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無虛發,林曉月心中滿意,這才放下了臂弩弓。
見到眾人都望向了自己,笑了笑,開口道:“繼續走吧。”
厲梟跟著揚起了唇角。
“跟上。”道了一句,繼續往前。
幾名赤武軍卻是平靜不下來了。
前方有他們大量的兄弟在,早把路清理出來了,他們想殺敵,也沒得殺。
卻是有了時間,跟他們夫人聊天。
“夫人,您這臂弩弓好生厲害!什么時候能給小人也配上一把啊?”一名赤武軍討好的沖林曉月問道。
“是啊,夫人!咱們這次這么多人回邊關。就那一百多個兄弟,分到了臂弩弓。大伙兒都眼饞著呢。”另一名赤武軍跟著道。
“夫人——”另兩名赤武軍也跟著很快開口。
林曉月一邊被簇擁著往前,一邊笑意連連。
“急啥?臂弩弓的制作技術已經上報上去了,朝廷會加緊制造的。”
“等東西出來,一定優先配給咱們赤武軍的兄弟。”
這幾乎是肯定的。
因為這東西在身手好的人身上,發揮出的功效才會更好。
赤武軍在大戰中,很多時候充當的就是先鋒軍或者攻堅隊。
裝備上這樣的武器,赤武軍的戰斗力和破壞性會更加強大。
而對于一般士兵,在手臂上綁上一把臂弩弓,興許還會影響到他們原有的作戰實力。
幾名赤武軍一聽這話,眼神都亮了。
一個個的拍起了林曉月的馬屁。
別人不清楚情況,他們卻是聽到過一些消息。
這臂弩弓,說是赤武軍兵器營研發出來的,其實跟夫人關系重大。
有人甚至懷疑,臂弩弓就是他們夫人研發的。
林曉月笑著應付,覺得頗為受用。
隨著時間推移,林曉月等人終于慢慢靠近了城樓。
而此時,數千晉軍已經全部倒下。
赤武軍們清理起了戰場。
城樓之上,大戰也接近了尾聲。
晉軍這次的確來了一萬人,進城人數六千,剩下四千人并未入城。
當發現上當之后,城外的四千人想嘗試營救城內的人,發動了攻城。
可惜,鐵門關城樓很高,易守難攻。
晉軍連續嘗試了數次強攻,卻都以失敗告終。
且在赤武軍的弓箭和巨石攻擊之下,損失不小。
等到厲梟和林曉月登上城樓的時候,晉軍這邊其實已經起了放棄之心。
時間拖得太久了,現在就算他們攻破了城門,城內的人想必也已經死光了。
這次偷襲已經失敗,繼續下去,只會損失更多。
不遠處,騎在馬上的徐青面色一片陰沉。
師父出征,他自請大將,想為師父拿下鐵門山,立下第一功。
可卻被人打得打敗。
帶了一萬人馬出來,而今怕是只能帶回去不到三千人。
想到回去之后,可能遭受的恥笑和羞辱,徐青差點兒把自己的牙咬碎。
“這鐵門關,究竟是誰在鎮守?”徐青咬牙問道。
他不信,不信對面的守關之將只是一個區區的,藩王封地的小官。
對方算計極深,還有這些守城的士兵,各個驍勇,也并非是尋常士兵。
正在這時,城樓上傳來了喊話聲。
“三軍厲元帥在此,問對面領軍之將是何人?”一士兵大聲對外喊道。
徐青面色一怔。
三軍元帥?那位叫厲梟的?
是的,他們已經知道燕軍的統軍之帥是何人,暫時卻還沒查清對方底細。
只知道,對方是燕國新君的人,而且頗受重視。
“告知對方。”想到這里,徐青沖身旁兵卒道。
兵卒立即上前,提高了音量,大聲沖對面喊道:“此乃大晉徐青將軍!”
城樓之上,厲梟和林曉月都是一怔。
徐青?是徐宴之前帶著參加算術比賽的那名弟子嗎?
這么巧?
厲梟和林曉月對視了一眼,隨即上前了一步。
“在下厲梟,請徐青將軍上前談話。”開口道。
徐青聽到這話,便覺得說話之人非同尋常。
想了想,隨即驅馬上前。
一直到了隊伍最前方,才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剛好可以在火光照射下,看清城樓上的人,卻不會被城樓上的人射箭擊中。
當看到厲梟時,徐青就是一驚。
沒法子,主要是厲梟的身材,還有他臉上那道疤太過明顯。
什么厲梟?這人分明姓南宮!
是的,徐青認識或者說見過南宮梟。準確的說,是見過南宮梟的畫像。
畢竟這位可是燕國戰神南宮戰的兒子,以及南宮戰的頭號戰將。
再一聯想到今日這一戰,自己敗得這么慘烈,徐青忽然沒那么氣了。
南宮梟出現,那城內的應該便是赤武軍了。
赤武軍個個精兵強將,他帶來的這些人的確不是對手。
想通了這些,徐青非但沒再氣憤,反而還有些慶幸起來。
知道南宮梟和赤武軍回歸,他們有了心理準備,接下來才能更穩妥的布局。
視線略微移動。
隨即,徐青面色又是一變。
再次看了一眼林曉月,徐青心里有些咬牙切齒。
真是她!那位厲夫人!她竟然也來了!
不對,厲——
徐青心中一震。
忽然想到了什么。
燕國人稱呼她為厲夫人,自是因為她夫家姓厲。
而南宮梟,現在的化名,可就叫厲梟。
難道——
之前師父就提過,燕國國師是南宮梟的師父。
而厲夫人,跟燕國國師關系匪淺。
天啊,這三人,居然早成了一家子。
所以,他和師父的敵人,現在全聚一起了?
“呵,竟然真是徐宴大師的弟子。徐青先生,久違了!”林曉月也見到了徐青,上前了一步,沖對方道。
徐青壓下心中思緒,面上跟著揚起了一抹笑來。
“厲夫人久違。”
“真是沒想到,今日會在此處,再次見到夫人。”說著,徐青看了一眼厲梟。
“厲元帥,好福氣。”隨即又道。
厲梟面上也揚起了一抹笑來。
“過獎。”沖徐青拱了拱手,算是接受了對方的祝福。
徐青此時卻感覺有些想吐血。
這人,臉皮還真是厚呢。
不過厲梟這一回答,倒是讓他確定了,這兩人竟真是夫妻關系。
“厲元帥果然深得戰神真傳,此戰,徐青輸得心服口服。”徐青很快又道。
厲梟這次卻是沒笑。
“厲梟奉命鎮守邊關,不會放過敵國一兵一卒,進入大燕腹地。”
“既是熟人,便請徐青將軍回去告知徐宴大師,盡快息戰。并稟報晉帝,繼續之前的三國盟約。”
徐青不著痕跡的低了低頭,臉上劃過一抹嘲諷。
息戰?就憑赤武軍幾千人?
此次出征,他們可帶了十萬大軍,且還聯合了楚軍。
別說燕軍這邊只是多了幾千赤武軍,就是幾萬,也別想阻攔他們。
“在下定當轉告。”心里雖然這么想,徐青還是應道。
答應下來又沒什么損失,況且,眼下他還處于弱勢,實在沒必要把對方得罪狠了。
萬一赤武軍忽然發瘋,跑出城來追殺他,就剩下這點兒人,他也不一定能全帶回去。
“多謝。”厲梟客氣拱手。
徐青也沖城樓上拱了拱手,調轉馬首離去。
等到徐青走了,林曉月才望向了厲梟。
“咋跟他說這些?”
厲梟寵溺的望向了自家媳婦。
“不說,他也能查到赤武軍還有我的身份。既然如此,主動暴露也沒啥。”
“另外,娘子不會以為憑我一句話,徐宴就真會放棄,選擇撤軍吧?”
徐宴此人,野心極大。
布局多年,甚至還算計過他們外公。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放棄攻打大燕才怪了。
他之所以說這些,不但不想讓他放棄進攻大燕,反而是想刺激他的野心。
讓他以為他信心不足,有求和之心。
如此,徐宴才能更有自信不是?
林曉月想了想。
“不會。”開口道。
厲梟這才拉住了自家媳婦的手,帶著她下城樓。
“這便是了。接下來,他會更謹慎,但攻擊會更猛。”
林曉月聽著厲梟的分析,覺得有道理。
戰斗結束得太快,也太輕松。
兩人一起回到大帳,厲梟要等戰報,林曉月洗洗便睡了。
第二天林曉月才知道,昨晚上赤武軍殺敵七千余人,繳獲兵器棉衣六千多件,戰馬上百匹。
而面對這么大的收獲,赤武軍居然實現了零戰死,只有二十幾人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戰利品被整理出來后,好的全被赤武軍截留下來了。
剩下的才被紛發去了朝廷軍中。
一下子多了六千多件棉衣,解決了不少將士沒有棉衣穿的問題。
雖然是從敵軍身上扒下來的,有些還沾染著血跡,但在這寒冷的冬天里,有棉衣穿那就是好的,誰還講究那些?
鐵門關一戰大勝,大大振奮了大燕軍心。
邊關將士們,一個個的對厲梟和赤武軍更加信服了。
傷兵營。
林曉月和厲梟一起來這里,看望受傷的將士們。
幸好,此次受傷的人不多,只徐先生帶著兩名士兵,也能照顧得過來。
詢問情況后,得知有兩名士兵分別被斬斷了一條手臂和半截腿,林曉月和厲梟面色都有些難受。
接著親自去看望了這兩名士兵,又勸說一番后,安排人好生照顧二人。
只等二人情況稍微穩定一些后,便安排人,將人送回青石鎮。
這是赤武軍出發之前,二人便向赤武軍承諾過的。
但凡傷重而無法再繼續戰斗,便會自動被清退。
之后脫離赤武軍,回青石鎮過平民百姓的生活。
或者,等到達到四十歲退伍年齡,自動退伍回青石鎮。
當然,有意向長期在軍中發展的士兵,也可留下。
論功行賞后,進入朝廷軍中任職。
總之,林曉月和厲梟給赤武軍留了一條最后的路。
兩名傷重的士兵,自知無法再沙場建功,選擇了答應。
至此,赤武軍退伍的事,算是有了一個開端。
不少赤武軍得知了這個消息,跟二人相熟的士兵們紛紛來看望,和詢問情況。
得知了他們元帥和夫人的安排,士兵們一個個的眼睛發紅。
“元帥和夫人,為咱們盡了力了。”有人道。
“是啊。以后就算傷了殘了,咱也不怕。還可以回青石鎮呢!”有人跟著道。
“死了也不怕!之前夫人不是說了嗎?死了入忠烈祠,還給抱養孤兒,記名下延續香火!”又有人道。
“為了元帥和夫人,拼了!”
“拼了!”
與此同時。
徐宴已經得知了厲梟和林曉月的事。
晉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也帶回了一些關于二人的消息來。
“哼,柳無極那個老東西,非要跟我作對!”一把揮掉桌上的物什,徐宴氣憤道。
隨即,眸色一動。心中有了想法。
“去,將那丫頭是柳無極外孫女的事傳播出去!讓大燕的人瞧瞧,他們尊敬的神,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還有,將南宮梟的身份也捅出去。就說現在的燕國新君得位不正,南宮梟跟慕容旭陽勾結,逼死了南宮昭。”
聽命的人一驚。
見到徐宴將不悅的眼神望向了自己,趕緊領命。
隨即,匆匆離去。
而對面,徐青已經驚在了當場。
他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徐宴沒好氣的瞧了一眼徐青。
“把人都叫來,調整一下接下來的作戰安排。”沉聲道。
真是個廢物。
折損了七千多人馬,卻沒讓對方傷著半分。他的臉都快被他給丟盡了。
同樣是徒弟,他的徒弟比起柳無極的,竟差了這么多。
“是!”徐青趕緊應了一聲,匆匆出去了。
接下來的數日,邊關一片平靜。
大晉軍隊雖然就駐扎在距離大燕不遠的地方,卻一直沒有出兵的跡象。
與此同時,軍中忽然開始有了些奇怪的傳言。
第一是討論元帥夫人跟國師的關系。
第二是厲梟與新君還有先皇的關系。
赤武軍很快也聽到了風聲。
然后消息便迅速傳進了夫妻倆的耳朵里。
蕭陽氣憤的將傳言跟兩口子說了一遍,結果兩人卻并沒表現出異常。
“一定是晉國人造謠放的消息,想動搖咱們的軍心。當真是其心可誅!”相比于夫妻倆的淡定,蕭陽卻表現得咬牙切齒。
林曉月笑著給蕭陽倒了一杯水。
“快別氣了。人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啊。”笑著道。
國師本就是她外公嘛,還有燕帝之死,的確也跟他們有關。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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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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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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