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和主持人在演播室互懟的事情其實并不常見,一般來講,主持人都會尊重編導的意見,因為畢竟電視臺實行的,都是編導負責制,再者說,稿子都是編導寫的,在錄播節目里,一般的主持人最多也就是充當一個傳聲筒的角色。
當然,編導對德高望重,有思想深度,本身在專業上頗有建樹的主持人,一定是非常尊重的,在錄節目的過程中,相互探討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許眉顯然不屬于這一行列,當初她能擠上《現場目擊》的主持臺,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第二天早晨,都市頻道三位老總齊聚楊總辦公室,湯總眉宇之間的慍怒十分明顯:“當初用她,也是沒有辦法,這么幾年過去了,一點長進沒有不說,還敢在演播室里跟編導唱反調,昨天審的那期片子,口播全部要重錄,我去看了一下,簡直就是讓人火大……”
楊總嘆了口氣:“這都一晚上過去了,你這火還沒消下去?”
“如鯁在喉啊,這樣下去還得了!”湯總咬緊了牙關。
祁總還添了把柴:“昨天長虹審片的時候我正好在機房,她氣得把鼠標都摔爛了,我就過去看了一眼,那確實有點不像話,要是直播里面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這些人只怕得跟著一起挨罵。”
原來,文夢冉和許眉在演播室互懟之后,另外兩個編導上來錄節目之前,都已經聽說了演播室里發生的事情,那兩個編導一個比較年輕,一個性格比較面,大面上過得去,就沒有和許眉計較。
可岳長虹作為制片人,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昨天審片的時候,直接把編導罵了個狗血淋頭,編導就期期艾艾把演播室里發生的事情跟岳長虹講了,岳長虹又問過了梅麗,大概了解了情況,又給許眉打電話,她居然不接電話。
岳長虹心里一邊罵人,手上一邊打電話,請了湯總下來審片。
一般來講,錄播的節目是要提前一天送到總控機房的,可那天湯總看完了節目,罵得比長虹更狠,甚至連她都一起罵了,然后直接就說這期節目要重錄,順便又看了許眉當天錄的另外一期節目,直氣得手都開始哆嗦,一個電話打給許眉,她依舊只是不接。
湯總又從岳長虹那里了解到了演播室的情況,岳長虹給路北岑打電話的時候,湯總就在邊上聽著,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楊總嘆了口氣:“那怎么辦呢,當時的情況你們也都清楚,這樣的人,總不能放到新聞主播臺上去,那個情感節目她就更不行了,她控不了場。現在也不說那么多了,關鍵是眼前的問題要怎么解決。”
祁總只是看向湯總不說話,畢竟這不是自己主管的欄目。湯總沉聲道:“照我的意見,就應該把她換了,最低底限,也要先讓她停播,昨天后面那兩個編導也要批評,各司其職的道理都不懂,還當什么編導。”
楊總看向祁總,祁總連忙點頭:“我沒意見。”
楊總沉吟了片刻,還是做了最后決斷:“把廣播臺的曉翔借過來先把這兩期節目錄了,我去和領導報備一下,咱們法制節目,還是更需要一個男主持人。”
湯總和祁總都有些擔憂地看了楊總一眼,湯總想了想還是道:“還是我去找領導匯報吧,反正我一張老臉脾氣直,領導們也都清楚,無所謂。”
楊總苦笑一下,卻突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李見濤解決了冠名問題,他們那個新節目就要開播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三個人都知道當初朱臺為了敲打李見濤,用都市頻道做筏子,如今李見濤咬著牙,另辟蹊徑解決了問題,可是都市頻道和路氏的廣告合約,也不可能現在就簽下來,沒簽下來之前,朱臺肯定不會給楊總好臉色,畢竟是幾千萬的大事。
三個人也都知道許眉身后站的是誰,要動她,楊總是不夠看的,就意味著要朱臺扛上肩,可朱臺這個時候怎么會幫楊總扛事呢?
有時候世界就是那么奇妙,一個教室里的座位怎么安排,從來就不是班長或者班主任能決定的。
湯總遲疑了很久,才嘆了口氣:“要不再緩緩?只是先讓她停播一段時間,等明年的廣告合同都簽完了,再把這事情提上日程?”
湯總會這么說,楊總和祁總都有些意外,要說誰最想換掉許眉,肯定是湯總,可他如今居然會選擇這樣迂回,怎會不令人意外。
楊總抬手拍了拍湯總的肩膀以示感謝,但同時也搖了搖頭:“恐怕不行啊,咱們立臺之本肯定都在編導身上,本來就人才流動得厲害,學會的成手就跳槽,都看著呢,這樣下去還了得?”
湯總臉色有些灰敗,胸中總有點塊壘難消的憋悶,反倒是祁總一聲長嘆:“還不如咱們當初跑新聞拍片子,轟轟烈烈地更灑脫些。”
楊總苦笑道:“幾十歲的人了,還說這些孩子話干什么,以前你不也抱怨這樣那樣嘛,現在起碼已經有了一塊能施展的天地了,要做點事,誰又不是苦心經營呢?”
楊總揮了揮手:“好了,就這么定吧,先把屁股擦了,許眉不接電話就直接讓行政部下處分通知吧,今晚七點,全頻道開會,除了特殊情況的,其他一律不得缺席。”
很快,文夢冉就接到了讓曉翔代班錄口播的通知,一臉狡黠看向正面無表情聽同期的路北岑,示意她看QQ聊天記錄:“贏了,長虹姐剛通知請代班主播重新錄口播,昨天后面的兩期都要重播。”
路北岑正驚訝,為啥辦公室里怎么今天來了這么多人,看樣子都等著看熱鬧呢,果然此時辦公室里的竊竊私語也多了起來,也不難理解,即使是路北岑自己,一早聽文夢冉講了昨天機房里審片時發生的事情,也忍不住想知道一下事情的發展和結果,如果真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后又悄無聲息揭了過去,那還真是沒什么很大意思。
路北岑忍不住還是回了一句:會有后續嗎?
文夢冉:等等看。
果然,等了沒多久,就等來了行政部門發的通知,晚上全臺開會,除出差和休假去外地的,一律必須參會。
曉翔是廣播臺的時政節目主持人,當初《現場目擊》開播的時候,湯總就屬意他做主播,可因為頻道剛剛改革,各方面都不穩定,曉翔當時也有所顧慮,加上又有許眉橫插一杠子,而莊潔是節目錄樣片就一直在用的主持人,風格和節目也非常契合,最后還是定了許眉和莊潔。
但是曉翔一直替《現場目擊》做解說詞配音,所以對節目的整體情況和風格也比較熟悉,后來做周末調解板塊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他和莊潔來做現場主持的。
路北岑跟著文夢冉再去了演播室,曉翔果然就很專業了,為人也謙和虛心,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三期口播都錄完了。
錄完節目回到辦公室,兩人迎面碰見欄目里的一個高個子編導,沖文夢冉做了個給力的手勢:“大俠牛逼,簡直大快人心啊,中午我請你吃飯。”
文夢冉撅了撅嘴,帶著一絲隱隱的笑容:“自己作死,跟我有什么關系,你的飯我可不敢吃,不過嘛……”
文夢冉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道:“要是你倆一起請,這飯我就吃了。”
那高個子撓了撓腦袋:“大俠,得饒人處且饒人哈!求放過。”
文夢冉倒是懶得再跟他開玩笑,指了指跟在后面的文夢冉:“這位韋燁,我們欄目的中堅力量,長虹姐眼中的紅人,這是新來的路北岑,照顧著點兒。”
韋燁聳了聳眉毛:“話說,你讓我照顧她?說反了吧?”
文夢冉瞥了韋燁一眼,韋燁立即拱手:“我錯了,求放過,能照顧一定照顧,不讓我幫著聽同期就行。”
路北岑笑看這倆人耍寶,文夢冉清了清嗓子,挽了路北岑,一只手把韋燁推到一邊:“別擋道兒!”
“嘿,罵人?”
文夢冉和路北岑同時笑出了聲,各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晚間開大會,不得不說,路北岑還挺佩服許眉的,她居然沒來。
三位總監輪流發言,把坐在一堆兒的主持人們罵了個體無完膚,所有主持人和編導一起,在心里把許眉祖墳山都罵到被口水沖塌了。要不是她,主持人們好端端地,何必代人挨罵,編導們也不用累了一天,下班了還要開什么整風大會?
最后楊總直接宣布處理決定,許眉無限期停播,罰款兩千,當事兩位編導仔細閱讀編導工作守則,寫一份檢討,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寫清楚,另外罰款五百,至于文夢冉,也要寫份檢討,內容是,發現播出安全隱患沒有及時向領導匯報,當然同樣要寫明白事情的經過。
但同時,楊總和湯總都大張旗鼓表揚了文夢冉,堅持編導工作原則,工作細致認真,有責任心,祁總則號召全體新聞部編導向文夢冉學習,對自己的稿子一定要有要求,對配音要有要求,不能馬馬虎虎得過且過。
這個調子一定,前面的所謂檢討,簡直就跟寫情況報告差不多了,路北岑心想,不會到時候還要讓她也寫一份事情的經過報告吧?
果然,事發第三天,事情進一步升級,一大早,五樓楊總的辦公室里就特別熱鬧,路北岑被叫去的時候,許眉正上身微微前傾,坐在楊總正對面,顯露出她美好的事業線,眼睛哭成了兩個水蜜桃,今天她沒化眼線,人反而顯得年輕一點,更有點我見猶憐。
沙發上坐著湯總和岳長虹,文夢冉站在門里,梅麗顯然是在路北岑前一腳進的門,路北岑只好站在了門口,緊接著,當天技術部當班的技術人員和攝像也來了,路北岑只能往里面走了走。
楊總看著一屋子人,加上前面不能直視的某人,干脆揮了揮手:“人太多了,去會議室說吧,那個小路,你去請一下周主任,讓他們行政再來個人做個會議記錄,小梅你去請一下祁總去會議室。”
這是要三堂會審,當面對質嗎?路北岑還真是覺得有點無語,不過對付許眉這樣纏雜不清,腦回路有問題的美麗女子,好像這個辦法倒是挺合適的。畢竟事業線這東西,單獨面對時,很難招架,一個不慎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但是如果放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就變成了一個笑話了。
結果到了會議室,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技術部來的那個攝像直接搬了個攝像機過來,另外那兩位編導也被請了過來。
人都到齊了,楊總清了清嗓子道:“許眉剛才到我辦公室說的一些情況,跟我們之前了解的有些出入,既然如此,我們就干脆大家一起,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你們誰先說,只是客觀說清楚那天的情況就行。”
眾人都不吱聲,許眉這時倒是又開始抽抽嗒嗒了:“我真是為了對工作負責提出了我的想法啊,大家都聽到了啊,文導和我有不同意見就提出來啊,直接摔門走人,我都被她嚇死了,后面就老是打不起精神,我們主持人就活該被編導罵,被編導欺負嗎?領導不是總強調我們要有編導意識嗎……”
岳長虹看見湯總兩道眉毛已經皺到了一起,像是馬上就要發作了,連忙清了清嗓子:“我基本都了解了一遍情況,感覺路北岑說得更詳細客觀,而且她就是跟班學習的,屬于旁觀者,要不讓她先講一遍,領導們覺得行不行。”
路北岑不禁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這年頭,記性太好也成了罪過,真是莫名其妙啊。可事到臨頭,她又有什么辦法,只能一五一十,把當天的情況再說了一遍。
路北岑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在默默聽著,只有許眉臉漲得通紅,不停想反駁,又被岳長虹以嚴厲的眼神制止了,等路北岑終于說完,許眉再也耐不住性子,騰地站起來:“你憑什么誣陷我?你以為有李見濤罩著你了不起啊,你不就是個……”
岳長虹厲聲喝道:“許眉!現在在說你的事,麻煩你腦子清醒一點,不要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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