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
王明寅細細咀嚼著蚩曜這句話,神情中滿是疑惑。
這要是換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跟他說,龍虎山不足為慮,因為時代變了,他肯定當那人是瘋子。
但蚩曜先是小勝他一招,而后又看似輕松地解決了困擾佛道兩教十年之久的襄樊鬼城難題,最后還輕描淡寫地擊敗了龍虎山的小天師趙凝神……
這一連串舉動疊加起來,沒有誰比一直跟在旁邊見證的王明寅更加震撼了。
所以現在無論蚩曜說出什么樣的話來,他都會先努力思考一下,如果想不通,首先懷疑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是不是哪里沒考慮到。
雖然聽起來似乎有點可笑,但這就是高手的影響力。
當個人武力真的可以做到影響天下大勢的程度時,就沒有什么術業有專攻的說法了,而是一法通百法明。
你如果嘲笑說他一個武夫懂什么天下大勢?那他反手就有可能直接影響給你看,用真實行動告訴你,你或許更“懂”分析,但他一言不合就可以直接“變更”大勢。
當然了,蚩曜那句話也不是亂說的,他指的也不是要一個人干翻龍虎山的意思。
之所以那么說,是因為從春神湖到襄樊城的路上無意間聽到了一些消息。
比如,離陽皇帝有意將最寵愛的隋珠公主許配給北涼王的世子,但是那位涼王世子聽到消息之后竟然直接嚇暈了過去。據說消息傳回進程,讓皇帝和娘娘們都氣的不行,北涼王一家更是遭到了不少言官的攻訐。
這里與原本時間線中的情況略有差異。
原本為了避開皇帝嫁女的風頭,北涼王徐驍讓徐鳳年直接喬裝出門游歷去了,這一走就是三年。
但這一次,還沒來得及走呢,徐鳳年直接病倒了。
聽到這個消息,蚩曜倒也不是很驚訝,因為他對此早有猜測。
徐鳳年身上發生這種情況,大概率就是因為嬴政的真靈突然出現,取代了徐鳳年的前世之一,曾經一統天下的大秦皇帝,正在跟他這個現世之身爭奪身體的所有權。
徐鳳年作為主角,背后的底牌還是很多的。
除了幾乎可稱一國的后盾北涼之外,他的兩大前世也是各有來頭。一個是曾經統一天下的大秦皇帝,另一個則是天上五帝之一的北方真武。
原本無論是秦皇也好、真武也罷,他們都承認自己只是前世。一個遠在天上,另一個早已認清了自己死去的現實。所以并沒有干擾徐鳳年的心思,出場寥寥幫襯一二也就罷了。
但是現在不同!
如今過來頂替了本世界秦皇存在的嬴政,可是正處在一生中最渴望求仙的階段。
更何況他本來還沒死!
就更不可能放棄自我獨立,將一切都交給徐鳳年了。
說實話,即使是尋遍大千世界,蚩曜也想象不出來有誰能讓嬴政甘愿放棄自我存續,將理想寄托出去。
因為他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
他想要達成的目標,就一定會自己去做!
更別說現在的徐鳳年,說好聽點是在韜光養晦,以紈绔之名自污,說難聽點其實就是一無是處。
哪怕是未來經過了三年六千里路的旅途磨礪心性,又得到包括但不限于武當掌教、劍神李淳罡、舅舅鄧太阿等人的傳功和教導以及諸多氣運加身之后,那個繼承了北涼王位的徐鳳年。
除了泡女人的本事之外,他又拿什么去跟嬴政比?
所以現在徐鳳年體內的斗爭看似頗為激烈,其實已經接近尾聲。
在徐鳳年的諸多轉世之中,嬴政一道壓萬道,強力鎮壓了包括現世在內的所有人,成為了這具身體的新主導。
而因為這本就是徐鳳年自己體內靈魂之間的斗爭,所以即便是被請來的武當山老神仙也沒有發現什么不妥。
嬴政的偽裝水平還是不錯的。
發現是有驚無險之后,北涼王徐驍與他麾下的頭號謀士李義山決定干脆將錯就錯,就以世子臥病昏迷不醒為由,掩護徐鳳年出去游歷天下。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在北涼王府之中,作為世子,徐鳳年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在盯著。
一旦他表現出諸如雄才大略、天賦英才、知書明理、乃至于義薄云天等優秀特質之一,便會觸動本來就繃得很緊的離陽皇室的心弦,陰謀陽謀很快就紛至沓來。
因為一個世襲且掌握最強軍權的優秀異姓王,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但為人父者,誰又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呢?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遠離王府,遠離北涼。不早點離開是因為徐鳳年年齡還小,如今他正好也到了十六歲,可以獨立照顧自己了,眼下又有這么好的借口,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嬴政一聽,這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啊!
他雖然可以偽裝成原來的樣子,但這種事情長久下去終究免不了會露出破綻,他本來還計劃著以年為單位慢慢潛移默化地改變形象。
此時被要求出門游歷簡直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不在王府這個熟悉的環境下,徐鳳年表現出一些過去沒有的性格特點在正常不過了。而且出門游歷本就最鍛煉人,回來之后有所改變更是理所當然,就算變化得稍微大一點點,也很好解釋。
于是,雖然中途除了一點小插曲,但最終一切還是回到正軌。
就在北涼王府宣布世子臥床不醒,需要長時間調養的同時,一位長相俊朗非凡的青年,帶著一位缺顆門牙的瘦小老撲,牽著一匹老馬緩緩走下了清涼山。
徐鳳年這一次出門游歷很少有人知道,一來是由于北涼王府瞞天過海做得相當不錯。而來也是因為更多的人都被另一件大事給吸引了。
沒錯,就是蚩曜度盡襄樊冤魂的事。
這座別號酆都的鬼城早已深入人心,就連道門魁首龍虎山都沒什么好辦法,只能依靠時間去磨,甚至連一個準確的期限都給不出來。
佛門圣地爛陀山在跟龍虎山打賭之后,也沒有做出什么實際行動。
這令佛道兩教都束手無策的難題,居然有人能憑借一己之力一夜間就超度了滿城幾十萬積年亡魂!
天下震撼!
上到王公貴族、江湖豪客,下到聽聞此時的黎民百姓,幾乎所有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
那人是誰?
怎么做到的?
他們想要了解的不只是姓名,還有他的生平、他的出身、師門、能力等等一切。目的也不盡相同,有想要拉攏的,也有想要踩著他出名的,不一而足。
但毫無疑問的是,蚩曜成了現階段全天下最靚的仔!
主要是襄樊鬼城的名頭實在太響亮了。
哪怕靖安王治理有方,襄樊人口、繁華等早已恢復舊觀,但他也只能做到人的事,影響不了鬼神的領域。
隨著更多的細節被披露出來,那些關注著蚩曜的人里面又分化出了一大群覬覦小貔貅的群體。
在他們來看,蚩曜區區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哪怕是天上神仙轉世又能有多大本事?
無非是運氣好撿了一頭異獸罷了。換成他們帶著那頭異獸,一樣能解決襄樊之事,進而名滿天下!
所以他們決定——搶。
離開了襄樊之后,根據王明寅給的地圖蚩曜了解到,青州地處離陽王朝的中部偏西位置上,繼續往西北走就是西蜀和北涼,跨過北涼繼續往北,便可以進入占據北邊一半天下的草原王朝北莽。
如果往南,可以進入西楚舊地,那里現在是廣陵王趙毅的地盤,這家伙算是如今幾大藩王力實力最強橫的一個,作風也很霸道。然后是被封于南唐舊地的燕剌王趙炳封地,一位實力勢力都不輸給廣陵王的頂尖的藩王。
往東南方向走的話,則可以先后經過逐鹿山、龍虎山、徽山乃至于天下第一人坐鎮的東海武帝城等江湖圣地。咳,雖然將魔教總壇稱為或許圣地有些不妥,但大概就是那么個意思。
如果朝著東北方向走,則可以經過被稱為天下文宗的上陰學宮,然后一路向北直抵離陽首都太安城。
三條路,可以看到三種不同的風景。
王明寅不知道蚩曜的目的是什么,所以都分別詳細地介紹了一番。
蚩曜暫時還沒有選定下一站的去處,他一邊騎著小貔貅,一邊揣摩著這個小家伙新生的神通。
瑞獸貔貅有兩大天生神通,一為辟邪,二位天祿。
辟邪之能先前在襄樊城門口已經見過了,而那一場超度換來的就是這個最新激活的神通——天祿。
“天祿,看名字倒是跟一位星官相同。”
他嘀咕了一句,剛準備細看,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轟鳴。
抬眼望去,前方驛道之上煙塵飛揚,一行大約十多騎迎面而來,走的不快也不慢,將本就不算太寬的驛道占得滿滿當當,雖未開口,但這作風是肉眼可見的跋扈凌人。
稍晚一些,他們似乎也看到了蚩曜,目光在一人一獸的身上梭巡之后,緩緩降下馬速。
塵土漸漸消散,只見馬隊中幾位領頭的騎士穿著衣飾可謂五花八門,有身披五彩薄衫、懷中依偎著一個俊俏玲瓏稚嫩少年的妖嬈女子;有干脆上半身袒胸露乳、腰間以一尾活蛇做褲腰帶的的粗野漢子;還有一位錦衣華服的老者正騎在馬上打著瞌睡,頭顱點點如小雞啄米……以及更多毫無特點卻滿臉兇殘桀驁的路人甲乙丙丁。
他們見到蚩曜之后臉上不約而同閃過喜色,示意身后諸人停步,他們幾個倒是打馬上前,僅僅停在蚩曜面前不足五步之處,隱然將他半包圍起來。
“閣下就是那位一夜度盡酆都冤魂的蚩曜了吧?”
為首的錦衣華服老者半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開口問道。
“不錯,你們是?”
蚩曜騎在長了個頭的貔貅背上,倒也不比他們騎馬低多少,平靜地反問道。
“咯咯……”
聽到他的問題,那名身披五彩薄衫的妖嬈女子一把將懷里的慘綠少年推開,任由他猝不及防跌下馬背,在并不平整的路面上磕破臉頰,自己用白嫩似青蔥的纖手捧著心口,一如深山古寺種走出的狐妖般媚眼如絲:
“沒想到,做下那等英雄事跡的居然是一位這么俊俏小哥。姐姐來自逐鹿山,要不要過來玩玩呀?”
“逐鹿山……魔教?”
蚩曜略微有些驚訝,只是還不等他回話,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
這些人背后又來了一支馬隊!
被幾人留在后面的騎士顯然是沒有擋住后來者,讓他們硬生生也闖到了蚩曜身前。
“哼!”
這群人領頭的是一位手捧龐大銅球的鐵塔巨漢,他騎在馬上直接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身后還帶著一個大夏天持折扇披狐裘俊美公子與一位在馬背上蹦蹦跳跳的侏儒。
見這群人橫沖直撞打斷自己的交流,那名女子冷哼一聲:“大笨熊,是我們先來的!”
“蝶娘子,”
那巨漢“哐哐”撞了撞手里的銅球,甕聲甕氣地回道,“我們逐鹿山可不講什么先來后到,大不了回去之后我好好補償補償你!”
此言一出,跟著巨漢來的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眼神紛紛瞄向那位蝶娘子的胸口、大腿等衣衫稀薄的部位,顯然巨漢說的補償,并非普通金銀俗物。
“呸!”
蝶娘子被當眾調戲,倒也沒什么羞澀或者惱怒的意思,而是順勢嫣然一笑,嬌滴滴地接話道,“那咱們可說好了,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你就是我的,不準耍賴哦”
話音未落,巨漢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連忙道:“蝶娘子,有話好好說,凡事好商量。一次一個月…是不是有點…太……”
“嫌太短?”
蝶娘子臉上的神情越發狐媚動人,“那就一年如何?”
“不,不,那還是算了,這個人……我們不要了!”
巨漢幾乎是驚慌失措般撥馬便逃,好像后面有什么敲骨吸髓的怪物在追趕似的。
望著他們狼狽遠去的影子,蝶娘子冷哼一聲:“一個月都不敢,沒種的男人,還跟老娘斗!”
隨后似乎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又有其他人來搶功勞,她也不再跟蚩曜慢慢交談,而是輕輕的打了個響指。
一只翩翩起舞的漂亮彩蝶突然出現在蚩曜的視野之中。
“跟我走吧,小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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