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博在高空中俯瞰，能清楚看到下面的情況。
原本蔚藍的海水，從中間逐漸向外擴散出一個巨大無比的陰影。
這個陰影一開始還有些虛無，但隨著面積逐漸擴大，陰影的顏色也逐漸凝視。
他立刻意識到，海里有什么東西在上升！
戰船上的維京海盜還沒察覺到水中的異況，仍然聚集在甲板上，興奮地抬頭向上空招手，以為那是英靈殿的勇士。
這時候，秦智博降下高度，落在其中一艘戰船的桅桿頂端。
“所有戰船聽我命令，散開！”
秦智博落到戰艦上，大手一揮。
所有維京海盜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是反應了一下，這才行動起來。
“所有戰船，散開！”
“散開！”
“向右劃！向右劃！”
“向左劃！向左劃！”
在維京海盜的游戲場景里，海盜本來就是聽從玩家的命令，所以現在自然也是聽從秦智博的。
戰船朝著四面八方全速散開，巨大的風力吹得四角帆像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
而這時候，剛才艦隊聚集的海面上，一個陰暗的海上旋渦在中央出現。
“左側有旋渦！有旋渦！”
秦智博朝著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旋渦正在海面上醞釀。
在渦流之中，大量慘白色霧氣從最中央的黑暗噴涌出來，在風力的作用下迅速擴散到海面上。
“略……臭死了！”
“什么東西？這么臭！”
這股惡臭的氣體仿佛同時打開了一千個腐爛已久的墳墓，在冒著不潔泡沫的海面上吹拂而過。
維京海盜包括秦智博都禁不住捂住鼻子，以免被這股臭氣直接熏暈。
現在秦智博有些抱怨了，這個完全潛行技術做得這么逼真干什么？
異變還不止如此。
頭頂上的晴朗日空，此時毫無征兆的被一片綠色云霧所籠罩。
海面上的能見度驟降，明明剛剛太陽才升起，但現在卻猶如傍晚一般。
“點火把！”秦智博大聲喊道。
“點火把！”
“點燃火炬！”
一艘艘戰船上維京海盜互相傳達指令，十幾艘龍船上面立刻被插上十幾根火炬。
但僅僅是這點光芒，在漆黑的海面上簡直是微不足道。
秦智博站在桅桿的最頂端，目光緊緊盯著剛才旋渦出現的地方。
那里此時已經被惡臭的霧氣給籠罩，無論如何都不能看清，更不敢貿然飛進去。
他知道，這些都不是游戲內原有的設計，“綠色信號”已經上鉤了。
“所有人！準備進攻！”
秦智博的聲音在海面上傳播開，十幾艘戰船上的上百名維京海盜紛紛拾起斧頭和盾牌，一雙雙視死如歸的眼睛緊盯著海面。
在維京人的觀念里，他們不會怯懦任何一場戰斗，以最英勇無畏的姿態犧牲在戰場上，才是一個維京勇士的畢生信仰。
即便是面對這種游戲本身設計之外的場景變換，這些最兇猛的勇士也能夠從容面對，而不是尖叫、逃跑。
不過秦智博并不指望這些游戲里的NPC能做什么，能給自己試探一下對面的情況就夠了。
詭譎突變的海面上，所有維京海盜和秦智博嚴陣以待。
就在海面上無比靜謐的時候，一只巨大的黏糊觸手突然從白霧中伸出來，粗壯的前端迅速卷起了一名站在船頭的維京海盜。
“啊——！”
海盜的身體被觸手抓至半空中，“嘭”的一聲，整個身體就被觸手捏爆了。
一名維京海盜的死亡，并未讓剩余的維京海盜膽怯，反而是點燃了所有維京人的怒火。
“哦——！”
“跟祂拼了！”
嗙、嗙、嗙……
維京海盜不斷用手里的劍和斧敲擊盾牌，發出連續有節奏的聲音，這相當于戰鼓，也是維京海盜向對面求戰的信號。
秦智博正懷疑“綠色信號”會不會應對游戲NPC的挑釁，從白霧中就同時伸出十幾根觸手。
這十幾根觸手，竟然是精準朝著所有的戰船位置來的！
秦智博立刻召出守誓劍，凌空一躍，砍向抽向自己所在戰船的綠色觸手。
當那一劍奮力砍在觸手上時，他先是感覺到一種砍在膠質體上面的感覺，劍刃有種陷進去的感覺。
但是在力量達到一個臨界值的時候，綠色觸手突然就被砍斷。
被砍斷的一截觸手掉落在海面上，化為一行復雜晦澀的綠色代碼，沉進海水中消失了。
而觸手的根源則迅速收回到白霧之中。
緊接著，秦智博所在戰船上的維京海盜立刻發出戰勝的歡呼聲。
“不愧是英靈殿的勇士！”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下面的維京海盜高舉雙手，但秦智博知道這場戰斗不止那么簡單。
因為其他地方的維京海盜已經陷入了苦戰，海盜的吶喊聲和兵器的乒乓聲，形成一種紛雜的交響曲在廣闊的海面上傳播。
“我去去就回！”
秦智博縱身一躍，飛行掛啟動，身體朝著最近的一艘維京戰船飛去。
這艘戰船上，十幾名維京海盜正在全力劈砍上船的綠色觸手。
可是他們的兵器砍在觸手上絲毫不起作用，肆虐的觸手如入無人之境，隨便一甩，就能抽飛一名維京海盜。
秦智博迅速飛到懸在半空中的觸手中段位置，雙手持劍，用力朝著觸手揮去。
還是同樣擊中的手感，觸手被砍成兩段，被砍落的觸手化為一行代碼，沉入海水中，剩下的觸手則縮回到白霧中。
秦智博不等聆聽下面海盜的歡呼聲，就繼續飛往下一艘海盜船。
還是同樣的情況，盡管船上的維京海盜奮力拼殺，他們的武器就好像與觸手不是同一種世界的物質，根本造不成任何傷害。
秦智博一劍將觸手砍退，救了一整船的維京海盜，就絲毫不停留地飛向下一艘戰船的位置。
在秦智博的眼里，這些NPC雖然沒什么攻擊能力，但卻能吸引“綠色信號”出手。
這就像是過游戲boss的機制，雖然自己現在能飛、能打，但貿然沖進白霧里，視野和信息不足，肯定是非常危險的舉動。
但要是能讓“綠色信號”主動出手的話……
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秦智博感覺“綠色信號”雖是出現了，卻對大規模入侵游戲世界沒什么興趣。
可能是這次載入游戲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大腦，上次可是有足足51個人的思維連接入這款游戲！
秦智博連續救下十幾艘戰船上的維京海盜，將白霧里伸出的綠色觸手砍退。
維京海盜們發出大獲全勝的歡呼聲，唯獨秦智博立在桅桿上，謹慎地盯著白霧里面。
他知道，僅僅是這點傷害，根本不算什么。
或者說，“綠色信號”的本質是一串詭異的邪神代碼，無論在游戲里砍掉祂多少條觸手，祂都可以借助代碼重生。
“綠色信號”是殺不死的。
而秦智博本來也不想殺死“綠色信號”，只是想從其手上救下澤田弘樹。
不過現在，連澤田弘樹的影子都壓根看不到。
秦智博小心觀測著海上的動靜兒，突然大腦靈光一現，想到自己既然身處于游戲之中，就應該靈活運用游戲的性質。
他趕緊抬頭向天大喊，“風！我要風！”
“來一場大風吧！”
戰船里的維京海盜看著桅桿上的“勇士”，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勇士正在與英靈殿說話嗎？”
“應該是吧……”
這些游戲里的NPC并不知道，秦智博這是與游戲外的工作人員說話呢。
工作室內，鈴木俊介等幾名工程師看著外界顯示器里播放的游戲實況，十分不解發生了什么。
“游戲里有這一關的任務嗎？”
“不知道啊？工藤先生創作的游戲劇情手冊里面好像沒有這一幕……”
“會不會是二周目的專屬劇情，只提供給二周目玩家的特殊劇情彩蛋？”
工程師們兩眼懵逼，彼此猜測著。
就在這時，一名工程師想到之前發布會上的場景，說道：“這個好像是挪威海怪出現的關卡！這是人工智能諾亞方舟增添的特殊關卡！”
聽了工程師的猜測，所有人面色一震，猜測是那個挾持日本后浪的混賬反人類AI又卷土重來了。
“奇怪了，這個人工智能怎么老是跟這個游戲過不去啊？”
“現在該怎么辦？鈴木先生，強制斷開連接嗎？”
鈴木俊介神色緊張，輕咬嘴唇。
片刻后，他就做出決策。
“斷開連接！”
“繭”的游戲機新安裝了電路保護芯片，鈴木俊介可以非常確定就算強制拔線，也不會損傷秦智博的大腦。
但讓秦智博繼續游玩下去，就不一定會發生什么了。
看來以后要玩這個游戲，必須要配套殺毒軟件了……
就在鈴木俊介準備拔線的時候，游戲畫面中，秦智博突然大聲喊道。
“風！”
“我要風！”
游戲外的工程師有些懵，“這是什么意思？”
鈴木俊介想了一下，“難道他想讓游戲內刮起一場大風？然后打通這個關卡？”
“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那個誰，調整一下實時場景的空氣流動參數！”
操作臺前的“那個誰”立刻操控鍵盤，將空氣流動參數替換成另一組參數。
這是游戲內海上風暴關卡場景的游戲參數，直接套用到當前場景就行了。
隨著場景參數的改變，游戲內的秦智博立刻感受到從雙臂間拂過的狂風。
原本的綠云逐漸被烏黑的云彩替換，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在狂風的裹挾下，不斷敲打著維京海盜的頭盔。
這些維京海盜看著突然降至的暴風雨，更加相信秦智博是英靈殿的神明了。
否則怎么能做到呼風喚雨呢？
“偉大的勇士！”
下面的維京海盜吶喊著，但秦智博卻覺得這些NPC有些聒噪了。
他的目光凝視著那片白霧，在狂風的作用下，那詭譎的白霧被漸漸吹開，露出了之前海面上出現的巨大渦流。
這個渦流的中心是一個漆黑的洞口，擁有無底洞般的深邃，仿佛是不屬于這個游戲的邊界。
剛才那些觸手，想必都是從那里面伸出來的。
而“綠色信號”的根源，就在那里。
秦智博觀察了一下，身形驟然暴起，朝著那個位置飛去。
當飛到渦流正上方的時候，秦智博轉頭向下，極速俯沖進黑洞之中。
沖進黑洞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耳膜幾乎要裂開，無數海水瘋狂涌入耳朵里。
振聾發聵的隆隆聲在耳邊回響，這不是屬于這個游戲原本的聲音。
難受的窒息感侵蝕著秦智博的大腦，僅僅是幾秒鐘，整個人就要昏過去。
他趕緊拼盡力氣，揮動手中的守誓劍，向著周圍的海水胡亂劈砍一刀。
漆黑的海水被刀刃劃開一個口子，里面無盡的黑暗和深邃朝著秦智博的身體包裹而來。
等到他再恢復神智，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游戲登入界面的漆黑廣場上。
石質的地面上，一個龐大的綠色軀體張牙舞爪，臃腫的身形幾乎塞滿整個空間。
祂擁有可怖的綠色章魚頭顱，下巴上長著數不清的觸手，不斷扭動著。
濕滑、流淌著黏液的腦殼上，露出一雙猩紅、目空一切的狹小眼睛。
這就是“綠色信號”的本體！
與那雙眼神對視的一瞬間，秦智博心神俱亂，拿著守誓劍的雙手竟然幾乎顫抖起來。
秦智博：意志30
他眼下可以發誓，這是他見過可怖的形象！
如此臃腫的存在，也只有在最可怕的噩夢里才能見到，現實世界根本難以容納這龐大的身形。
就算是恩凱的神殿也不行！
而且即便如此，秦智博感覺這只是完全體的一部分投影，因為無論如何也看不到祂的下半身。
秦智博的身形恍惚一下，目光盡量錯開那顆可怕的章魚頭顱，強行將注意力轉移到那些扭動的觸須上。
這些觸須全部生長在章魚頭的下巴上，胡亂抽搐、黏液拉絲的模樣極其惡心。
而在綠色觸須的最里面，秦智博看到了一個其他顏色的存在。
那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被一根觸須卷在濃密觸須的最里面。
透過水晶，能隱約看到一個環抱雙膝蜷縮的小孩身形。
那小孩正是澤田弘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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