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二妮對白秀蓮是真苛刻，但她對趙志恒也是真的好。
不但白天要噓寒問暖，晚上的時候她甚至還要挨著趙志恒一塊兒睡，一點兒也不嫌棄趙志恒是個廢人。
雖然趙志恒心中對常二妮很是厭惡，但他如今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常二妮這么挨著自己。
甚至就連現在，為了讓自己的親生母親幫他一把,他都還要拉著常二妮這面大旗，用常二妮的“赫赫戰績”來嚇唬自己的母親！
而事實證明，趙志恒的這一招還是很有效的。
一聽到常二妮的名字，白秀蓮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不得不上手掀開了趙志恒的被子，那被窩里的惡臭味兒立馬就四散開來，熏得白秀蓮眼前一暈，簡直恨不得能立馬將自己的鼻子給堵上！
趙志恒任由母親擺布。
白秀蓮心里帶著氣，她挪動趙志恒的時候自然就刻意的多用上了幾分力氣,其中不乏又泄憤的意味。
趙志恒被他的母親暗中偷掐了幾把,掐得他腰間生疼。
可趙志恒并沒有發脾氣拆穿他娘，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白秀蓮被兒子嚇了一跳，到底還是怕留下印子會被常二妮給發現了，便又收了手。
而趙志恒笑著笑著，眼淚就無知無覺的掉落了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在笑什么。
笑世事無常，曾經互相關懷的母子倆如今竟是反目成仇？
亦或是笑自己的上半身好歹還有點知覺，讓他活得至少還像個人。
出門去買肉的常二妮，并不知道家里又發生了些什么。
她很快就在肉攤上隔了半斤肉，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卻被宋翠云和常大志給攔住了。
宋翠云和常大志前段時間也還是住在家里的，常家一共三家房，其中一間給了常二妮和趙志恒住，另外一間就給了宋翠云母子倆住。
而白秀蓮和杜鵑，原本就是在堂屋里打地鋪的。
平時宋翠云母子倆跟趙家人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但雙方在除夕之夜鬧得實在是太狠了，事后雖然都各自消停了下來，但雙方幾乎還是沒什么來往,平日里就跟看不見對方似的。
常二妮雖然一心撲在趙志恒身上,但她在除夕那晚過后，不知道是不是想清楚了什么，竟然也不逼著她娘再拿出常家的東西來貼補給趙志恒了。
再加上趙志恒后來很快就斷了腿，宋翠云母子倆還幫著常二妮揍了白秀蓮和杜鵑，常二妮對母親和弟弟也比從前要照顧多了。
“二妮……”
宋翠云牽著兒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喊了常二妮一聲。
常二妮今兒個親手賣了杜鵑，這會兒心情正好著，對著她娘也難得的有了個笑臉：“娘、大志，你們看我買了什么？”
常二妮朝母親和弟弟晃了晃自己手里拎著的那塊豬肉。
常大志早就盯上那塊豬肉了，聞言不由得舔了舔嘴唇，顯然是饞了。
宋翠云卻是根本不在乎這些。
她面色凄苦的道：“買了肉又能怎么樣？你還不是會送到那個趙志恒嘴里去，難道你還舍得給我和你弟弟留上一口嗎？”
這話一出，常大志眼里的光也慢慢的散了下去，然后就再也沒了別的表情。
常二妮：“……娘你這是說什么呢？你是我親娘，大志是我親弟弟。家里難得買一回肉，我當然會做給你們一起吃的了！”
或許是同樣的承諾已經聽得太多了，宋翠云并沒有半點開心的意思，只是搖搖頭道：“罷了,如今你已是被一個男人給迷了心竅，我也管不了你了。
我找你，不是想跟你討一口肉吃，我是帶著你弟弟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
常二妮嚇了一跳，“娘，你要帶著弟弟去哪兒啊？”
“去找你爹。”
宋翠云面色淡淡的道，“你爹雖然犯了事兒，但他只是被流放了，并不是砍頭。聽說漠北那邊兒這幾年發展得還不錯，不少行商也開始往漠北那邊去了。
我打算帶著你弟弟去漠北找你爹，將來說不定還能在漠北安個家，一家人安安穩穩的守在一塊兒過日子也好。”
常二妮的臉色很難看：“漠北離我們南溪縣可遠著呢，好多從漠北那邊逃回來的人根本就走不到地方，大多都是死在路上了！
娘你這么大年紀了，身子骨又一向不好，大志又還只是個孩子……
你就那么確定，你們能活著走到漠北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真的走到了漠北，你們又一定能找到爹嗎？！
爹他自己都還只是個戴罪之身而已，又怎么能幫著你們在漠北那種地方安家？！”
常二妮是真沒想到，她娘平日里看著悶不吭聲的，竟然會突然間就有了個這么大的主意！
他們一家人從小生活在南溪縣，成長在南溪縣，他們就沒有離開過南溪縣！
她娘一個婦道人家，辛苦了大半輩子，如今倒好，竟是連家都不要了，非要千里迢迢去什么漠北！
這不是胡鬧嗎？！
宋翠云卻是已經下定了主意：“你不用再勸了，我已經和你弟弟商量過許多回了，這趟漠北，我們是一定要去的。
縣里有往漠北去的商隊，我們到時候就跟著商隊，在商隊里幫著打點雜，人家會愿意帶著我們一起去漠北的。
有商隊在，路上肯定出不了什么大事兒，走到漠北應該不難。
至于到時候要怎么找你爹、怎么在漠北安家……這些事情我也都已經考慮清楚了，不用你操心。
總之，我們是肯定要去漠北的。
不過你到底是我女兒，這事兒我想來想去，怎么著也該親口跟你說一聲。”
常二妮一臉木然。
也就是說，她娘早就已經打好了主意，甚至說不定連商隊那邊的線都已經給走痛了！
不然的話，她娘不會說得如此頭頭是道的！
她娘和她弟弟，是真的要離開南溪縣，也是真的要離開她了？
常二妮心中一片茫然。
良久過后，她才低聲問道：“娘，那你就沒想過，要帶上我一起去漠北嗎？”
宋翠云一愣：“你要去漠北？你不想跟那個趙志恒在一起了？”
常二妮避而不答：“你別管我跟趙志恒之間的事兒，我就問你，你真的沒想過要帶我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