名女子。
離得太遠看不清她的面目,胯下的馬兒還在狂奔,那抹艷麗的紅,像是一根針,刺進謝長皖的內心深處。
是永福公主!
謝長皖可以斷定!
永福公主出城相送,可他沒有臉回去,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么,憑她的聰慧,應當早就看穿一切……
謝長皖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改往日前呼后擁、呼奴喚婢的做派,日夜兼程回到開封,讓他身邊的隨從好像急行軍,這一路吃盡了苦頭。
沒過幾日,謝長皖便抵達開封。
藍氏沒想到謝長皖這么快就能到家,見兒子風塵仆仆,心疼得不行,急急忙忙叫身邊的管是媽媽,挑了十幾個貌美的丫鬟到謝長皖房里伺候。
哪知道謝長皖一改常態,將這些丫鬟全都拒之門外,換下灰撲撲的衣服,洗把臉之后,便去拜見祖父祖母。
藍氏坐在一旁,聽謝長皖說他在京城街頭打架,被國子監除名,心里卻暗暗慶幸。
她本就舍不得謝長皖去京城,更不愿意讓他求娶葉和嘉,作為媳婦,也不敢忤逆公婆和丈夫。
至于打架之類的,都是小事,現在已經遠離京城,開封城里沒有人敢說謝家半個不字,對謝長皖沒有絲毫影響。
謝譽聽謝長皖詳細說了這些日子在京城發生的事,面上看不出絲毫變化。
藍氏噓寒問暖,好像謝長皖受了天大的委屈,謝譽不由和老妻對視一眼。
慈母多敗兒,老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幸好長孫謝長皓是在謝譽身邊長大,才不至于養歪,謝長皖出去一趟,遠離藍氏的溺愛,也成熟穩重許多。
謝譽出聲打斷藍氏的喋喋不休,對謝長皖說道:“如果你還想讀書,還有兩個月鄉試,你好好準備倒也來得及!”
“怎的還要讀書?”藍氏忍不住問道,哪知被謝邱氏狠狠瞪了一眼,藍氏訕訕閉嘴。
“祖父,這次鄉試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謝長皖鄭重說道。
藍氏實在搞不懂,為何謝長皖要自找苦吃,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以他的能力,頂天就是個秀才。
況且以謝譽的能力,可以花錢和人脈,讓謝長皖先做個縣令之類的官,以后必定平步青云。
桂榜有名是多少讀書人的夢想,有些人苦讀一輩子,七老八十都沒能中舉……
藍氏還想說什么,謝長皖已經起身告辭。
她本想和謝長皖一起走,卻聽到謝邱氏出聲叫住她。
“施涵進門已有半年,你也手把手教了半年,往后謝家的中饋,就交由你大兒媳婦吧!”謝邱氏說道。
“為什么?”藍氏本能地反問,只覺得腦袋嗡嗡,她究竟做錯了什么,居然被施涵搶了執掌中饋的權利?
謝譽起身離開,沒有看藍氏一眼。
“長皖舟車勞頓,剛進家門,你就挑了那么多婢女伺候?”謝邱氏知道藍氏的腦子不點不透,只能把話挑明,
“那幾個婢女見到長皖,能不使手段勾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害長皖,讓他精氣枯竭,大病一場!”
“是我思慮不周……”藍氏哭著辯解道,“我沒有想那么多,長皖在京城吃了多少苦,我心疼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會害他?我……”
謝邱氏擺手,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的心計和手段,只會拖累旁人,早些將中饋交出來,對你來說有益無害!”
“至于以后子孫的教養問題,你也全都不許插手,施涵從小就被當成宗婦培養,她的能力你也清楚,你不要心生怨懟。”
“媳婦……不敢!”藍氏面色漲紅。
她進謝家這么多年,公婆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就連和夫君謝文遷發生爭吵,公婆也是向著她的。
謝邱氏身邊的人將施涵請來,又當著施涵的面,將藍氏的對牌和鑰匙交到施涵手上。
施涵似乎并不驚訝,藍氏這才察覺到,謝邱氏和施涵應當私下里早就通過氣,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失魂落魄的藍氏本想找謝長皖傾訴,沒想到謝長皖的房門緊閉,門口侍立的下人說,謝長皖正在溫書。
心心念念的小兒子才回到家,沒有休息片刻,就關起門來看書,藍氏滿肚子的委屈無處發泄,站在門口大哭出聲。
哭了一刻鐘,也沒見謝長皖出來安慰。
大兒子謝長皓不茍言笑,女兒謝嬌出嫁之后,就屬謝長皖與她貼心,現在這個兒子去了一趟京城,回來也疏遠她了……
沒有了管家之權,那些妾室和庶女,還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話她,以后她在她們面前,哪有威信可言?
“母親!”房門突然被打開,謝長皖面帶倦色,說道,“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也到了享福的年紀,謝家的事,全都交給大嫂吧!”
藍氏愣愣看著謝長皖,相較于印象中的他,面前的謝長皖變得成熟許多,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大兒子謝長皓。
“我從前以為,我是開封謝氏子孫,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可是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給我沉重一擊,讓我看到自己淺薄無知,不堪大用!”謝長皖恍然間想起許多人。
“晉王楊叡身為皇子,擁有天下最尊貴的身份,卻一頭扎進閩南,親自領兵抗擊倭人,保家衛國。”
“龔劍出身寒微,自小闖蕩江湖,舍下身家性命做出一番事業,最終被皇帝賞識,封逍遙伯,一朝成名天下知。”
謝長皖看向藍氏,說道,
“與他們相比,我就是井底之蛙,當初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覺得葉……”謝長皖不忍念出那個名字。
葉和嘉選擇龔劍是對的,那日永福公主在城外猶豫徘徊,也是人之常情,謝長皖苦笑道,
“我若是再蹉跎下去,到死都會一無是處!”
認清自己是痛苦的,否定自己是艱難的。
可是再難再苦,謝長皖都想為自己和永福公主努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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