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回黑巷的路上,林文低頭思考著一件事情。
他并不是在恐嚇希爾科,而是在向希爾科稱述著一個事實。
范德爾和希爾科,這志同道合卻最終分道揚鑣了的二人,是因為最終在理念上產生出了分歧。
林文跟著范德爾的這幾年,也算看透了范德爾的想法,他主張著和平理念,力求與上城劃分界限,但是祖安...又怎么可能不依附著皮爾特沃夫生存呢?雖然大多數祖安人口頭上憎惡著皮城,但是他們卻又羨慕著皮城人的生活,并且,祖安人要依仗著皮城來存活。
在皮城被限制的交易,在祖安卻無人能管,也因此,皮城帶動了祖安黑市,說來有趣,這算不算是先富帶動后富?
而皮爾特沃夫之所以會如此富有,這是因為皮爾特沃夫的位置很是特殊,它坐立于瓦羅蘭大陸和恕瑞瑪大陸兩個大陸的交點處,其地理位置帶來的貿易加點絕對要遠高于海島比爾吉沃特,而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上,那就算是一只豬,也會因此而高飛起來。
而皮佬們顯然不是豬,他們聰明極了,在他們的治理之下,很快,皮爾特沃夫成為了整個大陸貿易和科技最發達的地方,而進化之城的由來也是因此。
希爾科比之范德爾,很明顯,他很清楚的看到了皮城和祖安的差距。
希爾科認為,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皮城和祖安的差距只會是越來越大,而這一點,林文很同意,因為他是最清楚這一點的那個人。
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在不久之后杰斯就會研發出海克斯科技,當這位天才真正的把“魔法”給帶入進了科技之中后,祖安就再也不能入皮佬們的眼了。
未軍用化的武器都能輕松的收拾地溝老鼠,這大概...就是上城人的優越的自信根源。
所以從某些角度來說,林文不太希望希爾科現在太跳。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希爾科真的因為微光而進了卡蜜爾的視野里,那很可能第二天,他的人頭就會出現在祖安的街頭之上,這事不用懷疑,作為一位杰出的密探,卡蜜爾·菲羅斯有著這個實力。
而且林文記得很清楚,皮城幕后的掌控者...不對,按照時間線來看,現在的話她弟弟應該是還活著的吧?記得是等維克托有了光榮進化的教徒之后,她才親手裁決了自己的親弟弟。
以現在的時間來看...那現在的她應該是在七十歲左右的樣子?
但就算是如此,她現在也只會比林文強,不會比林文弱,雖然得到了一張完整的英雄卡,自己的實力有了飛躍性的提升,但是林文并不覺得自己能打的過她。
畢竟作為菲羅斯家族最...不對,是整個皮爾特沃夫最強的密探,卡蜜爾·菲羅斯,她早就已經不是個人類了。
人類?心臟都變成了機械的人還能算是個人類嗎?
林文在腦袋里排出來的榜單上,卡蜜爾這個小老太太在人類里,可謂是中上層的存在,T5里的排名絕對是在前列里,而且伴著未來杰斯研發出來的海克斯科技,軍用在卡蜜爾的身上之后,未來的她可是有著摸到T4可能性的“魔法機械”人。
林文前幾年之所以低調行事,就是怕自己過早的進入那小老太太的眼,畢竟搞暗殺這件事,整個皮城沒有人能和她比,作為最強的密探,她的智力,武力都是現皮城最高的存在。
總之,卡蜜爾絕對不能惹,要知道她用的可是海克斯核心,并不是那些能被仿制出來的海克斯水晶,卡蜜爾身上的那顆水晶心臟,是一個殼人族的核心制成的,而海克斯核心...伴著制作人哈基姆的死去,圖紙的消失之后,卡蜜爾身上的那顆水晶,很可能就是世界上唯一一顆海克斯心臟了。
對,能不惹她,就不要惹她。
等林文返回福根酒館前,推開福根酒館的大門后,林文卻感受到了氛圍很不對勁。
眼前的酒館里,范德爾的一群手下,一幫兇神惡煞,身體和面上都紋著各種紋身的男人,女人都站了起來。
還有人拿上了武器,都背對著酒館大門,看向了吧臺的位置。
林文的個頭不高,他現在也就是剛到一米六多點的樣子,畢竟這具身體現在只有十五歲,在長身體的階段營養并跟上,也因此,看不到情況的林文只能拍了拍前方的一個大塊頭。
對方回過頭,一張生滿橫肉的大臉上寫滿了不滿二字,但是當看到拍他的人是林文后,他面上的神色一變,溫和的對著林文點了點頭。
“格萊,讓讓,我看看發生了些什么事。”
名叫格萊的大塊頭搖了搖頭,伸手攔住了要往里走的林文,看著林文出聲說道:“林文,你還是別進去了,條子們下來了。”
作為范德爾的手下,他當然知道執法官下來底城的原因。
皮城佬會下來祖安,那會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
皮城祖安,兩座城市,上下相鄰的姊妹城,用著互不干涉的方針,但是說是互不干涉,可是皮佬的執法官們下到底城后,不干涉?
呵,底城的黑幕交易,八成都是上城的皮佬們下來做的。
“蔚她們現在在你那,你進去不好。”
格萊人雖然粗大高壯,但是心思卻很細膩,既然范德爾能讓對方大肆搜查,一臉的無所謂表情,那就代表著蔚現在不會在福根酒館里,而更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面前這人保護起來了。
福根酒館的二把手——地溝執法官——林文·洛蘭特。
也因此,林文若是和執法官交談了,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他們已經來了?”
林文皺皺眉。
這也太快了...
從他接到蔚到去希爾科那里,前后也不過只過了四個小時,而現在,執法官就已經來到了底城。
就算是坐升降機,但路程怎么也要一兩個小時吧?外帶上搜查證,以及各方面的因素...
林文又感到有些頭疼了。
蔚她們...到底是做了什么?
竟然會讓執法官們當天就出來抓人。
“我不進去,我就看看。”
格萊點點頭,高壯的身子讓開,他還拍了拍自己前面的人。
等那人回過頭,不解的看著格萊,格萊用拇指往后點了點,然后,對方就看到了對他微笑著招手的林文。
很快,林文的面前就自發的讓出了一條路,他坐在一張桌前,看了看還剩下小半瓶的沙根酵母酒,這種酒吧...林文倒也不嫌棄,畢竟酒精的度數很低。
于是林文將酒給倒進了一個干凈的小杯子里,小口的喝了起來。
這種酒是來自于恕瑞瑪的一個名為納施拉美的港口城市,制作的材料也很簡單,就是用上恕瑞瑪當地的沙根,加酒精發酵,味道上的話會有那么些的酸澀,但是口感卻很是不錯,很適合祖安的小蘿卜頭們喝。
嘛,就有點像是在嚼面包的感覺?
林文品嘗著酒,看著吧臺前,認真的聽著里面傳來的聲音。
他的五感早就已超越了常人。
“馬庫斯,夠了!”
林文看到了一個褐色卷發的女執法官伸手按住了一個青年。
“范德爾...這件事你們過界了,把人交給我。”褐色卷發的女人很高大,但在范德爾的面前,卻如同一個小孩。
范德爾搖了搖頭:“格雷森,她們不在這里。”
“這次的事情不是小打小鬧,范德爾,把人交給我,否則下一次我帶來的就不是那么幾個人了。”格雷森看了看四周,還是出聲說道:“你不會想執法官對黑巷進行大搜查的。”
“格雷森,人真的不在我這,我沒人能交給你。”
“混賬,你以為我們在來之前沒有做好準備嗎?!我們得到了消息,她們就是...”被格雷森按住的青年不忿的抬手指著范德爾。
伴著他對范德爾的大叫,酒館中,一眾人都往前走了一步,其中一個壯漢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
這讓除去格雷森之外,包括馬庫斯在內的執法官都緊張了起來。
其中一個更是掏出了槍。
“回去。”
范德爾對著他們搖了搖頭。
而格雷森也是轉身按下了槍,然后轉頭看向范德爾,開口道:“借一步說話?”
范德爾本來想搖頭,但是看著格雷森的眼睛,他點點頭,走出吧臺,他走向了一旁的地下室,對格雷森說道:“來吧,走這邊。”
格雷森跟向范德爾走向地下室前,抓住了馬庫斯,鄭重的警告他:“你不要給我惹出麻煩,這里可不是皮城。”
“可是!”
“沒有可是,馬庫斯,聽我的。”格雷森拍了拍他的肩膀,馬庫斯沉默了。
伴著范德爾和格雷森都走進了地下室,但氣氛卻越發的緊張了起來。
一眾黑巷的黑幫份子兇狠的看著四名執法官。
馬庫斯雖然有些緊張,但是卻并未害怕,他掏出自己的隨身甩棍并重重的砸在了一張桌子上,打翻桌子,酒水四濺,馬庫斯憤怒的看著他們,揮舞著甩棍大聲的叫道:“看什么看?你們這群骯臟惡臭的地溝老鼠!”
“有膽子的話就上來吧,我正好想要抓幾個人充充業績!”
馬庫斯說著大步的向前走去,要擠開人群,而在兩旁,一個矮瘦打著鼻釘的飛機頭男人抬步向前,但是剛要走向馬庫斯,他就被自己的伙伴給拉住了。
“不要...”伙伴對他搖了搖頭。
若是打了執法官的話,那當事人肯定是要被抓進上城的監獄改造,而若是殺害了執法官,那整個黑巷都不會好過。
而這也是馬庫斯底氣所在,因為他的背后,是一座強大的城邦,比祖安強大不知道多少的城邦。
皮城人不會容忍祖安人的抵抗,絕不會。
幾年前的沖橋行動便是很好的一個證明。
馬庫斯推開了幾個人,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正坐著喝酒的少年。
看著干干凈凈,渾身上下沒有紋身,沒有鼻釘耳環,沒有奇怪著裝,卻有著一頭柔順黑色頭發的少年,馬庫斯眼前一亮。
眼前的這個少年絕不是黑幫份子,祖安的黑幫份子不可能會是這個打扮。
那么他,就是自己用來立威的對象。
馬庫斯走向他,然后,重重的將甩棍砸在了他的面前。
“你在做什么?”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執法官大人,我在喝酒。”
“現在是喝酒的時候嗎?執法官搜查,你卻當著我的面在喝酒,你難道是看不起皮城的執法官嗎?”
“我難道犯了什么錯嗎?”
“蔑視執法官,這就是錯!”
“可是我只是在喝酒。”
四周傳來了一陣輕笑,這讓馬庫斯掛不住了臉,轉身大怒道:“笑什么笑?是誰在笑?!”
沒人回答他。
馬庫斯又彎下身子,盯著那少年的一雙黑的發亮的眼睛,陰冷的說道:“那你換個地方喝酒怎么樣?我請你?”
他不說話了。
但是馬庫斯卻并未從他的身上看出慌張。
這并不是馬庫斯想要的結果。
底城的少年…要知道就連兇惡的祖安黑幫都會畏懼執法官。
那就更別說普通的祖安少年了。
他想要的是他的慌張,畏懼。
“馬庫斯,回來吧。”
同行的一個執法官感覺到了四周的不對勁。
祖安人在面對皮城人的時候總是很團結,但是在這個少年受到欺負的時候,卻沒有人為他出頭,反而這群黑幫份子都像是在看好戲一樣,甚至...這名執法官還從幾人的臉上看到了笑意。
這很不正常。
“回什么?”
面對隊友的阻止,馬庫斯更生氣了,轉身伸手抓去,他要把這個祖安人抓起來,以示執法官的威嚴。
“唉...”
一聲輕嘆伴著的是一聲痛呼,馬庫斯的手才伸去就被打開,并且迅速的紅腫了起來。
“該死,你敢反抗我?!”馬庫斯低下身子,捂著紅腫了手腕,抬頭看著他。
他站起身,很是不解:“我什么都沒有做,我不過只是在喝酒,你憑什么抓我?”
“林文,快在他的臉上來上一拳!”
“對,給他一拳!”
周邊有人叫了起來。
另外三位執法官也邁開步子打算沖去馬庫斯的身邊,保護馬庫斯,但是卻并沒能成功。
因為先前自主分開的人群聚攏了。
他們竟然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而格萊那絲毫不遜色范德爾的身材擋在了最前面,他低著頭,一張生滿橫肉的大臉上,一雙如銅鈴般的眼睛,正沉默著的看著面前的執法官。
他的臉是越壓越近,透過過濾毒氣的呼吸面罩,格萊看到了對方的眼睛。
那是雙寫滿了恐懼的眼睛。
執法官,在害怕。
他們也會怕的嗎?
他們在底城...也會怕的嗎?
就因為我們人多?
但,你們不是有槍嗎?你們明明有那么好的武器。
“讓,讓開!都讓開!你們要干什么?你們是想要抗法嗎?!!”他抬起了槍,對準了格萊的臉。
抗法?上城的法,為什么能夠管到底城?
和平共處?分開管理?
這難道就是上城人說的和平嗎?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劃清界限的管理嗎?
祖安為什么非得聽從皮爾特沃夫的命令?祖安為什么非要受皮爾特沃夫的管理?祖安為什么不能獨立出來?
祖安是祖安,皮城是皮城。
憑什么?
格萊突然有些生氣。
他突然懂為什么有一些人開始對范德爾不滿了。
同時,他也明白范德爾為什么總是一個人在嘆氣了。
“有種的話你就開槍。”格萊指著自己的胸口,在敞開的胸口上,他抓著執法官的機槍,對向了自己胸口上的圓盤紋身,對準了自己心臟的位置,他大聲的看著面前這位在發抖的執法官,先前平靜的臉上一改神色,兇神惡煞的說道:“我看看你能夠打死幾個人。”
“你...你們!”
“我很不理解,你的隊長明明都讓你安靜點了,但是你為什么不聽她的話?”
前方,少年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馬庫斯,“明明你只要等她回來就好,我們不想招惹你們,但你們能不能也別招惹我們?”
馬庫斯卻反手掏出了腰帶上別著的槍,咬著牙的對準了他。
“不要,馬庫斯!”
被祖安人圍上了的一個執法官看到這一幕,趕忙開口想要阻止馬庫斯。
他知道他,他在警隊時成績優越,更是來自于中層的世家,他未來很可能是格雷森的接班人,成為皮城新的警長,但他的脾氣卻很暴躁,他是受不了這種屈辱的。
馬庫斯,是真的會開槍!
“砰!”
而伴著一聲巨響,火星濺射而出,馬庫斯帶著不安和興奮的看著前方。
但是他期待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酒館里的黑幫也并沒有憤怒。
那三名執法官也是傻傻的看著前方。
少年微微的歪過頭,他先前還笑呵呵的臉卻是鐵青了起來,而在他身后的墻面上,是被霞彈給打穿了的鐵皮。
“正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在,祖安和皮城的關系才會越來越差啊...”
林文低頭平靜的看著他。
面上平靜,可林文的內心卻感覺有股火。
那團火越燒越旺。
讓林文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是了...這就是大部分祖安人面對執法官時會遇到的不公。
有時候,祖安人就連經過他們的身邊,都會被按住進行搜查,若是抵抗的話,便是會被抓去巷口一頓毒打。
有時候,祖安人會被他們勒索,按在墻上被搶奪了值錢的物品,以著你是祖安人,所以你一定是偷來的理論,他們管這個叫做正義。
但是林文真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會對一個少年開槍。
一個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在喝酒的人。
這些不公,到底是為什么?
林文發現自己是越來越討厭皮城了,這種對皮城的厭惡,是林文在融入祖安之后有的,而現在,是越來越多。
他傷害了不少的祖安人,但卻從未傷害過一個皮城人。
但是今天,林文突然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傷害一個皮城人...不,是殺死一個皮城人會帶來怎么樣的后果。
青鋼影?
給林文逼急眼了,掏出那枚未知的符文碎片,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種類的符文,但是只要是符文碎片,那就一定能有著極強的力量。
之所以沒有去仔細的研究,是因為林文怕拿出來后會招惹上某個無情的紫色禿頭男。
而且現在海克斯科技還沒出現,青鋼影的那一雙腿還不一定是刀刃,因此,就算是打不過,但林文并非是抵抗不了。
再說了,就一個執法官的死,還不一定能被青鋼影盯上呢,燼那個變態殺人狂之所以會被青鋼影盯上,是因為他殺了很多執法官,但是很長時間都沒被抓到,燼讓皮城恐慌了起來,所以青鋼影才會被迫出面抓捕燼。
而這死一個執法官,青鋼影會出面嗎?
不知不覺中,林文的手掐在了馬庫斯的脖子上。
馬庫斯的臉先是被憋的慘紅,然后...在一點點的轉成白色。
他一雙打著林文胳膊的手也是越發的無力起來,腿也是慢慢的僵了下去。
“夠了!”
直到一只大手按在了林文的手上。
范德爾那張大臉出現,他對著林文搖了搖頭。
他的眼里帶著無奈,自責,還有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