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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烏行(22)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13日  作者:榴彈怕水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榴彈怕水 | 黜龍 


戰斗開始的時間比想象中要早。

這是因為有大魏的遺澤……曹林當年親自設置三關防線的時候,便有沿著毒漠和大河分河內、河外四段三條兵站線做輔助,之前竇尚能從隴上迅速支援便是依靠這個,而現在,魚皆羅能及時回防,也有沿途兵站的作用。

故此,上午時分,僅僅上午太陽升到正東南方向的時候,戰斗就忽然爆發了。

率先交戰的一方赫然是一支靈武出身的府兵……不要小瞧竇尚帶來的隴上援兵,尤其是其中靈武作為竇氏的大本營,早在八柱國制度建立時,就被竇氏認真經營起來,所以他們世代都有戰斗經驗,忠誠度頗高,武器裝備也不賴,而且靈武那地方雖然號稱塞上江東,可周邊仍不乏山脈、沙漠、河流,稱得上是民風剽悍。

這么一支兵馬,在此番西進路上還被魚皆羅做了許諾,說是只要突破當面之敵,回到榆林,救出竇尚、竇濡,便許他們轉回靈武……自然士氣頗高。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乃是遠征軍這方呂道賓及其部軍法營。

這是一個掛靠在幫務部下,實際上是為了遠征軍而臨時組建的軍法營,骨干多是來自于河北地區前大魏的文法吏降人,本意真不是為了作戰,即便是督戰任務也需要其他部隊協作。

然而,戰場之上哪有你本意如何的說法?

正是這個軍法營,因為第一個過金水河準備列陣的緣故,遭遇到了一支極速而來靈武府兵的迎頭痛擊!若非是蘇睦帶領的一營兵本就緊隨其后渡河來立陣,協助呂道賓頂住,這個營頭怕是要當場崩潰,給所有人來個大大的驚喜。

穩住了,交戰了,接下來便是援軍陸續抵達以及戰線的擴展。

而很快,隨著五個李定心腹營頭在金河對岸的北側穩住陣腳,算是強行劃定了戰場范圍,上午的春日陽光下,數不清的巫族騎兵終于開始渡河。這些人,有的是皮甲,有的是鐵裲襠,有的明顯是之前從關中搶來的制式盔甲,甚至有人穿著全套的明光鎧,但人人都有基本的甲械,全都是騎兵,他們將弓矢高高舉起,輕易越過水面只到馬肋的金河,按照部落猬集起來……又過了一陣子,隨著一面爛翅龍旗出現在金河河道之中,在場的所有巫族騎兵們,無論是已經渡河的各個部落,還是之前被軍直接吸收此時在金河西側立足的王庭精銳,全都歡呼起來。

然后幾乎是本能一般,已經渡河的各個部落,便開始了主動出擊,用弓矢騷擾,用成團的騎兵偽裝沖鋒威嚇,試圖阻止當面也在匯集的靈武府兵重新立陣。

李定依舊站在河口內側那個高地上,遙遙望著這一幕,然后忽然扭頭去看身側已經開始披甲的張世昭:“張公,任重而道遠呀!”

張世昭冷笑了一聲:“無妨,此時這爛翅龍旗在咱們一方!”

說完,便也取了戰馬,往上游標注好的淺灘而去,準備執行昨日傍晚“支持背水一戰的去背水一戰”之軍令。

李定目送對方過去,也不再計較此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數十里外,凡人視為禁區的毒漠之內,因為剛才那一幕的觸動,也有“人”在討論他們剛剛討論的事情。

“閣下不覺得奇怪嗎?你們護佑的旗幟分明跟我們蕩魔衛的人在同一方,可咱們卻在這里對峙,豈不可笑?”殷天奇高高浮在毒漠上空,卻依然披著他的黑氅。

他的下方,赫然圍坐著三位身形枯槁且赤裸著的上身布滿怪異刺青之老者……此時聞得這位大宗師兼蕩魔衛大司命出言,三者中的兩者紋絲不動,其中一個稍微年輕的也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

“哦,老夫大概猜到幾位的心思了……”殷天奇狀若醒悟,就在滿是毒砂的空中望天感慨道。“你們防備的是蕩魔衛,不是幫,蕩魔衛跟你們是幾千年的對手,從道統到地理,都是如此;可幫卻是這幾千年來想要一統天下的無數英豪建立的時勢,你們知道攔不住,沒法攔,勉強攔住了反而要被反噬,而且這些人來來去去,也沒幾個真做成的……哪怕是說到二字,罪龍非比尋常,若幫真有本事黜祂,你們也攔不住……干脆不作理會。

“甚至于你們看到我們蕩魔衛和巫族人一起在幫麾下作戰,非但沒有生氣,怕是還有些幸災樂禍,大家不都一個樣嗎?是也不是?”

下面三人還是沒有開口。

殷天奇繼續笑道:“必是如此了,你們總覺得我們是一樣的!但如何能一樣呢?我們背后是至尊,你們背后是罪龍,那位罪龍幾千年不曾顯圣,難道不是祂自家心里明白做了天大的錯事,連如此寬宏之天意都要懲戒祂嗎?而你們明知道祂是罪龍,卻還順著祂的罪過走,反而是違逆祂的心意,于是搞得自己巫不巫,人不人……”

說話間,下方一道黃沙卷起,直沖向上,臨到殷天奇腳下卻莫名消散,而這位大司命兼大龍頭根本就是停都沒停:“還弄得內里分崩離析,以至于九位毒漠行者缺了兩位不說,竟只有三位來照看老夫……這是看的起老夫呢,還是看不起?”

依舊無人做答,但三位刺青老者的動作明顯都有些緊繃。

“與你們相比,我們蕩魔衛從頭到尾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沉默了片刻,可能真是無聊,殷天奇還是繼續自言自語了起來。“我們從來不忌憚這些時勢,只要不是一眼不能成事那種,我們都愿意接觸,都愿意去融進去,成不成,試一試再說,不成了,我們再獨立出來收拾北地局面。

“我也不瞞幾位,我這一任算是了卻了許多事情,尤其是吞風君的事情,足以對得起至尊老爺和上上下下了。所以我都想好了,真要是幫能天下一統,或者只是局勢穩當起來,我就要卸了這大司命,啥也不干,就出去旅旅游,各地看一看,大半輩子都在北地石頭房子里,委實憋弄。

“你們不曉得,就現在那邊排陣的幾位蕩魔衛同列里面,還有人一直以為我不推薦他們誰做龍頭是存了什么心思呢?其實就是我連大司命都準備一起卸了,龍頭位置也讓出來,看能不能給蕩魔衛多換個龍頭位置罷了。

“不過還好,不耽誤他們做正事,不像你們,活的真苦不說,最關鍵的是,現在的巫族到底是人還是巫,都說不好了;罪龍的作為和念想,你們也不曉得沖突不沖突……最后就是你們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做的事是對是錯,該不該做!這豈不是玩笑嗎?”

話音剛落,下方三道黃砂一起滾動,向著殷天奇腳下飛來。

殷天奇大笑著騰起,就在空中繼續諷刺:“原來如此,我竟忘了,你們毒漠行者們個個都挖了舌頭,沒法跟我說話。”

毒漠中滾起常見的沙塵之后大約一刻鐘,魚皆羅抵達戰場,其人駐馬于大河畔的高臺上,先是忍不住去看了毒漠里滾出的毒砂,然后方才去看戰場,卻又忍不住蹙眉……因為這個局面太奇怪了!

“他們背水列陣,為何要用降人做前軍主力?”魚皆羅看了片刻,忍不住扭頭相詢身側諸將。“而且為何只有一小半兵馬在這邊?背水列陣不是不行,但一則應該全軍列陣,二則應該以士氣堅韌的部隊擺在前面和側翼才對……”

眾將面面相覷,無人做答。

魚皆羅遲疑了一下,下達軍令:“中軍從現在開始立定不動,不要接觸前軍,后續兵馬抵達后也按兵不動,就地休息;所有中郎將以上軍官派出自己親衛充當巡騎,去側翼觀察,去陣中嘗試作戰,去金河窺探對方后軍;問清楚哪一部最開始交戰,請他們的直屬中郎將來見我!”

眾將聞得此言,立即有了主心骨,登時忙碌起來,甚至有將領親自引親衛突入陣中與巫族人交戰,以完成戰場上的戰術偵查。

河口處,李定遙遙望著這一幕,扭頭下達了一個新的軍令:“讓大河畔的各部準備渡河……用羊皮筏子,認認真真渡,半個時辰內,要確保各營都有一隊成建制的兵到對岸去,還要有對應的物資、裝備、戰馬……統一指定給樊梨花,讓她先過河,在對岸收拾完了就立即去叩關!”

軍諸將此時倒不至于不能理解這個軍令,誘敵嘛,假裝渡河,反正渡不過去多少人的,而且這樣干的話,能夠很理所當然的將部隊聚集在側翼,將中間空出來充當伏擊圈,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為了誘敵,真將成建制的隊伍扔到河對岸去,而排兵布陣又那么怪異,不免讓人心肝微微一顫罷了。

大約又過了兩刻鐘的樣子,日頭愈發偏南,這個時候,河面上的諸多羊皮筏子已經不要太明顯,上面的去甲軍士、甲胄器械、戰馬牲畜,歷歷在目。而望著這一切的魚皆羅身后,也有越來越多的部隊自后方匯集。此時以兵力來算,魚皆羅這里已經有了快四萬眾的總數,而且還在增加,但大部分沒有投入戰斗;對面的軍總兵力依然因為存在著大量的輔兵、壯丁以及牲畜群以至于龐大到難以計數,只能大略猜度,以金水河為界限,并單純以戰兵來講,東岸有三到四萬,對岸應該有五到六萬。

當然,河對岸的兵馬此時有數千在河面上了,西岸的戰兵兵力在持續減少。

“元帥!”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在后方提醒。“鷹揚郎將竇崖到了,正是他領著一軍靈武來的府兵率先抵達并交戰。”

魚皆羅趕緊回身,認真詢問:“竇將軍,從頭到尾將戰事過一遍與老夫。”

竇崖不敢怠慢,躬身下拜,認認真真將戰事過了一遍……其中當然免不了稍微夸大一下己方戰力和戰功,但大略上也沒有過于夸張到變形的地步。

等此人說完,周圍得到偵查情報的諸將紛紛附和,這基本上跟他們武裝偵查的結果是一樣的。

而且大家很快得出結論——不是李定不想全軍背水列陣,更不是他不想以主力為前鋒和側翼,而是竇崖和后續大英主力來的太快了,竇崖的抵達直接打亂了他們背水部署的次序,而魚皆羅的中軍抵達直接迫使他們改變了戰略,從全軍背水迎敵變成了以巫族主力拖延住魚皆羅的主力,然后迅速進軍渡河,嘗試搶奪關隘。

“軍事偵查的結果如何?”魚皆羅認真聽著議論,大約見到幾位核心將領都做完表態,便也立即更換了話題。

“可以打!”有人迫不及待。“確實有幾營硬的,但最主要的還是巫族人……”

“中部的、東部的都有,幾個旗幟都見到了,明顯之前李定掃蕩兩部的時候做了賞罰,跟之前戰力是不一樣的,有的強了有的弱了。”有人保持了耐心。

“我試探了一下那面爛翅龍旗,確實是突利和真的龍旗!”

“靠河的那一側是誰?我沒看到龍旗,但明顯有人能指揮……”

“是都速五,我抓了個舌頭問的。”

“是這廝,怪不得!”

“都速五到底只是都藍的弟弟……是個機會!”

魚皆羅認真聽完,然后掃視一圈,目光落到一人身上,然后正色詢問:“陳將軍,只有你全程沒有言語……你去偵查了嗎?”

“元帥軍令,豈敢不遵?”陳凌趕緊下拜。“只是諸位將軍說的已經極好了……”

“我想聽聽你的意思。”魚皆羅打斷了對方。

“末將以為,對方兵力更盛,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全軍覆沒在這大河畔。”陳凌無奈,只能認真回復。“但是,眼下局面確系是個極佳的戰機,若能將巫族主力打崩在金河東岸,那么局勢就算不能逆轉,也能讓兵力對比來到一個安全的界限,更不要說,巫族一旦損失嚴重,很快就會在后方鬧起來,促成他們退兵……只是戰機如此明顯,委實像極了誘餌,可偏偏無論怎么看和無論怎么實際去試探,也沒找到破綻。”

魚皆羅點點頭:“老夫跟你想的一樣……所以再等一等,等咱們的兵力再充足一點,再讓老夫決斷。”

周圍將領反應不一,但都還算尊重魚皆羅的身份、經驗和修為,只有一開始的竇崖轉回戰場前在馬上回頭喊了一句:“元帥,莫忘了你許了我們回靈武的!”

魚皆羅只能胡亂點頭,然后他馬上就轉移了注意力,因為就在剛剛說話的時候,河道上,已經有渡的快的羊皮筏子開始折回……而河口處,李定幾乎是毫不遲疑的下令,要求追加渡河兵力,依舊指派給樊梨花統一指揮。

到此為止,李四依舊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但是魚皆羅也依舊沒有動彈……沒辦法,他的壓力比下面這些將領們要重的多,他心知肚明,一旦這一戰出現了閃失,壞的不止是這一處,恐怕整個大英都要從這里破開。

坦誠說,他都有些后悔收下這個元帥名號了。

若是沒做元帥沒來這里,大英生死關他甚事?不過戰降而已。但現在,局勢真壓到他身上,他反而沒法子那么輕易處之了。

其實不止是魚皆羅,隨著這五六日的發酵,幾乎所有能接觸到某些訊息的人都察覺到了可能即將到來的巨變……大河對岸的榆關上,全副甲胄的竇濡立在關城上,隔河觀望著局勢,他心中同樣感到煎熬。

如果昨夜李定遣人直接渡河,他說不得直接按照原計劃降了。

但現在算怎么回事?尤其是自家叔父就在身后,而前方作戰的部隊中起碼有半數是自家叔父從隴上帶來本來可以稱之為本錢的兵馬,其中甚至有一萬多靈武府兵。

難道要自己在這種形勢下對著區區一營兵開城?

可如果不降,幫依舊如自己所料那般最終獲得勝利,自己這個三心二意的王八蛋,怕是要被那位同姓的竇龍頭專門來信提醒砍了扔進河的。

太陽繼續向南移動,忽然間,副將常負苦著臉也上城來,然后低聲告知了竇濡一個消息。

竇濡無奈,只能強打精神等待——片刻后,他的族叔父,大魏時就是御史中丞,現在大英的靖安臺中丞領隴上檢閱大使竇尚在一隊全是奇經的修行高手護衛下,走上了關城。

竇濡和常負剛要行禮,卻被這位檢閱大使制止,隨即,后者直接遞給了竇濡一個紙條,然后才來詢問:“戰況如何?”

竇濡掃視了一下紙條內容,心下一驚,但也只能故作冷靜回復:“尚未完全交戰……魚元帥大概是擔心有詐,不敢輕易投入戰斗!”

“有詐嗎?”竇尚認真追問。

“誰也不知道。”竇濡無奈答道。“反正看不出來……但李定兵力占據絕對優勢,魚公怎么小心都是能理解的……只是,軍確系在認真渡河,這么下去,下午時分就會有相當一支大軍來叩關了。”

“魚公是宗師……”竇尚遲疑了一下。

“且不說軍這里高手如云,十幾個凝丹、四五個成丹總有,如果情報不差,清河崔氏的那位宗師崔儻應該在李定軍中……李定本人也有一些傳聞。”竇濡稍作解釋。

竇尚只能點頭,然后不顧常負在側,忽然來問:“你覺得,這一戰能贏嗎?”

竇濡瞥了一眼低頭默不作聲的常負,無奈來答:“魚公用兵老道,咱們到底關隘在手,無論如何,總有四分勝……但算上叔父送來的這個情報,我說句實話,只有兩三分勝了。”

竇尚點點頭:“那全局呢?你以為如何?”

竇濡搖頭以對,談吐艱難:“別處也有破綻的,大英這一回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竇尚再三點頭,認真看了看對岸,那里一半人都是他帶來的隴上子弟,只是看了一陣后到底無奈,便轉身拍了拍身側之人的肩膀:“不管如何,要做個忠臣孝子!”

說完就帶著人離開了。

竇濡等了片刻,估摸著對方已經走遠,便將手中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紙條打開,展示給了身側一直低頭的常負……后者抬起頭來,看的清楚,正是徐世英的旗幟出現在榆林郡范疇連谷一帶的情報。

竇濡確定對方看清楚了以后,將紙條遞給對方:“常將軍,辛苦你將此物送給對岸魚元帥。”

常負點了下頭,接過紙條,便匆匆而下。

當然,這兩位、包括剛剛失態的竇尚所不知道的是,徐大郎并沒有往這里來的意思,他反而按照他自己之前制定的計劃向南側反撲了——目標是剛剛渡過奢延水的王臣廓。

然而,即便是自詡軍事水平全幫數三數四的徐世英徐大郎,此時也有些不安,因為他得到情報,王臣廓渡河之后,沒有半點遲疑和等待后軍的意思,反而全速沿著北進通道一路往北而來,看起來好像是想盡快支援榆關的意思。

但為何不等后軍?這他娘的會不會有詐?

順著這條線繼續往南,來到武關戰場,張行此時正在披甲……他精神抖擻,沒有半點疲態,好像下午即將展開的對決是什么決定性戰斗且軍占盡了優勢一般……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期待,畢竟莽金剛剛剛帶來了一支新援兵。

也就是這個時候,張金樹闖入了張首席的主帳。

“誰?”張行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我給此人寫過勸降信嗎?還是我已經這么老了,記不住人了?”

“首席沒有記錯,我們沒有給此人寫過勸降信,因為張虔達現在在東都……具體來說是在弘農桃林一帶。”張金樹低頭給出答復。“他應該是到了東都后因為被司馬進達叔侄厭惡,便一直跟著段威,段威威望高,約束的厲害,所以一直挺老實,但段威最近往來東都比較多,給了他空隙。”

“桃林是好地方。”張行沒有在意那些細節,只是被桃林二字晃了一下神。“他要降?”

“是。”張金樹低頭道。

張行略顯沉吟。

張金樹立即意識到了什么,低聲詢問:“張虔達這廝德行不佳……若是納了他,牛公、曹銘不說,趙行密、虞常南這些江都降人怕是都會有些不滿……要不算了?”

“不至于,此時如何能擺虛架子?”張行擺手。“告訴他,想要降服,須有投名狀……潼關空虛,讓他立即叩關!若能偷襲得手,我便用他!”

“是。”張金樹反應過來,立即應聲離去。

張金樹既走,張行也站起身來,走到營帳門口,看到太陽差一點才到正南方,卻又轉身坐了回去,安靜等待……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需要的更多是耐心。

只要能穩住,勝算大概率是屬于自己的。

然而,千里之外的正北方,毒漠與大河之間,望著頭頂的太陽,元帥魚皆羅卻曉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保持耐心了:

他的身后,兵力已經達到了四萬,身前已經有小萬把人投入到了戰斗……可能還有兵馬在后面,但已經來不及了,也無關緊要,而且各將全都已經就位,甚至竇崖在內的好幾位靈武府兵首領都對他做了催促;

當面的巫族兵馬,不知道是自發的,還是被催促的,剛剛發起了一場沖鋒,只是被結陣妥當的前軍勉強攔住而已;

河面上,軍還在繼續有條不紊的用羊皮筏子渡人過去,而且已經開始在對岸集結。

這個時候,魚皆羅將目光從對岸的關城處收回,又看了眼手里已經變成一團絮狀物的紙條,心中愈發煎熬……之前他覺得,一切都沒有問題,這正是最大的問題,可現在,對岸給了他問題答案,他卻還是不安。

“元帥。”就在陽光即將抵達正上方的時候,原本已經離開的陳凌去而復返,然后恭敬拱手。“我有個事情思來想去,還是要說……”

“快說。”魚皆羅心中焦躁,不免催促。

“竇濡這個人有些可疑。”陳凌懇切言道。“元帥應該知道,他是從東部巫族王庭逃過來的,而且先到了末將當時駐守的白道關……實際上,他來的日子極晚,算算日子,怕是要等李定去攻打中部時才動身南下的,而且到了白道關后還想用大使的身份直接獲得兵權……”

“為什么之前不說?”攥著紙條的魚皆羅愈發不耐。

“因為他是竇氏這一代最出挑的子弟,而末將曾降過巫族,沒有那個膽量去指認他,竇中丞來了以后就更不敢了。”陳凌咬牙相對。

“那為什么現在又敢了呢?”魚皆羅在正午陽光下瞇起了眼睛。

“因為末將心里撐不住了。”陳凌跪伏在地,勉力做答。“這一戰事關整個北線生死,元帥又在遲疑,我是真撐不住了……生怕若是因為我沒有告知訊息而誤了局勢,將不能承受……元帥,這個事情,是可以驗證查詢的,它就是這樣的……所以無論此戰勝敗,我只按照實情說出來,心里都能坦蕩!”

魚皆羅聞得此言,反而沉默,數息之后,更是擺手示意:“說的好,且歸隊中等待軍令。”

陳凌不敢怠慢,匆匆折走。

而人既走,魚皆羅反而冷靜了下來:

陳凌的話似乎又抵消了河對岸的情報,讓他又有了拖延的把握。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實際上,魚皆羅終于反應了過來,自己不是白皇帝,不需要為大英存亡負責,他現在是元帥,是這個戰場上的指揮官,他只需要為戰場的局面負責,這樣也才是最正確、最坦蕩的應對方略。

具體怎么負責?

有戰機,有把握,就該先行取下,再論其他!

“傳令,全軍向前,先殲敵于當面,然后隔河對峙!”很快,魚皆羅親口下達了軍令。

正午時分,得到軍令的大英北線主力蜂擁向前,直撲當面之巫族軍混合軍陣。

李定瞇著眼睛遙遙望著這一幕,等到對岸前線全面接戰,原本沖動了對方前軍陣線的巫族部落集群本能分散回轉,引得大英主力軍陣趁勢滲入過來之后,又連續下達了今日又三個軍令:“讓沿河諸軍停止渡河,就地休息,允許少量進食;讓那位崔公來我這里,以作防備;讓突利和都速五努力向前,全力奮戰!”

說完,他翻身下馬,坐在了地上,開始帶頭吃炒面和肉干。

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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