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里的玻璃根本頂不住雨點般落下的冰雹，現在已經隱隱要破裂了。
“快，我們換一個地方！”
老摩根率先起身，動作一大，攪動了周圍的空氣，就好像往骨頭里塞了兩塊冰一樣，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旁邊的家人和幾個司機老員工也都紛紛起身收拾東西，身上還披著毯子和各種保暖用品，都是各種大牌，往日里隨便一件都是尋常人只能仰望的價格。
除了不太保暖以外，這些大牌幾乎沒有其他缺點。
眾人才剛剛起身，剛剛就已經發出聲音的玻璃傳出了最后一聲吶喊。
“咣”的一聲之后，碎片砸得滿地都是。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成拳頭大小的冰雹一顆接著一顆，像是隕石一樣透過窗戶的缺口砸到屋里來，碎屑一直飛到眾人腳下。
而且不止是一個窗戶，大樓里的其他窗戶也紛紛破碎，不到半分鐘，這棟大樓就已經四面透風。
老摩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寒流肆無忌憚地穿過他的身體，好像要把內臟都凍成冰渣。
他只是呼吸一下，都能感到肺部在隱隱刺痛，像是往里面塞了兩顆薄荷糖。
其他人的感受不比老摩根好到哪里去。
摩根家的人向來都是錦衣玉食的，從出生開始就沒離開過空調和暖氣的環抱，哪怕在室外也一樣冷不著，熱不到。
更何況他們現在面對的還是比尋常寒流強得多的超級風暴。
哪怕放眼全時空也沒幾個人遭遇過這種場面，更別說他們這些沒挨過凍的人。
從窗戶破碎，寒流涌入之后，老摩根的孫子一下子便受不了了，全靠幾個忠心的司機抱著。
一行人在大樓里就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頂著寒風到處亂轉，最后才順著樓梯向下，找到了一個地下室。
這里沒有窗戶，還有一扇門可以阻擋一下在大樓里肆虐的寒風。
雖然司機們把門關上之后，老摩根還是覺得有源源不斷的冷氣從那扇門外面吹進來……
一行人只能緊緊湊到一起，像過冬的企鵝一樣，互相抱著取暖。
只不過這種做法的效果就見仁見智了……
不一會兒，被凍得實在受不了的摩根問了一下眾人的意見，想看看有沒有誰知道什么保暖小妙招。
結果令他很是失望。
大家除了生火以外，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倒是有一個勇敢的老員工表示，他可以冒險沖出去，把車里的汽油抽出來，再帶回到這里來點燃取暖。
眾司機紛紛表示他這個行為太熱心了。
嗯，物理意義上的熱心。
汽油會揮發產生油氣，當濃度達到的時候，碰上靜電都能點燃。
在密封的地下室里玩這個，怕不是想來一場李梅燒烤……
摩根不死心，讓大家發動腦筋，多想一點保暖小妙招，結果只收到了一個讓大家再貼緊一點，靠愛生暖的建議。
被凍得瑟瑟發抖的老摩根這才死心。
他們這群從出生開始就沒被凍過的人，能想出什么保暖小妙招？
很多普通人的常識他們都是不需要去了解的……
門外的寒風呼嘯，地下室縱使有所阻擋，但溫度還是越來越低。
偶爾有司機點燃一點地下室里的紙張，讓溫度短暫回升一下，但還沒有讓大家感到真正的溫暖，就得因為氧氣的原因熄火。
漸漸的，地下室里的氛圍越來越壓抑。
除了室外的風聲，再也聽不到任何人講話。
被抱在人群中央的老摩根在寒冷中抖得像只可憐的老鼠，肌肉都開始不自覺地抽搐。
就連眼睛的視線都開始模糊。
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刻骨銘心的寒冷。
他在這里的每一秒都感覺度日如年。
此時他無比想念那個封閉但溫暖的地堡。
他后悔從那里出來，迷糊之間又想起了CW7排放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他能終止計劃的話。
他現在就不用在這里受凍了吧？
“我們還能回到地堡嗎？”十幾歲的孫子顫抖著說道，上下牙關都在不受控制地碰撞個不停。
“那個互救會說過，他們可以將我們遷移到平行時空不是嗎？在那邊不會有這樣的嚴寒，我們也不用繼續忍受這種痛苦，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孫子幾乎是在用最后的力氣說話。
他的父親聽見了，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他。
老摩根則是被這陣聲音從幻想中拉回了現實。
雖然他也很想回到地堡，哪怕因此被抓住也無所謂……
但是老摩根很清楚。
“回不去了，不管是地堡，還是那一天，都已經回不去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承受住它帶來的后果……”
老摩根難得啰嗦地講了一大通道理。
只是不管他說得再多，也沒有人回應他……
老摩根也不在乎，只顧著小聲講自己的。
呼吸……
心跳……
一切都在慢慢停止。
此時忍受著嚴寒折磨的，絕非老摩根這一家子。
被這場超級風暴波及的范圍足足有數十萬平方公里，南北達科他州和明尼蘇達州幾乎全境都在風暴影響范圍內。
除此之外，還有周圍其他州的部分地區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這三個州的冬天溫度一般也就能到零下十幾攝氏度，然而在風暴的影響之下，溫度已經迅速跳到了零下二十多攝氏度。
這個溫度在夏天的時候出現，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風暴降臨不到一個小時，各種求助就蜂擁而至，根本處理不過來。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死亡報告……
哪怕提前做過一點準備，但是各個地方依然亂得一塌糊涂，只是勉強維持著不至于崩潰。
對于這種情況，哪怕馬修在線上親自監督也起不到一丁點作用。
他又不能憑空把人手送到災區去！
他剛剛調動的各地警衛隊才剛剛出發，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抵達呢。
趕鴨子上架的馬修被這個突發情況搞得焦頭爛額，連聲問自己的秘書還有什么辦法。
秘書慌張地報告情況：“我們現在已經派出了八萬人的支援隊伍，但預計最快的一支也需要三個小時之后才可以趕到……”
馬修忽然想到：“互救會的等離子噴流呢？”
“我收到他們的通知，高溫噴流已經通過時空隧道發射到風暴中心點了。”
“那為什么沒有效果？”
“他們之前已經做過提醒，這種大范圍的低溫風暴，等離子噴流很難有顯著效果。”
“那現在收到的死亡報告有多少例了？”馬修又問。
秘書答道：“三個洲總共……305例！”
馬修聽到這里，差點眼前一黑直接暈過去。
現在風暴降臨才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收到三百例死亡報告了。
而且這還只是收到信息的。
還有很多沒來得及或者沒法上報的呢？
那些才是大頭。
這時秘書也聲音顫抖地說道：“根據相關部門的預計，現在真實死亡人數至少在一千人以上。”
馬修把手放到自己的頭發上，強忍著把發型攪成雞窩的沖動，他想起了前不久剛剛上任的時候，程萬里那邊給他發過一個案例。
據說，那是來自于互救會內部某一個時空發生過的真實事件。
那個時空也是被低溫風暴襲擊，結果直接死亡了上億人。
聽說到現在都還沒把尸體收完。
而且那個時空的北美后面又開了槍戰副本，尸體變得更多了……
他之前對這個案例還半信半疑。
所以一邊跟程萬里談遷移方案，要求條件更加寬松一些，一邊讓人去分析案例里面的各種氣象數據是否真實，順便未雨綢繆地讓各地做了一點抗災的準備……
結果沒想到，低溫風暴的真假還沒確定下來。
它就已經出現在真實中了！
“看一下現場的情況。”
馬修的秘書接入實時的衛星圖像。
巨大的風暴眼在太空中看起來就是地球新長出來的一個大斑點。
在這個大斑點的中心附近，還可以看到幾十道筆直的細微藍光不時噴射而出，瘋狂攪動漩渦狀的風暴云。
但是在影響范圍達到幾十萬平方公里巨大風暴云面前，這幾道藍光就像是牙簽攪水缸，不能說毫無效果，但肯定是微乎其微。
“那就是互救會的等離子噴流，”秘書手里捧著連接了大屏幕的平板，看著自己的上司，微微搖頭：“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效果微弱。”
行星發動機噴射出來的等離子光柱如果從地面看去，那它就是神殿中的巨柱，貫穿天地的光劍，各種震撼人心的形容詞都難以形容它的壯麗……
但如果跟現在正在發生的這場風暴對比，它頂多算一根拉直的鋼絲。
鋼絲再多，也攪不散已經成形的風暴。
天災！
這就是天災的力量！
這種風暴在另一個時空殺死了上億人！
現在馬修徹底相信了，如果他們再不抓緊時間撤離，這樣的風暴只會越來越頻繁。
之前讓他們無比震驚的等離子噴流，在這樣的天災面前幾乎起不到一點作用。
這樣的力量，還不是人類可以抵擋的。
哪怕……
它可能是人類創造的。
馬修突然想起了程萬里那邊給他發過來的資料。
“摩根！”
馬修咬牙切齒，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恨過一個老男人。
“24臺轉向發動機已經全功率運轉了！”
“除此之外，我們還啟動了三十臺推進式發動機的測試工作，但這些發動機的啟動屬于計劃外的安排，對地下城以及周邊的影響很大，我們只能讓它們運轉一個小時……”
從時空通信里傳來流浪時空的信息。
張天元看著面前的大屏幕，簡單回道：“辛苦你們了。”
掛斷電話，望向旁邊。
劉春石和杰克還在討論，一邊等待著超級計算機的氣象模擬結果。
在他們面前，是目前北美這場超級風暴的詳細數據。
現在24臺行星發動機全力噴射，造成的影響很小，僅僅是整體拉高了部分區域1.3℃的氣溫。
對于已經接近零下三十度的地表來說，這區區一點幾的溫度提升約等于無。
照樣有大把的人被凍死。
誰也救不到。
杰克·霍爾好像又想起了自己時空發生過的事情，臉色一直都很陰沉。
劉春石在旁邊趁著空閑，安慰了他兩句。
“這次的風暴形成太過突然，他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杰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口氣。
他也知道，這個時空的北美真的已經盡力了。
這場風暴從出現端倪到徹底形成，不到一個小時，形成的過程比他們計算機的計算速度還要快！
哪怕是后天時空都沒出現這種情況。
張天元在一邊沉默不語。
而且現在也沒什么好說的。
雖然在后天時空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是現在自然界還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了所有人類它的力量是何其恐怖。
時空隧道和互救會很多時候也不是萬能的。
臨時增加到54臺的行星發動機對著風暴中心一陣狂噴。
而且為了增加對地表的增溫效果，在劉春石的建議下，張天元降低了等離子噴流的高度。
數百公里長的高溫等離子體從低空中劃過，摩擦著空氣發出恐怖的巨響，藍白的強光在風暴中閃爍，恍如末日的降臨。
風暴與等離子體不斷爭奪著主動權。
冰與火，白與藍在天空中交織融合。
最終還是不出意外地以風暴的勝利告終。
巨大的風暴云在留下一地狼藉之后，拍拍屁股南下。
張天元操控著時空隧道繼續追過去。
不過等離子噴流也不算全輸。
由于更貼近地面，所以后期對地面的增溫效果相當顯著，增溫效果預計可以達到5℃。
30℃和25℃的區別還是可以救回一些人的。
而在受災區。
風暴南下不久，救援隊便已經全部出動，還有之前馬修從全國各地調派的救援隊也陸續趕到。
救援工作正式展開。
“有人嗎？”
當老摩根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耳邊已經傳來不明的巨響，吱嘎吱嘎的，然后一陣光亮對準了他的眼睛。
他想做一些回應。
但是全身都不聽他的指揮了……
“快點，這里有一個活的，馬上抬走！”
拿著手電照他眼睛的男人很興奮，然后又上來了一群人。
摩根只能看到許多模糊的影子，勉強分辨得出面前這些是人形的生物，其他的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
他就這樣，像一只布偶娃娃一樣任由這些救援隊員擺弄，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觸覺，意識都是模糊的，就像在做一場夢，世界對他來說都是若即若離的。
突然有什么東西掉到地上了，發出硬物碰撞的聲音。
“該死的！”
“他的手腳斷了！”
那個拿著手電的男人聲音很是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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