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被帶去書房后,時顏便再沒有見到恒景那邊派人過來。
直到第六天,喜兒頂著一張中了一千兩銀子的臉興沖沖地跑進來道:“夫人!夫人!咱們院子外頭的侍衛都撤了!都督終于解了夫人的軟禁了!”
時顏眉毛微挑,雖然早有預料,眼里還是忍不住透出幾許喜意。
看來恒景相信她了。
只是,他沒有再派人來找她,這意思大抵是,他雖然相信她,但也沒打算用她吧。
這個結果也在時顏預料之中。
雖然她自信沒有露出破綻,但以恒景的小心和謹慎,自然不會輕易對她完全放下警惕。
何況,她是韓圻年派到恒景身邊的,恒景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覺得韓圻年是真心給他找一個媳婦兒。
恒景會防備蘇妙音,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韓圻年自然不會輕易去動蘇妙音這枚棋子,從目前得到的信息看,他安排這場婚事,一是為了警告恒景,二是找個理由把他喚回京城罷了。
因此,蘇妙音對于韓圻年而言,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從時顏在蘇妙音房間找到的一些書信來看,讓蘇妙音做出去查看恒景書房這種蠢事的人也不是韓圻年,而是她老爹。
而蘇妙音的老爹留侯雖然是韓圻年一派的,但離韓圻年的心腹圈還遠著,基本沒那個能力去探知韓圻年那一方的機密。
恒景只要細細一想,就會知道,要讓蘇妙音去竊取韓圻年那一方的機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便是他相信了她的話,也大概率是不會用她的。
只是,這又如何,她恢復自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時顏自重生后,頭一次露出了一個真心的明媚笑容,立刻丟下了手里的書,讓喜兒給她梳妝打扮。
在帶著喜兒往都督府大門口走的時候,她竟忍不住有些緊張。
對她而言,她被毒死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但對于這個世界來說,已經過去三年了。
她沒辦法想象如今的大興變得怎樣了,是不是已經物是人非,舊人難尋。
說起來,恒景也算她的舊人,但恒景跟曾經和她并肩作戰的那些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他就像她年少時最美的回憶,只是回憶再美,也始終停留在了那遙遠的地方。
跟現在比,到底已經生疏了。
突然,時顏留意到,不遠處,一個身穿湖藍色襦裙的中年婦人和一個穿著淺黃色半臂并蔥綠色襦裙的女子正朝她這個方向而來,不禁多看了兩眼。
那年輕女子應是都督府的侍婢,因她的穿著跟都督府其他婢女的穿著是一樣的。
她有些意外的是,都督府里竟然還有年紀這般大的婦人?都督府里大部分都是侍衛和小廝。
侍婢是有,但數量著實不多,想來恒景這種常年駐軍的,也不習慣身邊有那么多侍婢伺候。
年紀這般大的侍婢,時顏更是頭一回見。
突然,那兩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頭向她看了過來,發現是她,那中年婦人的臉色立刻沉了沉,一雙已經染上了細紋的眼睛,顯而易見地透出了幾分冷意。
那年輕女子也皺了皺眉,嘴角微微扯了扯,似乎對突然遇見她感到很不爽,很不屑。
時顏:“……”
原身這是招她們惹她們了?
“夫人,”一旁的喜兒突然緊張地湊到她耳邊道:“糟了,是房娘和夏蕪!
這房娘向來不待見夫人,每次見到夫人都要想方設法挑夫人毛病。
今天真是倒霉,竟然一出門就跟她們撞了個正著!”
時顏微愣,不禁帶著幾分困惑看了她一眼。
這房娘和夏蕪,又是什么人物?
雖然原主在這個都督府里普遍不受人待見吧,但敢明著給她甩臉色的人還真不多。
那些人,要不就是有給她甩臉色的資本,要不就是腦子不太好。
瞧這房娘的架勢,似乎是前者啊。
小丫頭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夫人,你連房娘她們都忘了?”
唉,夫人挨了那一頓打后,就似乎忘了很多事情,要不是她當初是在現場看著夫人受刑的,都要以為夫人被打的是腦袋了。
見夫人十分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喜兒只能快速做起她這些天已是十分熟練的科普工作。
“這房娘可不得了,是以前在姑爺母親身邊伺候的。
姑爺的身世,夫人沒忘吧?姑爺以前是一個殷實人家的郎君,據說某次外出不幸遇到了土匪,一大家子都遇難了,姑爺這才成了孤兒,過了好幾年顛沛流離的日子。
這房娘是在姑爺受封萬戶侯后突然找上門來的,因為她身上帶著姑爺母親以前佩戴的一個玉佩,姑爺對她也有些印象,便把她留了下來。”
時顏聽得有些怔然。
這房娘竟然是恒景母親身邊的人?
恒景的身世,她自然是清楚的,他們相依為命那會兒,他每每說起被滅門那天晚上的事情,都會沉寂嚴肅得不像一個才幾歲大的孩子。
往往會把他們其他幾個伙伴嚇得團團轉,怎么安慰都沒用,最后只能把她推出去當知心姐……咳,從實際年齡來說,應該是知心妹妹。
想起那些年的經歷,時顏的眼神不禁柔和起來。
看來她先前真的太無視恒景的情況了,竟然連他身邊出現了這么一個人都不知道。
喜兒繼續道:“哼,照奴婢說,姑爺還是太輕信這個房娘了,她分明是看姑爺發家了才湊過來的!這些年,她仗著自己姑爺母親舊人的身份,在這府里作威作福,儼然自己就是這里的主子!
前兩年還把自己老家的侄女帶了過來,就是那個夏蕪,說她侄女父母雙亡,一個人在老家無人照顧,可誰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呢!
夫人嫁過來后,她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看夫人百般不順眼,有事沒事都要想辦法挑一下夫人的刺。
夫人不小心進入了都督書房那一晚,就是因為她莫名其妙說做了些點心給都督書房門前的侍衛吃,把他們纏住了,那些侍衛才一時沒有留意到夫人,讓夫人自個兒進去了。
現在想想,還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呢!”
竟然還有這回事。
時顏默了默,忍不住涼涼地彎了彎嘴角。
只怕這房娘確實存了坑害原主的心思,只是,恒景手底下的人又豈會因為這些小手段就放松警惕?
只怕恒景這是順手推舟,想試試他這個夫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呢。
就在她們說話的當口,她們跟房娘兩人的距離也漸漸縮短了。
時顏眼角微挑,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就收回視線。
這兩個人,還不值得她花費心思去應付。
只是,她這帶著幾分不屑的眼神分明挑了某些人的神經,那房娘突然停下腳步,沉著一張臉看著她,厲聲道:“這不是夫人嗎?夫人怎么出來了?老奴記得,夫人還在被都督禁足罷!”
時顏聽到了她的話,卻恍若未聞,依然自顧自地走著。
那房娘有些訝異地看著她,突然揚高聲音冷聲道:“夫人可是聾了不成!還是說,夫人是偷跑出來的,這才不敢回答老奴的問題?
如此看來,都督先前那五十杖刑還是太輕了些,完全沒有讓夫人吃到教訓啊!”
喜兒到底年少氣盛,聽到這毫無尊重的話,氣得轉頭怒瞪那房娘,“你……”
只是,她話還沒出口,就聽到自家夫人慢條斯理道:“放心,按照年齡來說,你聾了我理應還沒聾。
沒搭理你的意思就是,不想搭理你,房娘做了這么多年奴仆,難道竟連這點察言觀色的功夫都沒學到嗎?”
聽到女子的話,房娘和夏蕪顯然都驚到了,一張嘴很不文雅地張大。
這女人吃了炮仗了?不過被打了一頓,竟然都會懟人了!
房娘自來到都督府后,還沒有被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便連都督身邊的陳大管事對著她也是帶著幾分尊重的,忍不住氣惱道:“你這是什么話!老奴不過是替都督排憂,看著你這個不安分的女人!
你別以為使手段嫁給了咱們都督,就能享福了,你要是敢繼續做出什么傷害都督府的事情,不用都督出面,老奴第一個不放過你!”
見她越說越過分,喜兒氣得臉色都青了。
她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便是夫人再做了什么、什么不應當的事,她也是沒資格處置夫人的!
時顏眸光微閃,這女人果然就像喜兒說的,囂張得很啊。
突然,她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不禁低低一笑,“是么?我倒挺想知道,你要怎么不放過我呢。
想知道我是不是偷跑出來的,很簡單,你直接問問都督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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