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子的犀牛:、、、、、、、、、
“噢?”
太史慈側目問道:“敢問甘將軍,是何計策?”
“分我軍為兩部,一部為一千人馬,去打東城門。”
甘寧沉聲道:“以我軍士卒之精悍,若是周魴果能依約行事,這一千人取一城門足夠用了。若是他不能依約行事,嘿,那大抵便是華歆早有防備,則另一部便派上用場了。”
說到這里,甘寧兩眼一瞪,射出銳利的光芒:“這另外三千人馬可繞到城西,看住城北大營的同時,猛攻南昌西城門,區區兩千守軍,一戰可定!”
所謂的一戰而定,其實便是指第一波攻勢解決戰斗,這其實也是冷兵器時代攻城戰的常態,守城方畢竟占著地利,一旦第一波攻勢不能拿下,給了他們準備的時間,即便攻城方占據了兵力的優勢,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攻克城池,陷入久攻不克,進退兩難的膠著狀態。
“此乃聲東擊西...”
太史慈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頷首:“先攻東城門,無論華歆真無防備,還是故作無備,都會以為咱們將攻城的重點放在東城門,城中防守的重點也會立刻傾向東側,彼時我軍再攻西城,取之足矣,卻是妙計。”
“既然子義認同,那咱們便按此行事?”
“便按此行事!”
次日,日暮黃昏之時。
剛開完伙,甘寧便下令升帳擊鼓,鼓響三勝,眾將紛紛前來,入得帳內,分列兩側。皆是披掛整齊,一個個挺胸凸肚,甘寧一一點名,安排任務。
“鹿焉。”
“末將在!”
一將跨步出列,此人本是袁術大將紀靈舊部,勇猛善戰,自廣陵一戰后便對王政甚為欽服,李豫在壽春城內響應之時他便是從者之一,從都伯累功至都尉,不過后面卻沒有隨著李豫等人一同加入周泰陣營,反而跟了甘寧。
甘寧看他一眼,微微頷首,又接連點了五六個都伯的名字,等他們皆出列站好,沉聲下令:“爾等諸將,各引本部,某某、某某,你二人隨鹿焉都尉,待今夜丑時,務必要運動到城西偏北的地方,你們的任務,是要看住南昌軍的城北大營。”
鹿焉三人轟然應諾:“末將接令!”
“爾等其余諸將,則以某某為首,也是待到今夜丑時,悄然迫至南昌城西。待城東的攻城戰起,你們便大喊詐動。先是不用攻城,只要為城東打好掩護、吸引住城西一帶的敵人守城軍隊便可。等俺軍令,如果是城東久攻不下,你們就轉虛為實,要求全力攻打南昌城池西門!”
“末將等接令!”
“剩下諸將,帶你們本部,也是等到今夜丑時,便隨本將攻打東城!”
“末將等接令!”
“趙三。”
“末將在!”
“若是俺取下東城,你不用戀戰,即帶本部火速前去城內的兵器庫和糧倉等地,好生看管,要求在本將去到之前,不能有任何人,任何物件進出!“
“末將接令!”
“現在是巳時,離到丑時還有八個時辰。你們先各回本部去吧,要士卒們抓緊時間,好生休養。等到入夜,便就開拔動身。并記住,給你們各部的探馬游騎下令,在我軍還沒有開拔之前,必須要繼續保持高度警惕!“
“凡入我軍警戒范圍的,不論是南昌哨探,抑或是鄉間百姓,統統留下。”
諸將都是殺氣騰騰,同聲接令,整整齊齊得行了個軍禮,倒退幾步,按照軍銜,先后轉身出去,自歸本部預備,即便是其中幾個青州出身的將領,面對甘寧時亦是恭恭敬敬,再無往日驕悍之氣。
為何?
因為便在不久之前,王政剛剛大發雷霆,對吳勝、黃忠、魏延、古劍等諸將嚴厲呵斥了番,其中犯了軍令黃忠和古劍被各自打了五十軍棍,但魏延和吳勝亦沒占得便宜,也因“領軍不當”的理由被貶了一級。
這還不止,也不知這四人自家想的,還是誰支的招,隨后吳勝和黃忠又跑去王宮外面,上演了一幕負荊請罪,這般陣勢下來,眾將皆是凜然,青州軍的囂張氣焰也為之一斂。
開玩笑,若論關系親近,誰能比的過吳勝?若論勇猛過人,亦無人能和黃忠比肩,這兩個人犯了軍令都是難逃責罰,何況余等?
軍中放的有日晷,便就在甘寧的帳外。有專人每隔一個時辰,來報一次,隨著日升至中,又漸西斜,投射在晷面上的日影隨之而動,隨著夕陽西下,不久之后日落月升,已是夜色臨至。
“時辰到了。”
聽到親衛的稟報,甘寧目光落到太史慈的身上,“子義兄,便請你率五百人坐鎮此處,最多明日天亮,必有捷報傳至。”
按道理甘寧既是這一路的主將,自然該他坐鎮中軍才是,不過太史慈除了是校尉之外,畢竟還有另一重的身份,太史慈也是心知肚明,甘寧除不想他冒風險之外,恐怕也是擔心這“先登之功”被奪,于是點了點頭,只是言簡意賅地說道:“慈恭送將軍出戰。”
“好!”
朗聲長笑中,甘寧整齊兜鍪,束好鎧甲,大步流星,跨刀而出。
出了帳外,諸將齊至,又是一番點名,繼而再又傳下命令,有人高聲傳遞。諸將接令,皆是為一諾即退,引軍出營。叱咤之間,全營已空。
太史慈登上高處,極目遠眺。見夜色下,諸軍如蛇,迤邐前去南昌。雖數千人的部隊,行軍間,全不聞聲響,不由長吁一口氣,嘆道:“主公治軍,果是非凡,這才多少時日,揚州軍的氣象竟已一變。”
夜色漸深,諸軍都消失不見。暖風吹面,帶來野外氣息。太史慈立在高處,只管往前方去看。見遠遠的地方,隱約似有燈火,知道那便是南昌。
他專門帶了有一個沙漏,放在腳邊,不時看一眼。剛到丑時,就猛見遠方火光一閃,先是一點,接著數十點,就好像是鮮花在綻放在夜色之中,登時目光一凝,心知攻城戰已正式開始。
想起日中商議,又不由心中一動,想著:“也不知華歆到底有備無備?”
事實證明,太史慈的擔憂是過慮了,次日天方破曉,揚州軍便已進駐了南昌,除了太守華歆“僥幸”逃脫之外,豫章文武盡數遭擒。
當日晚上,捷報就擺在了王政的漆案之上。
隨后,包括周魴等降將在內的五千多俘虜,也都被送去了壽春,一同送去的還另外有一份正式的露布。
消息傳開,豫章剩余諸縣皆是惴惴不安,不久之后,荊州也得知了此事。
襄陽,州牧府。
“華子魚求援的書信已經來了。”
將書信遞給身側的蒯良,劉表環視眾人,神色倒是依舊平靜:“諸位以為如何?”
“這有什么好踟躇的?”
蔡瑁哼了一聲,拍案而起:“華歆之前便已奉主公為主,那豫章便也算是咱們的地盤,王政無故興兵,寇我疆土,自當大軍悉起,予以痛擊!”
“末將愿領兵親往,不僅要奪回豫章,更要立馬壽春,生擒此獠,獻于主公案前!”
聽到這話,劉表深深地看了蔡瑁一眼,突然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德珪,我問的不是援與不援,而是王政此番突襲南昌,到底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
蔡瑁聞言一怔,忍不住道:“主公,到了這等地步還用分說嗎?之前華歆來信,說揚州刺史張昭突然召其前往壽春議論政務,當時末將就覺得不對!”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一遭到華歆的拒絕,王政竟就妄動干戈,攻取南昌,聯系前后來看,這明明便是圖窮匕見,借機發難,且此事也證明了之前的傳言非虛,這豎子果有南下之心!”
“蔡將軍所言甚是!”
堂下的龐季亦附和道:“王政明知華歆已為主公之臣,依舊悍然興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主公且看看揚州的報捷文書上邊,痛斥華歆,說他甚么不遵上官詔令,便是有不臣朝廷、不敬天子之意,嘿,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
“許都同意了王政的上表了嗎?公告天下了嗎?沒有!既如此,他張昭這刺史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哪里算是華歆的上官?便退一萬步說,許都朝廷就算真同意了,沒有朝廷的詔命,一個刺史如何能擅自派兵攻打一方郡國?”
“膽大如此!還敢反咬一口,說華歆有不臣之心,依臣來看,他才是名為漢臣,實為漢賊!
“不管王政是否南下,主公都應當立刻對此事做出反應!”
劉表點了點頭,問道:“伯聞(龐季的字)之意,我該做出甚么反應?”
“臣有上、下兩策。”
“說來聽聽。”
“上策,自是如蔡將軍所言,起兵馳援華歆,助他奪回南昌,同時將王政亂臣賊子的本相公布于眾,并以此為號召,讓揚州乃至徐州的的忠貞臣子、忠勇將士們報國恩、殺國賊!事若成,則主公....”
“行了行了,”不等他說完,劉表便皺著眉頭打斷道:“上策如何我已知悉,不用繼續說了。”
“下策呢?你的下策是甚么?”
龐季正說的慷慨激昂,被劉表打斷,好懸沒得噎著,干咽了一口唾沫,調整下思路,接著說道:“臣的下策,還是要去馳援華歆,不過卻只是助其持穩方寸,阻住揚州軍乘勝追擊之勢,同時調遣軍馬,在豫章與江夏邊境諸縣屯以重兵,趁著王政尚為攻占豫章全景時做好防范...”
劉表若有若思了片刻,問道:“你這是說御敵于外?”
“正是。”龐季點了點頭:“即便這豎子意欲南下,咱們也可把戰線推前,形成兩軍對峙之勢,如此便能做到御敵于荊州之外,只不過即便如此,咱們也還是立足防守,終究失去了先機與主動...”
“行了,你的下策我也明白了。”
劉表又一次揮手打斷了龐季的話,旋即陷入了沉吟之中,神情變幻,忽而蹙眉、忽而舉首,眾人在旁一時間俱都不敢出言,連蔡瑁亦不例外。
半晌,劉表深深吸了口氣,突然苦笑一聲,眾人不由愕然,面面相覷,不知其意,蒯良問道:“主公何故發笑?”
“當初與王政結盟共擊袁術之時,玄德曾有書信傳來,說王政之禍遠甚袁術,此乃驅虎吞狼,吾當時卻是不信,只覺得一個黃口孺子,威脅能有多大?此吾弟文賊之能,飾己之非耳。”
“如今看來,玄德此言非虛,這豎子兵強馬壯,武功盛烈,偏偏又殺伐決斷,行事猖狂,若是為敵,威脅的確遠過袁術,吾真是...”
“主公以為?”
“悔之晚矣啊!”
說到這里,劉表頓了頓,望向蔡瑁,嘆了口氣道:“不僅是吾弟,德珪,當日周瑜前來借糧,若是聽了你言,華子魚或許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主公本是仁義君子,急公好義也屬正常,只是也要看清敵我,分明虎羊才是。”蔡瑁沉聲道:“不過如今醒悟倒也不遲,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不錯。”
劉表沉思良久,好半天才面露堅決之色,厲聲喝道:“來人,磨墨、鋪紙,吾要上書朝廷!”
“主公英明!”
蔡瑁聞言大喜,上書朝廷,那不就是寫給大將軍看的嗎,看來劉表這是想要聯合曹操共擊王政啊。
“主公已想好如何與曹公...哦不,是天子說了?”
“自然。”
劉表一邊執筆奮書,一邊回道:“方才伯聞不是說了嗎,朝廷至今還沒同意讓張昭為揚州刺史,我當上表附合舉薦,天子或會應允。”
什么?
蔡瑁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方才醒悟,怫然怒道:“末將沒聽錯把,主公你要上表舉薦張昭為揚州刺史?”
堂上其他人亦是紛紛變色,蒯良面色失落地看著劉表,問道:“主公這是何意?是要對王御寇...相忍為國乎?”
這都是說的委婉了,在蒯良看來,別人都要圖窮匕見了,劉表這邊還要主動示好,這簡直就是委屈求全,低頭折節,主動退避,不敢相爭啊。
“既已鑄錯,何妨將就?”
劉表抬頭看了眼蒯,正色說道:“豫章說到底是揚州的郡國,若是相助華歆,豈非授人以柄,給了王政理由,把“擅起邊釁”的罪名扣在咱們這邊?”
“反之,若是對豫章之事不聞不問,王政反而沒了興兵犯我荊襄的理由,況且不管如何,揚州缺糧之時,吾曾伸以援手,扶危救困,如今再主動示好,王政要再不識好歹,如何堵得天下悠悠之口?”
“主公啊!”蔡瑁氣急而笑,痛心疾首地道:“華歆已投靠了咱們,如今若是坐視不理,豈不令人齒冷?再者說了,王政可是一個黃巾賊寇啊,忘恩負義,以怨報德,還不是等閑事爾?”
“吾意已決!”
劉表看也不看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事就這么定了!”
又吩咐左右道:“以后若是豫章再來書信,不必拿來我看了。”說著不再看眾人一眼,當即起身,拂袖而去。
目送劉表的身影遠去,堂內眾人面面相覷,俱是神情復雜,默默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都沒有一個人提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