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拿回身體的感覺比千江月預想的更加痛苦,身體如同觸電一般,酸麻脹痛,難以忍受,而且,由于無法操控身體,甚至通過叫聲來緩解疼痛都做不到。不知過了多久,食指的酸麻感消退少許,棉被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這一刻,他如獲新生。
“易寸齡。”關心地聲音傳入耳中。
千江月意識到什么,不再操控手指,而是靜待酸麻的感覺完全消失,整個過程,他一動不動,在腦海中慢慢梳理前因后果。
這場夢做得可真久啊!難怪小太說幾乎沒辦法通過自己逃脫,我的深層夢境,竟然是讓“南轅”重新在夢中世界活一次,我甚至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是進入夢境,而是直接在夢境內出聲,恐怕這就是小太想表達的意思,就算知道這個世界是夢,也會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畢竟,不是人人都有自裁的勇氣,更何況,在深層夢境內死亡,并不會打破夢境,而是會重新開始,就像一個輪回,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抹消,一切從零開始。
我為什么會做這個夢?因為心存愧疚嗎?雖然強奪身體這件事不是我主導,但不管如何,這件事與我有關,我終究還是虧欠他太多,如果當初在全云公寓他沒有選擇另一邊,現在應該還在我的體內,和我以一體兩魂的方式共同存在,嚴格來說,他甚至算我的……兄弟?
千江月在心中感嘆不已,如果在進入深層夢境之前,有人問他會夢到什么,他會給出很多回答,但眼前的情況,卻不再他準備的回答當中。他慢慢整理腦海中閃過的記憶,確定時間線,再確定各人的稱呼,并且在心中默念一遍,讓自己提前適應。當他確認沒有遺漏之后,便開始慢慢轉頭,眼睛緩緩睜開。
“易寸齡,你怎么樣了?”唐紅豆眼中閃過興奮的神色,但在興奮之中,卻有著無法掩飾的不安神色。醒來的人究竟是誰,她完全不清楚。
在千江月昏睡之后,八人討論過情況,并且指定了一個較為粗糙的計劃。無論醒來的人是誰,不管是易寸齡還是神秘人,都先在言行上當成易寸齡對待,接著利用一些隱蔽的問題慢慢測試。之所以這樣,主要是擔心神秘人會假裝自己依然是易寸齡,再利用易寸齡身份的便利達成自己的真實目的。雖然醒來的人不是易寸齡,但并不代表易寸齡已死,或許,只要通過合適的方法,就能夠將一切拉回正軌。這是八人商討之后的結果。
“……水。”千江月緩緩吐出一個字,聲音十分虛弱,像個重癥病人。
唐紅豆點點頭,伸手拿起床頭柜的水杯遞給千江月。
千江月伸手接住水杯,喉嚨處發出吞咽的聲音,將水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在他喝水的時候,唐紅豆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將在客廳等待的眾人喊了進來。幾秒種后,一行人站在臥室,將所有的事情都問了個遍,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況,又或者是相關記憶。千江月早已經做好準備,按照預先在腦海中的演練回答,關于神秘人的事情,全部用記不太清楚來回答,之所以選擇這一回答,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都絕對不可能洗脫嫌疑。至于演技這方面,即使是這個夢境世界原版的“易寸齡”,也就是南轅,都是按照他腦海中的記憶構建的性格,自然不存在被識破的可能。
“怎么了?”千江月抬頭,無辜的目光掃過八人的眼睛,有人擔心、有人警惕、有人疑惑,各有各的看法。
“你好好休息。”陳夜讓唐紅豆留下,接著招呼其他人離開。
千江月點點頭,沒有再多問。現在,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在“漫長”的夢境中,他以獨特的視角觀察著偏安島內的一切,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小太認為他能夠獨自脫離深層夢境,因為在他的靈魂上,不存在“獨自”一說,現在,除去易寸齡之外,生活在偏安島上的八人,似乎都有各自的“意識”,他們依附于夢境而存在,但又不受夢境的操控,而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存在,像是與夢境融為一體。
這不僅僅是千江月一個人的夢,而是千江月和這八個靈魂共同的夢境。正是因為如此,這場夢不可能完美無瑕,無論如何都無法一直協調九個獨立的意識,偏安島的存在本身已經是協調的結果,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夢境自然會出現“裂隙”,在這場夢中,裂隙就是易寸齡做的那些離奇的夢,當現實不斷以夢境的方式展現,隱藏的本性終究會醒來。
入夜。
千江月睜開眼,臥室內空無一人,窗外月明星稀。他坐起來后,輕聲下床,隨后趴在地上,側耳傾聽,他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臟跳動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傳入耳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讓人注意。之后,他走到垃圾桶前,翻出先前撕下的日記,展開之后,掃過紙張,然后從筆筒內拿出一只紅色記號筆,開始在地上畫圈。
演員無論是在電影世界還是現實世界,都沒辦法使用煉金術,但是,這是在夢境世界,夢中,一切皆有可能,并且,嚴格來說,這也不算煉金術,只是夢的“扳機”。這并非某種特殊的能力,而是每個人與生俱來,能夠有效區分現實與夢境的手段,通過這種方法能夠識破夢境。如果這場夢的意識只有千江月一人,那么,當他扣動這一“扳機”,也就是通過破譯固鉑爾文字后畫出煉金陣,這場夢就會結束,顯然,現在他這么做不會結束夢,但是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加“現實”。本質上,“扳機”與淺層夢境的殺死所有人有著同樣的作用,只不過“扳機”是否生效,沒辦法提前知曉。
紅色煉金陣完成的瞬間,微弱的紅光在臥室內亮起,然而,紅光的出現沒有驅散房內的陰暗,反倒讓房間內變得更加詭異。
千江月將右手伸到煉金陣內,抓住一樣堅硬物體,接著,他將手收回。黑色鐵鏈跟隨右手出現,穩重而……熟悉。在腦海中響起“第七聯系”的瞬間,黑色鐵鏈從掌心鉆入身體,二者融為一體。重新獲得第七聯系后,易寸齡夢中的場景再次浮現,特別是夢中對于第七聯系的解釋。
“對了,這就是關鍵。”
千江月看著門口,右腳擦了擦地上的煉金陣,紅光頓時消失不見。
“或許,根本就沒有拼湊出來的靈魂,我和他們同時存在就是證明,如果我是他們的造物,那么,要么他們的意識存在,要么我的意識存在,但現在這個夢境卻有九個意識,換句話說,他們被騙了,我不是他們創造的靈魂,我……來自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