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文夢冉還是打電話聯系了袁菲,果然不出所料,她并不愿意接受采訪。
文夢冉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清來意之后,袁菲立即就道:“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拿出去跟那么多人說?你一個做記者的,應該也是讀過很多書的,家丑不可外揚這句話也不知道嗎?”
文夢冉一邊示意薛峰開機錄音,一邊繼續道:“可你母親是一個長期家暴的受害者,家暴是一種社會現象,你不覺得她很可憐,應該得到同情嗎?”
袁菲在電話那邊冷笑了一聲:“我不覺得她值得同情,她挨了一輩子打,都不知道要收斂自己的脾氣,她要不是脾氣那么暴躁,一點小事就喋喋不休罵個不停,看到要挨打了還要硬著脖子迎上去,我爸又不是什么酒鬼或者精神病,為啥要總是打她?”
“你這意思,你媽挨的打,都是自找的?”
“大部分時候是這樣吧,她要是不作,打不起來。所以你說的什么家暴是社會現象這樣的話,別人家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們家是這樣,就是兩個人都不會收斂自己的脾氣,你要硬說我們家這事,有什么社會意義,我倒是想勸天底下的妻子一句,很多時候,少說一句,早退一步,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嗯,你這話還真挺有道理,那案發當天晚上,也是因為你媽媽對你爸爸喋喋不休,所以才引發了家暴嗎?”
“那天晚上我媽在外面喝了酒,很晚才回來,還是一個男的把她送回來的,那男的不是第一次晚上那么晚送她回來了,自從我媽到外面找了個工作之后,他們那些同事隔三差五就聚會,她回回都要喝多,回回都是那個男的送她回家的。”
“那天晚上正好趕上我爸在家,就碰了個正著,關鍵是她躺到床上還要給那個男的發短信,就把我爸惹火了,本來她求個饒也就過去了,她就不,她非要扯著脖子喊,說我爸,你跟別的女人三更半夜發短信就可以,在別的女人家里過夜都可以,我發個短信就不行。”
“我和我弟弟在樓上聽得清清楚楚,我都替她難為情,我弟弟還沒成年呢。”
文夢冉連忙更進一步:“那你爸爸是不是真像你媽說的那樣,在外面有女人呢?”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明確說我不知道。雖然有些話不該我說,可我覺得吧,一個女人,成天穿著邋遢,脾氣暴躁,嗓門兒又大,還喜歡碎嘴,我要是個男人,對這樣的女人也提不起精神。”
“那你認為你母親是真有外遇嗎?”
“那就要看外遇這個詞怎么來界定了,你說一天捧著個手機不停聊天,飯也不做家里也不打掃,晚上經常一起喝酒喝到三更半夜的,叫不叫有外遇,即使沒有在一起,也有傾向吧,說是精神出軌不過分吧?”
“你父母有提過離婚嗎?”
袁菲冷笑一聲道:“離婚兩個字,就是我媽的口頭禪,說了多少年了,從我記事開始,就聽她不停叨叨這兩個字,每次都是我爸堅決不離,我們這家才算全乎了這么些年。”
“那這一回你爸為什么要提離婚呢?是不是因為拆遷款的事兒?”
“你們不要聽外頭的人瞎說,那個拆遷的事說了多少年了,我們那一片還不是連塊磚都沒動過。我沒有聽我爸說過要離婚的事。行了,我要去上課了,就這樣吧,我知道你錄了音,反正各人家的事各人自己清楚,我們家,爸爸是個好爸爸。別人說什么我不管,但是這回這事,不管她怎么挨打,幾十年的夫妻,怎么能下得去手,你是沒看到那個場面……”
電話那邊沉默了許久之后,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薛峰關了攝像機道:“我怎么覺得,這姑娘好像挺恨她媽的。”
文夢冉若有所思道:“不管是恨不恨的,這姑娘的婚姻觀和人生觀倒是挺獨特的,可惜她不愿意出鏡。”
路北岑沒有吭聲,可她心里卻是很復雜的,她原來總覺得家暴只有一種模式,可現在看來,其實也不然吧。
文夢冉看了看時間,又撥了個電話出去,找到了袁強的大哥袁明。
聽文夢冉說想要采訪,袁明倒是很爽快,和文夢冉約定了采訪時間和地點。
文夢冉對杜師傅道:“我們去禮西袁家集,您知道怎么走吧?”
杜師傅呵呵笑道:“放心,就在禮西那個國道邊上沒多遠。”
薛峰笑道:“活GPS又上線了。”
文夢冉給路北岑介紹道:“小路,你以后出差,要是能趕上杜師傅有空,最好就用他的車,咱們中江省,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多省心。”
路北岑連忙點頭道:“杜老師說咱們這邊臥虎藏龍,看來還真是哈。”
杜師傅被這三個年輕人拍了一通馬屁,拿了大茶杯子喝了口茶,笑呵呵放了點音樂道:“你們睡會兒,路上還要一個來小時,時間趕得上不?”
文夢冉連忙點頭:“他說要等他下班,咱們過去拍點畫面正好差不多。”
“那成,你們休息一下吧。”杜師傅不緊不慢開著車,還跟著音樂哼起了歌。
文夢冉和薛峰倒還真會見縫插針睡覺,路北岑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向窗外,車子穿過繁華的城市,沿著國道一直往前,公路兩旁綠樹成蔭,天空在一塊塊樹蔭的間隙里,碧藍如洗。
路北岑的眼神跳躍在一片片藍天之間,思緒卻飛得很遠,她想起袁菲的那些話,同樣是在一個充滿家暴的家庭氛圍里長大,袁菲似乎對母親的感情非常復雜,她受到的傷害,好像更多反而來自于母親的暴躁、嘮叨,難道是一個長期被家暴的母親,把自己的怨念都發作在孩子們身上?
那該是怎樣一個女人?都說女人都是為母則剛,為了孩子可以舍棄一切。可這句話,在袁菲這個家庭,似乎要打個問號,出來第一趟,就有種三觀要碎的感覺?路北岑開始對袁莉這個人,充滿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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