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鳥
籠中鳥
同一時間。
觀火塔以西六千三百公里處，印迪斯首都閻浮。
閻浮出自古印迪斯語，意為巨大之木。
這座城市人口兩千四百萬，密度極高，是南半球數得上的繁華大城。
印迪斯官方建設的超凡密庫“南贍”，就坐落在閻浮東南面的荒野山區。
十一月底是每年印迪斯北部最炎熱的時節。
此時赤道海洋氣團控制整個閻浮區域，不斷向南面大陸輸送高熱。
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烘箱。
南贍山山體荒蕪，毫無植被；置身烈日，山體周邊溫度能升到四十度以上。
沿著山脊曲線望去，只見因高熱空氣扭曲，被地表染上橘紅。
這座山南北直徑足有里許，內部被掏空，建設有“調查分析局”的研發和囚禁設施。
山北設施入口處，常年駐扎有一個營的精銳部隊，守備極為森嚴。
至于存放源質碎片與各種遺物的密庫，則建在設施最深處。
其末端隔離墻與山體南面，相隔有五十米距離。
這五十米是扎扎實實的花崗巖。
東華現役的高超聲速巡航鉆地導彈，對全混凝土工事的侵徹深度也只不過十幾米。
遇上這一整塊的花崗巖山壁，破壞力還遠遠不足。
以軍方評估，要從這邊一次性破山而入，至少也得是戰術核武器才行。
正因如此，山體南麓每日只會在固定時點有巡邏隊經過，而沒有常設崗哨。
但就在今天，不信邪的家伙們來了。
山壁下方，八位身形健壯、全副武裝的男女正高速作業。
這些人干活時極為沉默，連一句笑話也無，但互相間配合卻默契非常。
“繼續往里，還要深入一米三。”
一位身形高瘦，皮膚極為白皙的白人男子說道。
他說話間露出兩排牙齒，牙釉質表面泛著淡金色。
“好了，停下吧‘自然（nature）’，就是這個位置。”
說話的這人代號“無界（boundless）”，是阿薩的核心成員之一，能級三“海姆達爾”使徒。
海姆達爾，大陸北邊傳說中的“白色阿薩神”，彩虹橋比弗羅斯特的守護者。
據說他有著敏銳的感官——眼能觀六路，無論白天黑夜都能看三百里遠；耳能聽八方，俯伏在地上能分辨出青草生長和羊毛生長的不同聲音。
而與他配合的“自然”是一位高大健壯的白人女子。
她身高一米八五，綁著亞麻色短發辮，穿著無袖馬甲，裸著雙臂，露出虬結的肌肉。
自然得令后，松開按在巖壁上的手掌，露出了下方深綠色的粗壯草莖。
就在剛才，她操縱植物根系生長，一路往巖壁內深入四十余米。
自然是能級三的“維達爾”使徒，同樣是阿薩一系的核心成員。
維達爾，傳說中奧丁與女巨人格莉德所生的孩子，是不滅的自然之力擬化，被尊為原始森林之神。
擊破五十米巖層，難如上青天。
但鉆地彈做不到的事，超凡者未必做不到。
只見自然一把攥住草莖，肌肉鼓起朝外拉拽，居然一點點將數十米長、十公分直徑的破碎巖柱抽了出來。
嘩啦聲中，碎散的巖塊散落一地，花白如老人胡須的植物根系也逐漸萎縮，直至枯死。
“漩渦，把炸藥管推進去。”
無界對邊上正在干活的另一人說道。
漩渦身形矮壯，鼻上長著幾個小肉瘤。
他聞言自手肘處再度分化出一只腕足，卷起一節節的炸藥管，往巖眼中塞入。
這是克拉肯使徒的獨有能力。
克拉肯，別名北海巨妖；直到今天，北烏極地上都還傳播了關于祂的語言。
在深不可測的海底，北海巨妖正在沉睡，它已經沉睡了數個世紀，直到有一天熔巖將海底溫暖，人和天使都將目睹它帶著怒吼從海底升起，海面上的一切將毀于一旦。
這時候，山壁上方七八十米處有一人縱躍而下，一路勻速墜落，無聲著地。
此人身高一米八，體態剽悍，四肢格外修長，頭上沒有頭發和眉毛。
“無界，還有二十分鐘。”
他的音色很薄，聽起來就像是風吹過巖石的風化空洞。
“浮世（world），很快就好了。
無界恭敬答道，目光掃過整面巖壁。
在他無物可擋的視野里，四五十米見方的巖石中密密麻麻被鉆出了幾十上百個圓柱形通道，里頭全部塞滿了高性能炸藥。
部分炸藥甚至直接貼到了五十米外南贍密庫的全鋼外墻上。
爆破孔外，連著雷管的引信被牽引并聯，垂在地面。
這是海姆達爾的核心神通之一，不被限制的視線。
至于無界口中的“浮世”，便是阿薩目前的首領，公推的戰爭級以下第一人，當代耶夢加得。
又五分鐘后，準備工作宣告完成。
“所有人退到兩百米外，浮世，最后交給你了。”
無界說道，帶著其余人員飛快離開山下，躲到了一處巨大的巖石之后。
而耶夢加得要對此處做最后的處理。
深吸口氣，他點燃了引信。
引爆倒計時十秒。
耶夢加得開始蓄力——他的身邊，無數微塵碎石顫抖著凌空飛起，不穩定的懸浮在半空。
龐然無匹的神通力驟然爆發。
以使徒為中心，近百米的無形領域極速排開，將半面山崖籠罩其內。
一秒之內，重力先是減弱，直至持平，最后開始反轉。
穩固無比的花崗巖山崖也動搖起來——局部逆轉的重力摧毀了原本平衡的力學結構。
土地被撕裂，草木土石全部倒飛而起，朝天空加速。
這是世界蛇的核心能力，引力操縱。
而耶夢加得本人也在數個g的加速度下猛然射入空中。
數秒后，巨大的爆炸發生了。
隔著巨巖，無界先是看到上百道煙龍如箭矢般射向空中，劃出反直覺的倒拋物線。
然后，沖擊波匯合沖撞，將整片山體結構碾碎，并攜裹大量巖石朝外撞入大氣。
失去核心支撐的懸崖頂部塌陷了。
但在反重力領域的作用下，本該塌方直落、掩埋爆炸區域的巨量土石卻像遇到透明礁石的潮水般朝兩側分流而下。
于是，原本厚實的花崗巖山體迅速空曠，露出一條康莊大道。
“首領之偉力，望而興嘆！”
探出目光的“nature”贊道。
音浪此時經過，將她服帖的發辮朝后扯起。
最后，海嘯般的震波沿著地表平推開來，依次造訪周邊所有高山深谷，無遠弗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