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沉默了許久。
白秀也終于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地望了回來,卻瞅見黑臉漢半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走進一看,卻被黑臉漢當成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到她的裙擺上了。
她搖了搖頭,已經隱隱猜到了什么事情。
不過黑臉漢實在懂事,還是將信件遞過去讓她看了一遍。
看到信件,白秀心中百感交集,雖然她也痛恨過鹿芊芊一段時間,但現在對這個可憐的劍靈,實在恨不起來,只能幽幽嘆了一口氣。
良久良久。
等黑臉漢情緒平緩下來,兩道身影從山崖上悄然飄下。
夫婦兩人循聲望去,只看到一個臉上毛茸茸的中年人,還有一個古靈精怪的人族少女,正沖夫婦兩人笑。
白秀看向黑臉漢:“這兩位是……”
黑臉漢勉強笑道:“這位是萬妖國大長老,猴族神通境強者至尊蕉,那個丫頭是咱兒媳婦侯桃桃。”
又一個兒媳婦。
聽他這么說,白秀反而不是那么驚訝了,反正只要是看著特別好看的,一般都是自己的兒媳婦,那混小子這點還是很讓人放心的。
她笑著沖侯桃桃招了招手:“桃桃,快過來讓娘看看你!”
侯桃桃俏臉驀得一紅,蹦蹦跳跳了兩步便準備過去,又感覺不是特別端莊,便雙手疊在腹前,小步走了過去,盈盈欠身。
“娘!”
這聲叫得倒是情真意切。
趙昊那混小子雖然走得匆忙,但也是無奈之舉,只要一有時間,也會傳音過來幾句話幫自己排遣寂寞。
可最近傳音越來越少,聲音越越來越虛弱,讓她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她只希望這一切都能平安度過,哪怕自己什么都沒得到。
尤其是聽到他娘只身趕赴萬妖國的時候,她心中咯噔了一聲,生怕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好在沒有發生。
她感受著臉頰上白秀慈愛的撫摸,心中也生出了久違的安全感,白秀給她的感覺跟師尊很像,又不完全一樣。
至尊蕉到黑臉漢面前,有些遺憾地看了轆轤劍一眼,旋即笑瞇瞇地看向黑臉漢,微微拱手:“恭喜趙將軍得到轆轤劍!”
黑臉漢心緒有些復雜,只是唉了一聲。
至尊蕉笑道:“陛下本身便是劍靈,如今不過是回歸本體罷了,將軍無須悲哀,她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這種方式或許是最適合她的。”
“嗯!多謝大長老。”
黑臉漢誠懇道謝。
至尊蕉神情回歸了幾分凝重:“不過有一點還需將軍知道,陛下修為乃永生境,世間鮮有敵手,但現在化劍,執劍者卻未必能夠發揮全部的力量,所以將軍還需重估自身實力,萬不可魯莽行事!
另外,陛下還有一件事讓我轉告將軍,此事關乎轆轤劍最大的秘密。”
說著便附耳過去。
黑臉漢聽得神情嚴肅,原來地宮里的那道門,竟然是通往先秦劍冢的唯一大門,而轆轤劍就是這個鑰匙。
劍冢里面兇殘無比,只憑一人恐怕很難平定。
讓黑臉漢打仗,他自然是絲毫不懼,但碰到這種大事,終究還是不敢輕易拿主意。
這種事情,得跟昊兒好好商量一番。
“對了!”
黑臉漢忽然驚醒:“萬妖國全靠鹿……全靠她壓著,現在她化身劍靈,會不會出現什么亂子?”
“這點將軍可以放心。”
至尊蕉笑了笑,隨后強大的氣息從他體內升騰而起,引得整片萬妖國的大妖紛紛驚懼而醒。
元神境!
旋即他憑空變出一根玄鐵棒,這跟鐵棒黑臉漢認識,正是至尊蕉的隨身武器,只是現在,它多出了一些變化,周身都亮著玄奧的金色紋路。
隱隱間,好像還有東海龍宮的字跡。
至尊蕉笑了笑:“陛下將我視作心腹,自然傳授了些修煉的法門,如今我已入元神境,又有定海神針器靈相助,萬妖國不會出半點亂子。
還有,器靈之志,在于掙脫仙佛,重塑妖族秩序。
過段時間,等我安定好萬妖國,必將出兵外域道門,屆時晉國定會大亂,還請不要放棄這個機會。”
“大長老大義!”
落日峽谷。
又是血雨腥風的一天,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濃重到凝成實質的地步,但所有人的口鼻都已經麻木,聞不到血味,只能聞到尸體腐爛的臭味。
太陽已經沒入山的那頭,卻還是悶熱無比。
夜間陰氣上升,對佛門法力不利,佛門弟子的法力和真氣又在白天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只能收兵休息。
荒國軍隊這邊,終于得到了短暫時間的喘息時間。
飛速收攏防線,全力救治傷員。
每到這個時候,趙昊都會萬分勞累。
這一段時間,枯榮文星已經運轉到了極致,白天里面找機會在戰場各個角落收集生機,到晚上就灌輸到自家傷員身上。
按理說,這是永動機的打法,只要堅持下去佛門必敗。
但如此規模龐大的戰爭,枯榮文星的功率早就跟不上了,他就像一個大壩,每天都會進行一次完整的蓄洪泄洪過程。
這特么就算是三峽大壩也扛不住啊!
又是兩個時辰。
趙昊身體再次被掏空,坐在山崖上跟賀啖一起懷疑人生。
“陛下……”
“說吧,今天戰損多少?”
“一萬七……”
趙昊一陣牙疼,每天都是一兩萬精銳的戰損,這他媽的哪個國家能頂得住?
佛門那邊雖然傷亡也不小,但只算比率,比荒國這邊少太多了。
落日峽谷中,荒國失去了守城之利,只能用人命擋住佛門的進攻。
這樣下去,只有一種結果。
荒國全軍覆滅,佛門元氣大傷,卻還能進入荒國境內胡作非為。
賀啖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上面的血漿已經干涸,衣服上的布料就像木頭片子一樣梆硬。
他嘆了口氣:“陛下,我們……”
他頓了一下,發現趙昊沖他眨了眨眼。
立即屏息凝神,果然察覺到了被窺伺的感覺。
佛門高手屏蔽感知的法術太過強悍,有時候站在你的面前,你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他,就因為這個法術,無數荒國戰士死于非命。
最近幾日,趙昊屢次感受到有人窺伺,賀啖除非全神貫注,否則根本發現不了。
他心思電轉,瞬間想起了排練的內容。
繼續說道:“陛下!我們只要這么堅持下去,佛門豈不是必敗?他以為我們每天都在損失兵力,這些天已經懈怠了很多,殊不知我們實力根本就沒有損失。”
趙昊切了一聲:“再讓他們高興兩天,一個月后給他們一個大驚喜,那個地方沒有問題吧?”
賀啖點頭:“放心!重兵把守又有大陣守護,不可能有佛門中人發現。”
趙昊笑了笑:“那邊好!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賀啖笑呵呵起身,龍行虎步,絲毫沒有之前的疲態。
與此同時,那股被窺伺的感覺消失了。
趙昊松了一口氣。
再拖下去,指定是不行了。
唯一的方式,就是誘殺,而且是一誘就滅掉佛門大部分主力的誘殺。
至于誘殺的資本……
他閉上眼睛,明心文星無比明亮,周圍所有星子都清晰地出現在他的感知當中。
親娘的還在。
親爹的也在。
鹿芊芊的也在,卻幾乎變成了透明的樣子。
趙昊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應該大概猜到了結果,算算時間算算距離,黑臉漢應該已經快到了。
以他本身就接近神通境的修為,以及身負的強悍將運,還有突破宗師時覺醒的統軍領域,必然能將荒國軍隊的戰斗力提升到最強悍的層次。
這一次,必須要把佛門徹底打怕,首要前提就是讓佛門的精銳騙到一起。
“呼……”
趙昊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洛水寸步不離地跟了進去。
這些天,他之所以能夠在戰場上瘋狂收集生機,全都仰仗洛水在旁護佑。
只不過最近殺的人太多,洛水又有些自閉了。
進了營帳,他朝里面探了一眼,小聲說道:“紅苓姐已經睡著了。”
紅苓龍軀得天獨厚,并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不過每天施云布雨,幫荒國陣型查漏補缺,著實有些累人。
“嗯。”
洛水輕輕應了一聲,直接跳到了自己的小床榻上。
趙昊有些不爽:“你都不跟我說一聲晚安么?”
洛水癟了癟嘴:“說了也不會睡得安生啊!”
趙昊捏了捏她的臉蛋:“這尼瑪!再打下去,老子的洛水遲早會變成一個只會殺人的木頭,老子好心疼啊!”
洛水別過頭去:“能活下去就不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趙昊搖頭:“那也不能擺爛,得及時調理。”
洛水疑惑:“怎么調理?”
“首先得讓你感覺到世間還有溫暖。”
說罷,直接跳上洛水的小床榻,摟住她道:“睡覺!”
洛水:“???”
她推了推趙昊,沒推動。
不過好在趙昊沒有進一步動作,其實渾身都是血跡,也沒辦法有進一步動作。
于是只能作罷,枕著趙昊的臂彎生悶氣。
趙昊呲牙一笑:“如果這一仗我們能打贏,我再給你做進一步治療。”
洛水啐了一口:“我不需要你治療。”
只不過話還沒出口,就聽到了趙昊的呼嚕聲,于是她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細弱得就像蚊子哼一樣。
睡得倒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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