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趙昊此番前來,其實本來就動了向皇帝申請去邊疆的意思。
畢竟身旁有老楊這么一個宗師級高手,縱使不通戰陣,在戰場上的作用很難比得上黑臉漢,但宗師就是宗師,有他過去搭把手,戰場的局勢肯定能緩和不少。
再者就是黑臉漢身上的傷。
雖說逐夷城的傷藥和解毒藥都很贊,能近乎幫他無限續命,但反復重傷終究是傷元氣的,身體狀況必定會越來越差。
他需要自己的枯榮文星。
所以趙昊一開始就想等著大臣都離開之后,向皇帝申請一下。
當然,他也希望姜崢上前線督戰。
看現在的結果,好像結局與他設想中的一樣。
但同樣的話,從姜崢嘴里說出來,就完全不是那個味兒了。
姜崢微笑道:“昊兒,如何?我身邊有曹公公與桂公公兩大高手,再帶三千禁軍高手,可保你安全無虞。”
三千禁軍。
已經很不容易了。
若是再多。
一是容易引起別國探子懷疑,二來京都防守也會空虛。
三千禁軍的確不多不少。
趙昊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開口道:“那指定行啊!我身邊的老楊和洛水,也都是一品高手,到時候讓他倆保護我們,讓老曹和桂公公跟隨我爹沖鋒陷陣,他們實力強,而且騎馬更方便……”
眾人:“……”
騎馬更方便,你幾個意思啊?
姜崢趕緊揮手打斷:“難得昊兒一片小心,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么定了!”
他看向一眾臣子,嗤笑了一聲:“諸位愛卿看到了么?我們荒國要的就是這樣拳拳赤子心,昊兒毫無修為,都愿意隨朕一起深入險地,倒是你們在朝堂上太久了,失去了骨氣?”
荀越和六個尚書都噎了一下,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最終,荀越鄭重拜下:“臣慚愧,皇上圣明!”
丞相都這么說了,六部尚書也都是拜下。
“皇上圣明!”
御駕督戰的事情,就這么敲定了。
趙昊在旁看得只想笑。
皇帝御駕督戰,不行!
皇帝帶上我御駕督戰,行?
你們這些糟老頭子壞得很!
趙昊已經開始懷疑了,姜崢這小老頭今天同時叫這些大臣和自己過來,就是有預謀的。
一方面,把自己綁去前線。
一方面,拿自己說服這些大臣。
啥好事兒都讓你占了。
奶奶的!
果然老狐貍,難怪找了一只心狐當老婆。
姜崢揮了揮手:“行了,你們跪安吧!”
幾個老頭齊齊拜下:“臣告退!”
說罷,齊齊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而曹公公,也乖巧地打開了殿門,放七位大臣出去。
倒是秦知禮和姜樂清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走。
姜崢斜睨了他們一眼,不滿道:“你們還杵在這兒干什么?朕要跟我的好女兒好女婿說話,你們倆還想毀朕的好心情?”
姜樂清:“???”
你的好女兒?
那我算什么?
秦知禮:“……”
你的好女婿?
那我……算了!我還不是。
小情侶對視了一眼,悶悶拜別。
“孩兒告退!”
“微臣告退!”
瞅著倆人郁悶離去,趙昊咧了咧嘴:“殺人誅心了屬于是。”
姜崢則是嗤笑一聲:“這倆孩子跟憨憨一樣,一點都不懂我這個當皇帝當爹的心思,還是你這個小子機靈。”
趙昊擺了擺手:“我這不是機靈,是單純的孝順!”
反正也無法拒絕,干脆吹吹牛逼。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安靜的姜芷羽忽然開口了:“父皇,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咱們?”
姜崢慈愛地看姜芷羽了一眼,笑著搖頭道:“不不不!芷羽,戰場危險,不是你這女子能夠去的。”
姜芷羽緊緊地攥著雙手:“前些日子我夫君寫《木蘭辭》的時候,您可不是這么說的。百姓的女兒能夠女扮男裝上戰場,皇帝的女兒就不行?更何況,我只是隨行!”
姜崢繼續搖頭,言語中已經帶了一絲慍色:“若是這樣,那就更不妥了!我過去,是為了給將士鼓勁兒,昊兒過去,是為了給大將軍鼓勁兒。你過去有什么用?帶你去不是浪費……”
姜芷羽寸步不讓,緊咬牙關道:“誰說我沒用,我有千狐殺……”
“夠了!”
姜崢生氣了,看向趙昊:“你的媳婦,你去勸!
趙昊趕忙說道:“好嘞!我這就回家哄!”
說著,便站起身,攥住姜芷羽的手就準備離開。
卻不料姜芷羽站在原地,倔強地看著姜崢。
姜崢剛才雖然兇,卻有些不敢跟自己的女兒對視。
趙昊則是在旁邊笑道:“父皇!我只能帶回家先哄哄,要是哄不動再放她回來跟您鬧!”
“嗯!”
姜崢假裝頭暈,用手掩住自己的額頭:“快去,快去!好好哄!”
“好!”
趙昊扯了扯姜芷羽的手,小丫頭眼眶頓時紅了紅,不過只能低下頭,任由趙昊把她扯出了大殿。
這個時候,剛才跪在外面的文武百官已經撤了,殿外空空蕩蕩的。
姜芷羽寒著臉,剛出大殿,腳步就憑空加快了幾分。
趙昊連忙跟上,一邊小跑,一邊哄。
可是怎么哄都沒用。
不管叫“小甜心”“寶貝兒”還是“媳婦兒”,得到的只有姜芷羽的橫眉冷對。
一路無話,姜芷羽臉色從頭陰沉到尾,眼眶越來越紅。
一直到了鎮國府,回到自己臥房。
姜芷羽終于繃不住了,惡狠狠地瞪著趙昊:“你不是要勸我么,來啊!”
他是有不少理由來著,但被她這么盯著,再有力的理由說出來都感覺有些理虧。
最后,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我只能這么做啊!”
不這么做還能干什么?
若真出了意外,姜芷羽就是姜崢留下來限制鎮國府一脈的王炸。
反而你們獨苗已經無了。
但你們孫媳婦兒還在,你們老趙家若是還有些感情,為了這個孫媳婦兒也得再為我們姜姓流干血吧?
當然!
這里面還有一個古怪的地方。
就是有心玉存在,按照常理來說,只要自己死了,那姜芷羽幾日內也會香消玉殞。
所以,這種操作應該不存在。
但看姜崢今天如此堅定地拒絕姜芷羽隨行,說不定這個小老頭真的有后手。
畢竟連納妖族于國運之下的神奇操作都做得出來,做到別的,應該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比如,趙昊就設想過一個情況。
比如,自己人死了,但心臟沒死,直接體外培養心臟,或者干脆器官移植,心玉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不會崩……
畢竟古籍之中,是有移植強橫妖族心臟而不死的傳說的。
也不知道姜崢這小老頭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房間內。
小夫妻兩人久久不語。
趙昊嘆了口氣,輕輕把她擁入懷中,溫聲說道:“我何嘗不懂你的心意?夫妻兩人,的確應當同生共死。我心疼你,但從來沒有過故作豪氣,卻把你丟下來的想法。不過這次,從大局來說,如此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跟皇帝一起過去,你在家里好好待著,這一路便不會有內患,這樣我們一家人平安團聚的可能就最大。
何況,那么多高手護著呢!
老楊剛突破宗師,兩個太監也都疑似宗師,我們出問題的概率本來就不大。
大家都擔心最壞的情況發生,但其實完全可以不必擔憂過度。
何況就算他想為難我,我就一點反制的手段都沒有么?芷羽……”
“嗯……”
姜芷羽輕輕應了一聲,將腦袋埋在趙昊懷里,聲音卻還是有些顫抖:“我都懂,但你這么選,我還是很難過!”
趙昊嘆了口氣。
心狐天性就是黏人,別說姜崢有沒有在弄死自己的前提下給姜芷羽續命的能力。
就算真有,得知死掉的那一刻,估計小丫頭也會選擇殉情。
別說心狐了。
就連自己這個心狐族的女婿,這一個多月來都慢慢有了這個傾向。
這丫的!
他捧起姜芷羽的臉,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笑道:“別學那些大臣,明明毛事都沒有,偏偏整得跟怨婦一樣。有這時間還不如咱們倆好好聊聊天。”
“嗯……”
姜芷羽應了一聲,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明天你就走了,距離晚飯還有一個多時辰。”
趙昊:“啊……”
一個時辰后。
趙昊坐在床沿上,剛剛穿上一件衣衫,感覺一具溫軟貼在了自己后背上。
他咧了咧嘴:“我這穿衣服呢!”
姜芷羽聲音有些落寞:“趙昊,你可真能讓我生氣。”
趙昊板著臉:“叫相公!”
姜芷羽猶豫了一會兒,聲音軟糯道:“相公”
“叫夫君!”
“夫君”
“叫老公!”
“哈?你想當太監么?”
“啊……”
趙昊撓了撓頭,這詞兒放到現在的確歧義有點大,便不再糾結這些東西,趕忙催促她穿好衣服。
一切打點完畢,兩人便攜手來到了前廳。
時間趕巧。
白秀剛剛準備好晚飯,是熱氣騰騰的大骨頭。
紅苓抱著小豆莎,小豆莎抱著大骨頭,叼著一根竹吸管在骨髓里狂嗦。
“公子”
紅苓看了趙昊一眼,注意到姜芷羽在旁邊,便趕緊將目光轉走。
自從家里來了小豆莎,她就隨著一起出來吃飯了。
尤其是兩個武將出征后,更是少一個人這飯桌就顯得冷清。
只是趙昊自從搬到新房,便很少去原來的小院了,這一個半月了,也就去她屋了三四次。
姜芷羽則是坐到了她旁邊,自然地攥住她的手,一邊逗弄小豆莎。
紅苓見狀,眼波不由柔軟了幾分,沖姜芷羽微微一笑。
趙昊則是走過去揉了揉小豆莎的腦袋:“奶奶做的大骨頭好吃么?”
“好七!”
小豆莎抬了抬腦袋,便又專注地嘬起吸管。
那神態,就像御劍一樣嚴肅。
趙昊撇了撇嘴,心想小娃娃真可憐,從小就生活在白秀的掌控下,除了自己屋里的零食,吃的全都是白秀做的飯。
以至于小家伙曾經發出這等疑惑:為什么飯沒有零食好吃,我們還要吃飯?
趙昊不能解釋,只能尬笑著把問題糊弄過去。
這個時候白秀端著最后一道水煮白菜來了。
姜芷羽默默挑起一塊大骨頭,淺嘗一口后道:“好吃!”
不得不說,心狐還是有些狠的。
因為在極北荒寒之地生活過很長時間,習慣了食物稀缺的環境,所以自創了一個神奇的妖法。
改變味覺!
只要他們愿意,再難吃的東西,也可以是好吃的。
正是因為這一點。
姜芷羽嫁過來以后,婆媳關系光速升溫。
趙昊見狀,也只能硬著頭皮捧起一塊大骨頭。
“好吃!”
白秀樂不可支,笑呵呵地招呼著一家人吃飯。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姜芷羽沖趙昊使了一個眼色。
趙昊會意,直接開口說道:“娘,我明天要跟我老丈人一起去趟逐夷城!”
“哈?”
白秀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好端端地去什么逐夷城啊!”
趙昊心中暗嘆一聲,面上卻是笑得很輕松:“也沒啥,就尋思將士們跟異族打著太辛苦,去慰問慰問,提提士氣!這不快過年了么,快點把異族打完,早點讓將士們回家過年!”
這些日子,老爺子的信息網是跟自己直接對接的。
逐夷城的近況,近乎完全保密,就連白秀這個大將軍夫人都不知道。
“真是如此?”
白秀反問,神色已經開始有點不太對了。
趙昊咧了咧嘴:“不然嘞?我這么穩健,您該不會以為……”
“娘又不傻!”
白秀擰起了眉毛,臉色帶著一絲慍怒。
趙昊當即就啞火了,自己這個娘在政治上的確有些遲鈍,但畢竟是軍情處出身,對戰機的嗅覺相當敏銳。
前些天,她就像一直有心事,眉頭就沒有一天舒展過,只能強顏歡笑。
不過想來也是,以前黑臉漢和老爺子出去打仗,她雖然也是呆在京都照顧兒子,但前線的戰報都能到她的手里。
但這次,她卻只能接到老爺子那邊的。
這難道還不蹊蹺?
白秀揉了揉眉心:“昊兒,你還是太單純了!你想想,荒國這么多年了,皇帝那次御駕督戰過?娘確定現在的逐夷城很危險,你不許去!”
趙昊笑著擺了擺手:“我都答應我老丈人了,又豈有不去的道理?更何況我身邊還有老楊和洛水呢,我老丈人身邊也有高手,什么危險都不會有。”
白秀神色稍緩,卻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別管風險大不大,只要發生天就塌了。
但現在趙昊已經答應了,如果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她沉思少許,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這樣吧!反正娘留在京都也是為了照顧你,既然你要去逐夷城,正好娘也一起去,咱們一大家子……”
趙昊連連擺手:“這使不得!打仗呢,我們一大家子去旅游呢?”
白秀皺著眉頭:“以前娘可是軍情處的頂梁柱,你還擔心我過去添亂不成?”
“啊這……”
趙昊有些頭疼,只好搬出殺手锏:“不是!我就尋思,我跟芷羽已經成婚一個多月了,最近她越來越喜歡吃酸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知道逐夷城那邊全是軍糧,萬一不合她胃口就不好了,你說對吧?”
白秀:“……”
紅苓:“……”
姜芷羽:“……”
小豆莎:“呲嘍呲嘍。”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么狐貍娘喜歡吃酸的,能讓全家都安靜下來。
白秀也懵了,聲音有些顫抖:“芷羽,真的么?”
雖然這些理由都是和趙昊事先商量好的,但姜芷羽還是有些慌張,連連點頭:“啊對對對……”
“那請大夫了沒?”
“啊,還沒來得及!”
“這種事,你們怎么就不急呢?”
姜芷羽咬了咬嘴唇:“主要我的脈象和尋常人的不一樣,大夫也未必能把脈把出來……”
趙昊趁熱打鐵:“要不這樣吧娘!你就留在京都照顧芷羽,逐夷城那邊就算有大事兒也傷不到我,別因為這點小小的意外概率,搞出什么別的大事兒。娘,你說對吧!”
白秀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趙昊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真不是他自欺欺人。
此行出現意外的概率的確很小,除非異族直接丟王炸。
而這么安排,也的確是最優解。
現在鎮國府里有姜芷羽,又有所有蛇族的目標小豆莎,小老頭肯定會安排人層層保護起來。
自己帶著老楊和洛水過去,即便真的出什么意外,加上自己枯榮文星上面十幾萬根黑氣倒刺,只要時時刻刻小心,根本不用吃怵姜崢會使什么手段。
到時,也能便宜行事。
商量好就行!
趙昊跟姜芷羽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的想法一樣,在確定荒國內所有隱憂都被消除之前,他們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第二天一早,京都西城門舉行了一場盛大的送行儀式。
這場儀式,讓相當一部分人懷疑起了逐夷城的局勢。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逐夷城的消息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那邊除了兩個小老頭的信息網,其他所有信息網全都被打掉,為的就是不讓別國知道這邊的情況。
但有時候。
沒有消息,其實也是一種消息。
姜崢的確能夠悄悄去邊疆,但他平時就是三日一早朝,如果忽然消失了,消息絕對瞞不住。
與其悄悄摸摸走,讓別人懷疑自己心虛。
還不如光明磊落聲勢浩大一點,以“快點讓將士回家過年”為由趕過去。
虛虛實實!
現在魏國正跟楚國打得熱火朝天,即便有所懷疑,也不可能生出一絲放棄楚國戰場,來西隴關搏一搏的心思。
出征儀式之后,趙昊被安排和姜崢同乘一輛馬車,惹得禁衛軍一陣側目,沒想到這貨待遇竟然這么高。
趙昊瞅了瞅寬敞的馬車,里面甚至能夠放得下兩個小床榻,不由咂咂嘴:“父皇,您這馬車夠大的啊!有空給我也安排一輛啊!”
姜崢揉了揉眼眶,哈欠連連地擺了擺手:“行!行!等回來以后,就給你安排!”
說著,便躺倒在了軟塌上。
趙昊一副心疼的樣子:“父皇!你怎么困成這樣了?昨晚沒睡好啊?”
姜崢半閉著眼,精神懨懨道:“廢話!臨去前線,不得好好安排一下京都的政務?”
趙昊捶胸頓足:“那些文臣怎么這么廢物啊!什么事兒都讓您來?”
姜崢側過身,嗤笑了一聲:“昨天我不過說了些氣話,你咋還當真了?你小子,該不會真以為那些文臣都是吃白飯的吧?”
這小子,真是一點也不懂政事。
趙昊笑了笑:“看您罵他們那么狠,我尋思是呢!您昨晚一定累壞了吧,趕緊休息吧!”
“嗯……”
姜崢半閉著眼,用鼻腔懶洋洋發出一個聲音。
趙昊也躺了下去,補充了一句:“我也休息休息,昨晚也累壞了!”
姜崢:“???”
他承認,自己一天的好心情被趙昊破壞了。
回來了!
白菜被豬拱的感覺又回來了。
一時間,他不困了,坐起身來,卻看到趙昊閉著眼,一副馬上要進入香甜夢鄉的模樣。
姜崢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就踹到了趙昊的大胯上:“別睡了!陪朕聊聊天!”
趙昊揉了揉眼:“還是先睡會兒吧……”
“趕緊給老子爬起來!”
“哎!”
趙昊咧了咧嘴,只好乖乖地坐了起來,乖巧地看著小老頭:“您說!”
姜崢瞅著他笑嘻嘻的臉,一時間也不知道跟這狗東西嘮什么,不由感覺胸口有些悶:“你起個頭兒!”
趙昊撇了撇嘴:“要不講講異族吧,我聽說太升哥和東升哥的母妃都是異族人,這您跟異族肯定彼此知根知底兒,給我講講唄。”
知根知底?
姜崢總感覺趙昊口中這四個字好像有些怪里怪氣的。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擺了擺手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干脆給你講一講,你想從哪方面聽起?”
趙昊咂咂嘴:“異族的女子,漂亮么?”
“她們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
姜崢撫了撫胡須,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這么跟你說吧,異族也分很多的部落,雖然長相各有差異,但其實和我們大漢遺民并無二致,高矮胖瘦美丑盡皆有之。當然,太升和東升的母妃還是很漂亮的,畢竟都是部落首領的后代,又能差到哪去?”
他懷疑姜崢在凡爾賽。
姜崢瞅了一眼他的表情,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你小子浪蕩了十幾年,自詡見遍了天下美女,但要是放我面前,我只能說你對美女一無所知。”
趙昊撇了撇嘴:“您說的都對!”
瞅他吃癟的樣子,姜崢只覺得心里無比的暢快。
雖說他把趙昊帶出來是因為有別樣的心思,但其實他對趙昊是沒有任何意見的,相反還挺喜歡這個小事不著調,正事懂大義的女婿的。
此行的確有一絲風險,但僅僅一絲而已。
現在,他跟趙昊完全沒有隔閡,說話也自在了許多。
姜崢半躺在軟榻上,看起來無比自在,優哉游哉說道:“當然,我對她們也談不上喜歡,但當時異族部落有多少估計你也聽你爺爺說過,全部把他們趕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拉攏一部分攻打另外一部分。你也懂,皇帝嘛,只能犧牲自己的肉體,送給他們一些安全感。”
趙昊咂咂嘴:“您這犧牲還真夠大的!”
可不咋?
這得虧多少精兵。
這小老頭可真會裝杯。
不過統一戰線這一套,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他忖了忖道:“但是您就不害怕,異族留下來的后人,會對我們荒國產生不利的心思么?”
姜崢笑了笑,用關愛的眼神看著趙昊:“你說他們為什么要產生對荒國不利的心思?”
趙昊撇了撇嘴:“他們身上可是有異族的血啊!”
“那他們身上還有我們大漢遺民的血呢!”
“啊這……”
姜崢笑了笑:“你這混小子,做生意的時候那么精明,怎么思考大事兒的時候,腦筋反而轉不過來了?”
趙昊有些尷尬:“你這話說的,也沒人教我啊!”
“做生意也沒人教你啊!”
“但我經常出去消費啊!”
“嘖嘖……”
姜崢咂咂嘴,覺得有道理,便也不為難他,繼續說道:“你就類比一下,你別管出去消費還是自己做生意,是不是都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趙昊想了想,鄭重搖頭道:“也不是,我經常嫖高興了,就給花魁寫一首詩。”
姜崢:“???”
他感覺,跟趙昊講這種東西,循循善誘的方式,效果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便搖了搖頭,干脆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其實還是利益!咱們荒國之中,身兼異族血脈的人其實并不少,但這些人其實大部分都想老老實實當一個荒國人。你知道為什么么?”
“為什么?”
“因為血脈!我們大漢遺民和異族互有優劣,但其實并沒有本質的不同,當然需要有一個前提,就是沒有妖族。異族之所以是異族,就是因為他們能夠輕易納妖族血脈為己用,只要跟妖族走得近,他們實力就能提升。就像你做生意,你喜歡給你提供貨源的人,還是不給你提供貨源的人!”
“那指定是愿意提供的啊!”
姜崢點了點頭:“對!異族便是如此,但異族只要與我們大漢遺民婚配,生出來的后代就不再會有這種能力。混血沒辦法從妖族得到好處,對妖族也沒有了利用價值。
雖然他們仍然傳承了一些使用妖法的能力,但本質上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不同了,所以他們為什么還要反荒國?你看逐夷城里面,大街上隨便扯出來幾個人,至少一半都有異族血統,不還是老老實實生活,老老實實交稅么?”
趙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話雖這么說,但他心中還是吐槽。
這要真完全如同他說的那般,為什么不考慮立姜太升和姜東升為太子?
雖說有異族血脈,但這哥倆至少比皇宮里的那些廢物強多了,而且還姓姜。
這里面絕對還有些貓膩。
不然太升東升哥倆也不會這么不老實。
趙昊品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門:“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滅絕異族的好辦法!”
姜崢瞥了一眼:“哦?什么好辦法,你說來聽聽!”
趙昊一臉認真地說道:“既然咱們大漢遺民是他們的血脈終結器,干脆直接派幾個人擾亂他們的血脈。要求也不高,像我這么猛像我這么帥的就行,讓他們的女人不斷生孩子,幾代下去,他們的血脈就全毀了。到時候再讓他們幫我們開疆拓土,豈不美哉?”
姜崢撇了撇嘴,擺了擺手道:“你都能想到的東西,我們先祖難道沒想到?早就有人試過了,異族的部落極其討厭大漢遺民,就算你真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誕下后代里有我們的血脈,也會被異族純血各種瞧不起,繁衍不下去的。”
姜崢也有些無奈,干脆直接在地板上鋪開一張地圖:“而且混血總是不免受到一些異族文化的熏陶,你看看姜太升的逐夷城和姜東升的鐵壁城。雖說只有兩城之地,但其實面積抵得過十城。
面積如此廣闊,人口卻還不如別的城。
土地難以開墾是其一,的確有不少毒瘴之地,不過我們荒國的土地都是從這些地方強行開墾來的,但這些異族后裔卻仍然更傾向于采摘打獵。
大部分的耕地,反倒都處于大丘陵地區,那里地形還更惡劣一些,所以異族對它們沒興趣,生活的都是些大漢遺民。
農耕不發達,養活的人口就少。
所以這兩城輻射那么大的面積,還是如此人煙稀少,到處都是大片的野生的叢林,經常有塞外的兇獸順著山脈直接潛入進來,導致獸患頻出。他們寧愿忍受獸患威脅,也不愿嘗試著開墾一下。
若是能把這片土地開墾成田地,至少能為我們荒國添五百萬人口。”
說到這些的時候,姜崢臉上滿滿都是惋惜的神色。
趙昊忍不住咧了咧嘴,心想這小老頭,真是看見地就想種。
不過他看了一眼地圖,的確如同姜崢說的那樣。
大片的原始叢林,十分容易滋生猛獸賊寇,不僅土地浪費,而且治理費用很高。
雖然開墾消耗更多,但完全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沒辦法,大環境如此,倒也不能完全怪,這些混血。
一路上,趙昊都在假扮萌新,跟小老頭聊得可開心了。
不得不說,小老頭學識還真是淵博,上到大漢神朝分崩的內幕,下到母豬的產后護理,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據小老頭說,當時被半流放到邊疆,他可是踏踏實實地當了好一段時間農民。
當時的他,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養豬小能手。
三天下來,趙昊倒是從他這里受益匪淺。
薄暮初臨,轉眼之間,路程已經走了近八成。
過了這個晚上,再行一天的路程,就能趕到逐夷城的城區。
“混小子,扶我下去看看夕陽!”
“哎!”
趙昊扶住姜崢的胳膊,隨他一起跳下馬車。
兩人剛落地,馬車上便“嗖嗖”跳下來四個身影。
曹公公。
桂公公。
老楊。
洛水。
四位高手從始至終一直坐在馬車頂,給了兩人充足的安全感。
即便下了馬車,也是時時刻刻不離半步。
好在趙昊給他們了兩副撲克打升級解悶,不然估計現在已經emo了。
姜崢對這場景早已習以為常,指著不遠處的行宮對趙昊說道:“瞅見了么?這里便是我跟你太升哥東升哥的母妃成婚的地方,成婚之前這里還是異族最大的大祭壇,后來被我改成行宮了。”
“牛逼!”
趙昊知道小老頭又開始吹牛逼了,于是很配合地吹彩虹屁。
不過這行宮倒也不錯,雖然周圍人煙稀少,但一看就知道經常有人打理。
紅磚青瓦,看起來分外光鮮亮麗。
此地已經處于大丘陵地區,地勢起起伏伏,行宮處于方圓二十里的最高處,倒是能看清楚不少景色。
姜崢指著西北方:“看到那邊了沒有?”
趙昊眺望過去,果真看到了一條寬闊的路,從運糧官道上分出來,一路翻上最高的丘陵,隨即就翻到了丘陵的另一頭消失不見了。
遠遠目測,這條路的寬度跟運糧官道差不多,應該是特意修建的。
只不過……這個地方這么荒涼,能建一條官道并且配備驛館已數不易,為何還要修這么一條路,而且還直奔更遠的邊疆?
趙昊不由疑惑道:“那里是什么?”
姜崢笑了笑:“我們荒國建立三百年有余,在我之前已經有十七任皇帝,但皇陵之中卻只有十六尊黃金棺,你可知為何?”
趙昊一臉迷惑:“那不是您還健在么?”
姜崢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在我之前十七任,之前!”
他被趙昊氣得不輕,一時間吹胡子瞪眼的。
趙昊撓了撓頭,一副求知欲十分旺盛的樣子:“這我還真不知道!您給我說道說道!”
姜崢心情這才好了些,笑著跟他解釋道:“我們荒國的永安皇帝,同時也是當時的元帥,留儲君在京都監國,自己則是沒日沒夜地帶兵打仗,殺得異族聞風喪膽,一度打到了這里。”
“這么猛啊!”
趙昊倒是聽過一些相關的傳說,因為第八任皇帝雖然只坐了十年皇位,但算上他監國的時間,前前后后總共有五十年,拼命地給那個元帥爹提供后勤保障,直到現在都是掌權時間最長的皇帝。
父子倆的關系,有點像如今的兩個小老頭。
只不過,前者關系是父子,后者關系是君臣。
而第七任皇帝在位時,也是截止姜崢即位前,荒國疆域最遼闊的時候。
史稱永安大帝!
只是到后面,因為民生的問題,只能主動收縮疆域,等所有老百姓都能吃飽飯以后,再尋求擴張。
這個地方,距離荒國的最邊界已經只剩下一百里不到。
永安大帝有多猛,可見一斑。
趙昊一拍腦門:“永安皇帝,便是葬于此?”
姜崢點了點頭:“永安皇帝最后一戰大敗異族,準備班師回朝的時候突發心疾,臨終的時候留下遺詔,讓遠在京都的儲君立刻即位,自己也不回皇陵了,干脆就地安葬。
他只希望后代子孫,能夠繼續驅逐異族,有朝一日他陵墓周圍到處都是安居樂業的百姓,和田連阡陌的土地。只可惜,后來荒國把這塊土地失了,接連數百年都沒有奪回來,我雖然把它奪回來了,但距離田連阡陌還差了些許。”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老頭神情激動,不無得色。
當然,也有一絲失落若隱若現。
以現在的發展趨勢,想要讓田壟包圍皇陵,恐怕還差了一些。
趙昊心中感慨,卻還是說道:“父皇,我有一個疑問啊!”
姜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
趙昊問道:“既然這片土地丟失了幾百年,那皇陵……”
“就猜到你會問這個!”
姜崢笑了笑:“永安大帝病逝后,大軍回到了京都,他的親衛軍卻全部都留了下來,與當地女子成婚,世世代代守護著皇陵。若你站得再高些,就能遠遠看到百里外有一處小鎮子,名曰御陵鎮,里面便都是當時親衛軍的后代,已經守護皇陵了百年有余。”
趙昊不由驚嘆:“這么堅挺!那里面還有軍隊么?”
姜崢神色頗為得意:“自然有的!里面有一萬御陵軍,平均修為接近四品,除了守衛皇陵,便只聽從皇帝的調遣。當年把異族徹底趕出去的那一戰,沒有他們還真不行!”
一萬軍隊,平均修為接近四品。
霧草……
這猛得有些過分啊!
姜崢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色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明天咱們就親赴御陵鎮,帶著御陵軍一起去支援你爹!他們當年也算是老戰友,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了!”
“好嘞!”
趙昊看著低垂的夜幕,鄭重點了點頭。
難怪小老頭這么積極,原來這里還藏著一支超級精銳啊!
雖說一萬軍隊有些少,但平均修為接近四品,放到戰場上絕對是鋒銳到不能再鋒銳的尖刀。
帶到逐夷城,絕對能給荒國軍隊續上一口大命。
也好!
今天在行宮好好休息一夜,估計以后得天天聽著甲兵的聲音入睡了。
行宮被子很厚。
就是沒人暖床。
趙昊臨睡前只是看洛水了一眼,這個小丫頭就直接拔出了劍,狠狠地瞪了一眼趙昊,就飛快逃到了隔壁屋。
沒有辦法。
只能自己暖被窩。
舟車勞頓好幾天,趙昊也累的不成樣子,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卻不曾想,才剛剛不到兩個時辰,就感覺一陣刺骨寒意襲來。
有危險!
他猛然睜開眼睛,飛快從被窩里面坐了起來。
出門一看,三千禁衛軍早已嚴陣以待。
桂公公扶著姜崢站在屋頂,臉上都是如臨大敵的神色。
趙昊有些懵,扯過老楊就問道:“老楊,這啥情況?”
老楊臉色也是無比難看:“公子,兇獸暗潮……”
“你這是嫌行宮空氣沒味兒,特意放屁逗我開心的是吧?”
趙昊嘴角抽了抽:“兇獸暗潮,虧你想得出來!”
妖與兇獸同出一脈,祖宗都是血脈強橫的猛獸。
后來妖開始精修靈智,走上了修習妖法化形悟道的道路。
兇獸仍然只修體魄,智力與尋常野獸無疑,這也就導致了火麟馬這種宗師級別的兇獸,最多只能與人有簡單的交流溝通。
可以說,兇獸只靠本能行動。
即便有兇獸能夠順著叢林潛入荒國境內,最多也就造成一些小小的騷亂,根本掀不起大的風浪。
除非有掌握秘法的大能刻意引導,否則不可能出現兇獸暗潮。
老楊也咧了咧嘴:“公子,你也知道,我老楊最不擅長的就是放屁。”
趙昊閉著眼睛,瘋狂催動啟智文星,感知頓時覆蓋了方圓十里,包括地下。
然后,他整個人都麻了。
霧草……
這大大小小的,得有五六萬吧?
平均修為至少六品,地下還有這么多。
霧草?
趙昊嘴唇有些哆嗦:“只憑這三千禁衛軍,恐怕……”
老楊也是慘笑一聲:“聽說桂公公已經布好陣法了,也不知道能拖多久。曹公公腳力快,去逐夷城求援,禁衛軍統領也去御陵鎮求援了,也不知道什么時……”
“啊!”
西北方傳來一陣響徹夜空的慘叫。
老楊嘴角抽了抽:“禁衛軍統領已經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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