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納德，很高興又見到你”
雪莉·蘭辛穿了一套大紅色的上班女郎套裝，帶著一枚碎鉆石胸針，一根細小的白金項鏈上面鑲嵌著一枚碩大的鉆石，不停地在刺激羅納德的眼睛。
“你好，蘭辛女士……”，羅納德揉揉眼睛。
不光是因為她身上“光芒四射”，而且雪莉·蘭辛明顯地做了嘴唇豐滿手術，也把她那個典型的猶太人的鼻子給整了形。要是她還在從事演員這一項很有事業的話，羅納德會告訴她你已經到了演母親的年齡，就不要再做這種會在攝影機下暴露無疑的手術，妄圖停留在少女的角色里了。
再加上雪莉·蘭辛的口音也變化了不少，本來芝加哥中部口音的她，現在說話透著一股子“山谷女孩”的味道，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想的。也許派拉蒙那些老頭子喜歡這個調調？
“我聽凱文（胡文，她的經紀人）說，你有想要的……”雪莉·蘭辛如果說這幾年在獨立制片這個領域打滾，有什么長進的話，就是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對她的美色感興趣的，特別是羅納德這種年輕人，有話直說是效果最好的。
“是的，我想要這個……”，羅納德把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溫斯頓·格魯姆的諷刺小說？我聽說華納兄弟已經放棄了，把他放進了輪轉？之前的雨人已經把這一類題材的觀眾潛力都耗盡了……額，是我多嘴了，如果我得到了這個職位，我一定會盡力……”
“不是盡力，我一定要得到這個劇本，這無關票房，是我的個人喜好……”羅納德打斷了對方的程式化的說法。
“OK，想來沒有太大的難度，我和華納兄弟的特里·特梅爾關系不錯，不過你為什么不自己和他們去要呢？”
羅納德聳聳肩，心想我要是能買到，還要和你廢話嗎？
“是我的問題”，雪莉·蘭辛做了一個把嘴上拉個拉鏈的動作，心想這肯定是個人的恩怨了。好萊塢人有不少并不把電影作為純粹的生意來看待的。
有些導演和制片人，明知道電影票房沒有潛力，也會為了圓夢什么的一定要拍某部電影。想到這里她看了羅納德一眼。還有些人為了一些細小的事情，感覺到了不尊重，就硬是不和某些人合作，一直憋到最適合的那個人選去世也是常有的事情。
“說到票房的事情，如果你不是因為某些愛好的話，你會怎么來考慮是否拍攝某個劇本呢？”雪莉·蘭辛把話題順回了她馬上要接受的考試上。
“這無非是那些老生常談了，雪莉。你也是制片人，明白的。明星是最重要的，劇本拿到了明星的承諾，然后再配合適配的導演，配角，技術班底等等，而不是反過來。”
羅納德先說了些業內的常識，然后他愕然發現，雪莉·蘭辛居然用筆在一個真皮材質的小本子上記了起來：
“明星是第一……”
“這……”，羅納德滿腹狐疑，這女人不會就是跟在斯坦利·賈菲的后面，做一些行政工作的吧？那些成功的電影項目，你就沒有做任何決策性的工作？就算跟在賈菲后面耳濡目染，也不會什么也不懂吧？
“嗯，還有呢？我來之前特意看了你以前的電影，我發現你對挑選劇本有一種特別的眼光，比我知道的任何好萊塢制片人都要好，這里有什么秘訣嗎？”
雪莉·蘭辛還真的不是特別明白好萊塢制片的選擇。她向來都是斯坦利·賈菲的助手，負責落實賈菲作出的決定。更多的時間花在了發行，營銷，有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回味一下當年拍影視劇的時候的那種感覺。
蘭辛還上過幾次芭比·懷甘特的采訪節目，這在制片人圈子里是很少見的。一般的制片人怎么會把寶貴的上鏡時間留給自己，都是留給主演的明星們的。
“唉……”，羅納德在心里嘆了口氣，他高估了這位的能力。自己還在來之前還做了些準備，現在看那些東西說出來，雪莉·蘭辛也很難理解明白，不如就弄點簡單的東西說說好了。
“咳咳，其實我也不懂什么電影賣座，也許是我的運氣特別好。我挑選劇本有兩個標準……”，羅納德豎起了兩個手指頭。
“哦？”雪莉·蘭辛往前探了探，整個人都調動起來，等著羅納德說出自己的“秘密”。
“咳咳……”，羅納德在那里等了好幾秒鐘，都有點僵硬了，這個女人怎么還沒有理解自己的條件嗎？
“哦哦，你放心，等我當上了派拉蒙影業的總裁，我第一時間就會去和華納兄弟溝通，把那部劇本買到手，不過，我也有個條件……你得把發行合約留在派拉蒙啊……”
雪莉·蘭辛倒也不是很笨，至少她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出色的。
“也不必這么著急，他們是不愿意賣給我的，按照正常的商業運作就好……”羅納德摸摸下巴，華納兄弟那邊對自己深深不以為然，他們要是知道自己有參與，或者看出不對，這事又得黃了。
“明白了，我會做好這件事情的。怎樣讓他們覺得是在求我，不要讓這個劇本太過顯眼，這些辦公室的事情我最擅長了……”
羅納德于是收回了一個手指，蘭辛雖然不懂電影，但是很懂怎么在老頭子主導的大制片廠世界里，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也就不再賣關子了，把自己特地準備的“秘訣”說了出來。
“我在劇本里只找兩個東西，只要有一個，我就覺得劇本的素質不錯，可以嘗試。如果兩個都有，那么如果能配合上合適的導演和演員，就可以有機會獲得票房大勝……”
雪莉·蘭辛的一動不動，非常專注地盯著羅納德的嘴，這都是真知灼見啊。
“第一，我會尋找一個你想要為他鼓掌加油的主角……”
“就像上班女郎里的苔絲那樣的？所有阿美利加年輕女性的偶像？”雪莉·蘭辛脫口而出。
“額，也不一定是那樣都是可愛的，正面的。想想壯志凌云里的獨行俠，或者辣身舞里的強尼，這些人可以有缺點，你也不一定特別喜歡他們，但是他們身上有那種讓人興奮的特質，你可以為他們鼓掌加油……”
“這都是特別珍貴的秘訣，我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啊，那部小說改編的劇本是不足以償還的，我最近還監制了一部電影，算是我入職派拉蒙之前最后的作品，你要不要來當一個掛名的行政制片人，我入職以后就會讓派拉蒙來發行……”
十分鐘以后，聽完了特別珍貴的“選片秘訣”的雪莉·蘭辛，都快感動的哭了。她給斯坦利·賈菲當了那么多年的搭檔，還沒有聽到過這樣簡單，又這樣好用的“秘訣”。
付出了這么多的時間，精力，美貌，給那個已經有了家室的斯坦利·賈菲，還不如一個只提出簡單合理要求的年輕人，教自己的多。哎，自己年輕的時候，怎么就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好人呢？
“還有這樣的好事？”羅納德請蘭辛把拍攝好的電影交給自己在白日夢的同事看。雪莉·蘭辛這個人有點意思，雖然她對電影業其實沒有什么深刻的認知，但是對怎么回報合作者，是有很深刻的認知的。
羅納德幫她，無非也是想要她幫助自己拿到劇本，和幫助湯姆·克魯斯簽下發行合約，這樣自己在好萊塢的根基就會更加的深厚。
但是蘭辛知道這種合作有其缺陷，就是雙方缺乏一些互信。所以她就主動的拿出了自己還沒當上的派拉蒙影業的總裁才能行使的權力，先把自己私人制片的電影，拿出來當作馬上就可以兌現的好處。
反正她要是當上了總裁，這電影參與一下肯定是名利雙收的。要是當不上，那么今天所有的合作也都不算數了。不得不說，她做生意還是很明白的。
“Shxt，這種電影怎么會有人拍出來的，我可不想掛名行政制片人……”
不過羅納德馬上就感到了后悔，在白日夢和米歇爾·坎諾德一起，看完了雪莉·蘭辛讓人送來的拷貝，這部叫做“校園風云(School
Ties)”真的是讓人腦子感覺要炸了。
看看劇情，一個猶太學生，被授予了橄欖球四分衛的獎學金，進入了一家預科學校，和一幫白人精英的學生相處，但是他還要保守一個巨大的秘密，那就是他是猶太人。
這是什么腦癱劇情，現在猶太人還有被人歧視的份嗎？又不是一九五〇年代以前，哦，對了，這部電影就是一九五〇年代的故事……那他媽的還有誰要看？
“嗨，羅納德，你看了那部校園風云嗎？還在看？怎么樣？是不是完美的符合了你的兩點秘訣？我這可是因為這部電影很像你的辣身舞，才會決定投資的，是的，是的，這部電影在好萊塢的猶太人圈子里非常的受歡迎，我覺得他會大賣的，那些可愛的男主角，也會成為新的布拉德幫的……”
雪莉·蘭辛在去第二輪面試之前，還特意打電話給羅納德，邀功請賞一番。
“猶太人圈子大受歡迎？”羅納德聽到了這句話就覺得，要不我還是投資一點，混個行政制片人當當吧？花點小錢就能夠獲得猶太人圈子的好評，這也是一個破解猶太人聯盟的好手段，正好可以抵擋一下有些猶太人抓著自己對他們族群有看法的敵意。
“要說，這些演員可真不錯，我看他們比當年的布拉德幫的演技要強的多……”
米歇爾·坎諾德對羅納德說道，他在羅納德去接電話的時候，已經看了二十多分鐘的電影，這部電影有很多青少年角色，這些人的演技都還行，比十年前那批所謂的布拉德幫要好得多，至少都能看出來是接受過良好的戲劇表演訓練的。
“布拉德幫”，羅納德笑笑，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聽人提起了。這幫憑借科波拉的“世外頑童”發端，后來又演出過喬·舒馬赫的“圣艾爾摩之火”，和約翰·休斯“早餐俱樂部”的年輕演員，當年席卷全美的流行文化，但是最后走出來的沒有幾個，大多數都泯然眾人。
他坐下繼續看起了電影，米歇爾·坎諾德說的不錯，這些一九七〇年左右出生的年輕人，確實表演素養，和對電影本身的理解能力，要比布拉德幫好得多了。七十年代的人，演五〇年代的青少年正劇，完全沒有任何的破綻，至少他看不出來。
這至少說明，這批演員都受過良好的教育，能夠理解五〇年猶太人在主流社會里還被歧視的那種氛圍。不像布拉德幫那些人，多數只能憑借本能表演，稍微偏離自己的背景，就演的不知所謂。
“確實不錯，你注意看看字幕，這些人叫什么名字，是些很好的苗子……”羅納德不想再看下去了，演員和導演的努力，都被不合時宜的劇本給毀了。
“好的，羅納德……”米歇爾·坎諾德趕緊翻開了宣傳冊，上面寫著這部電影的主要演員名單，布蘭登·弗雷澤，馬特·戴蒙，克里斯·奧唐納，本·阿弗萊克……都一一記下來。
“對了……”米歇爾·坎諾德聽到了一些風聲，對此有點嫉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聽說你有些選片的秘訣？”
“哈哈哈，那是對雪莉·蘭辛講的老套路了……”羅納德心想得和坎諾德說清楚，“……就是這兩點，這都是些泛泛的東西，你看這部電影，雪莉·蘭辛看得時候，肯定也非常激動，也完美的符合這兩點，但是有什么用呢？主流觀眾對此根本沒有感覺，她只是感動了自己……”
“哈哈哈……”米歇爾·坎諾德釋懷了，真有秘訣，老板羅納德不可能不先告訴自己嘛。這種“秘訣”成立的前提，就是你的審美，和全美觀眾的大眾審美符合，否則選出來的電影只是符合你自己的喜好而已，大多數在好萊塢成功后就銷聲匿跡的人，也都是因為成功了以后他們的審美趣味和大眾拉開了距離……
“票房最重要是角色，明星，最好的導演，這樣的打包政策是保證票房的根本，但是是我們的打包，不是奧維茨強加給我們的打包。還有，一些小投資劇本也可以盈利，但是那些就不能使用明星來主演。我們得區分兩種劇本，視有沒有明星加入，采取不同的營銷策略……比如我現在這部獨立制作的校園風云……”雪莉·蘭辛面對幾位老男人組成的第二輪面試團隊，侃侃而談……
“蘭辛小姐，你對派拉蒙制片戰略的論述很符合我們的需要，但是戰略的根本是要選出合適的電影，你對此有什么想法？”
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的派拉蒙母公司董事長馬丁·戴維斯，親自問了個重要問題，也代表著最后的考驗。
“如果我和那些杰出的藝術家合作，學到了什么的話，那就是我一直堅信，劇本是好電影的根本。而我一直在劇本里找兩個東西，有一個就可以考慮制作，有兩個就有了大賣的潛力。
第一……”
“很好，聽你這樣說，我感覺非常的有道理，那么第二呢？”馬丁·戴維斯和好萊塢的人聊天，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一個美女可以把那些復雜的東西，寥寥幾句話就說清楚，而且和派拉蒙歷史上賣座的電影一對，全都符合……
“第二，看電影不是一個被動的體驗，你得有情緒上的巨大投入。所以我會在劇本里找這種能讓人感動的情節，沉默的羔羊讓你驚悚，華爾街讓你感嘆，越戰電影讓你抑郁……”雪莉·蘭辛用了一個握拳的手勢，加強了表達的重點。
“你真的是個明白人……”馬丁·戴維斯很高興的結束了面試，和雪莉·蘭辛握手。
“你感覺怎么樣？”他問旁邊長期擔任雪莉·蘭辛的搭檔的斯坦利·賈菲。
“老實說，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看來雪莉這兩年進步很快。”斯坦利·賈菲也沒想到雪莉·蘭辛能總結的這么好。
“Yes，Yes……”雪莉·蘭辛得到了老搭檔賈菲的電話，知道自己表現很好，她高興的錘了兩下結婚沒多久的老公威廉·弗里德金。
羅納德那兩點還是挺好用的，自己以前雖然也都是這么干的，但是沒有他總結的這么簡單易懂，這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導演具備的，大多數人都在項目會上啰啰唆唆地說不清楚。
看著也是當年新好萊塢運動的一員，現在已經沒有大制作電影拍的老公威廉·弗里德金，雪莉·蘭辛也是感嘆：也難怪，導演的長項在于用視聽語言講故事，這種語言能力其實對制片人更重要一些。
很快，雪莉·蘭辛就被內定為派拉蒙影業的總裁兼CEO，她也提前以制作副總裁的身份進入派拉蒙主持工作，等候交接期克魯斯/瓦格納影業和派拉蒙的談判瞬間加速了。
相關
就在你最值得收藏的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