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十月初五。
趕大集。
農戶們就是趁著這樣熱鬧的日子前去鎮上賣些東西賺錢的。
若是光靠著地里頭的糧食過活,那肯定也是不成的啦。
生活必需品總得要的。
安嶺村的家家戶戶都在準備中,需要趕集的都得早起。
天都不亮的。
傅家也不意外。
農忙時家里活多,趕集都得幾房人輪流到鎮上去的呢,如今農忙結束,大家總算是能一塊出去趕大集啦。
尤氏早早就起床準備做早飯,平氏也被她叫起來幫忙。
給菜澆水,喂雞,清理院落,都是一些雜碎活計來著。
寒風瑟瑟。
她衣著單薄,也沒幾件厚實好看的衣裳,帶過來的嫁妝,好的新衣裳從前也都拆了給屋里頭的幾個孩子做衣裳。
平氏自己只能冷著,好在這些年來冷著冷著也習慣了。
孩子年幼。
身子骨不好。
肯定不能挨凍。
就怕夭折。
這年頭夭折的孩子太多太多了,隔幾天就能有一個。
毫不夸張。
生養個孩子費心血。
平氏極其舍不得。
自然要護著。
大人嘛,熬一熬也就一個冬天過去了,再忍忍就會好的。
平氏這樣想著,手里的動作也快不起來,實在太冷了。
今日本不是輪到她起早干活的,但還是被尤氏叫起來幫忙,她仍然怕得罪妯娌,心里滿腹牢騷也不敢抱怨。
只能埋頭苦干。
尤氏將好的活兒全搶著干完了,這些吃力不討好的就給她。
她自己親自做飯,伺候二老起床,等會兒就能得到一家子的夸贊和二老的滿心歡喜,完完全全都是討喜的活兒。
平氏知道自己干得都是雞毛蒜皮的雜活,做不好還得挨罵,這世道就是這樣的不公平,在外不公平,在內也公平。
苦啊。
可還得過。
小輩的年紀都不算太大,早起也是過來幫些小活兒而已。
姚氏自己懷著身孕,不大能跟妯娌們輪流當值干活,屋里頭的倆閨女卻不能不動彈,醒了也得出去幫忙。
好在倆丫頭都是乖巧聽話的,自己睡醒就穿衣裳扎頭發。
姚氏睡醒后看著倆閨女正在那邊不大熟練地扎著頭發,便輕聲招呼她們倆道:“苓兒,芝兒,過來娘給扎頭發。”
倆小丫頭身形嬌小,但是勝在跟她娘一樣生得漂亮,大眼睛,翹鼻梁,模樣秀氣又漂亮,聽見娘叫她們,就笑瞇瞇地往她身邊爬,而后等著她給自己扎頭發。
姚氏一邊給她們梳發,一邊看著她們干黃的頭發心疼道:“可憐見的,家里也沒什么油水,愣是養成這模樣...”
她嘴上說著,動作到也是輕柔,自己閨女那是自己心疼。
傅苓今年十歲了,個頭都不算很高,還是沒得吃惹的禍,但是小姑娘很懂事也很知足,還知道安慰娘親呢。
“咱們再辛苦辛苦,往后等大哥哥考中狀元我們就有好日子過啦。”
傅芝今年九歲,聞言也很乖巧地跟著安慰娘親說到:“是的呀,娘親不要太難過喔,我和姐姐一點也不覺得苦呀,娘親不要想太多,大夫爺爺說這樣會費心神的呢。”
她人小鬼大地這樣說完,又甜滋滋笑著哄道:“娘親乖乖的,不要亂想,等芝芝回頭上山給娘摘好吃的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娘親吃了高興,肚子里頭的弟弟一定也喜歡的。”
她說著就晃蕩著小腿,模樣神氣的很,因為她摘果子很厲害!每回都能給她娘親帶最多最好的野果子回來呢!
姚氏聽見倆心肝稚氣的話也是感動得不行,忍不住挨個摟著親親臉蛋,心里的那股子熱乎勁兒真是熨帖的很。
心里也沉重,倆孩子都被她們爺奶洗腦了,等她們大哥哥高中,那得猴年馬月的事情?她們如今都已經吃苦了。
姚氏目送倆閨女歡歡喜喜地牽著小手出門干活,眉間的憂愁卻是半點不減,她瞧見自己男人翻個身好似醒了。
“我說明宗啊,咱們閨女這樣下去不成的,太苦了她們...”
姚氏原本就在身孕中,情緒比較敏感,本想好好說說的,但是一開這個話頭,再想起自己倆懂事的閨女就忍不住哽咽。
傅明宗倒是懵了,他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自己媳婦兒說話,正準備提起精神聽聽,結果見她哭了還了得?
他猛地翻身坐起來,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嚨,著急問道:“怎么了這是?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哪里覺得不好了?”
傅明宗把人摟在懷里就開始當閨女似的耐心哄起來,論起疼老婆,方圓百里估計都沒有人能跟他比的。
姚氏依偎在他的懷里就委屈將倆閨女的話給說給他聽,“你瞧瞧這倆孩子懂事的,還知道安慰我呢,還說等她們大哥哥高中后,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可這得等到什么時候呢?”
她也知道這是敏感話題,所以都是極其克制小聲說著的。
“明宗,這樣不成,咱們賺的銀錢絕大部分都歸公中,眼看著倆閨女一天天大了,回頭就得張羅起親事,嫁妝都還沒來得及攢呢,還有咱們肚子里頭的那個,若是個小子,回頭還得分家造房子,眼下不存錢如何能行?”
姚氏的意思是想趁早分家了,不然還沒等大房兒子有出息,她的倆閨女就已經把苦吃透了,往后嫁出去也不得清閑,她總得努努力,讓她們過幾年好日子吧?
傅明宗聽見這話也只是抱著她晃了晃,哄說到:“這事兒我也在琢磨,只是爹娘那邊實屬不愿意分家,若是咱們提起這話口,那就是沖撞他們,到時候鬧起來,給咱們蓋個不孝,那可不好收場啊。”
姚氏也明白這事兒急不得更不能怪罪丈夫,只是心里難受而已,她的心情也沒有因為這樣的話語而哄好轉。
傅明宗也只能應允說道:“容我再想想法子,若是有機會,咱們尋個由頭,讓其他房的人開口,那咱們就能脫身。”
對于媳婦兒這種在老人家口中挑撥離間的行為,他一點也不怪罪,畢竟她也是為了他們的小家著想,更何況,他其實也有這心思,畢竟別人兒子再能耐也不如自己兒子能耐,大房能供孩子上學,他肯定也有這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