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方泠然
中年男子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眼前的兩個漩渦,神色凝重。
半晌后,他長嘆一口氣,沉聲道了句,“靈眼漩渦,還是一陰一陽,恐是過去不得。”
朱明瑞蹙眉喚了聲,“岳父。”
中年男子正是他王妃杜嫣柔的父親,南焰的柱國大將軍,杜巖。
在南焰的幾位大將之中,杜巖最為驍勇善戰且為人最為妥帖,因此深得朱炎興的信任。
正是因為他穩妥的性子,朱炎興就委派他駐守朱火城,坐鎮國都穩住南焰大軍的后方。
按理來說,杜巖不該私自隨著朱明瑞出城辦事。
可誰讓朱明瑞是自己女兒后半輩子的寄托呢?
杜巖是一員大將,是一位頂尖的修士,也是一個會為愛女考量的好父親。
他跟了朱炎興這么久,明白朱炎興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也很清楚,朱炎興心里最完美的繼承人是朱霓光。
前些年,朱霓光還在的時候,他便有考量過朱明瑞日后的出路——當個閑散王爺,分封到外頭的城池做城主,逍遙一生。
即便是修士之間親情淡薄,但朱霓光和朱明瑞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若是朱霓光執掌了南焰,朱明瑞的身家性命總該是無虞的。
沒什么大出息,也沒什么大造化,以元嬰之境與他的嫣柔安穩順遂一生便也罷了。
可偏偏朱霓光死了。
朱明瑞不得不爭了。
形勢越發分明。
張家那位不知從哪得知國主下達給瑞兒的任務,竟然偷偷帶著大殿下先行一步來了東蒼荒原,所謂何事不言而喻。
這一刻,杜巖也終于坐不住了。
朱昭陽也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位大殿下是什么樣的性子,他看得分明。
甚至可以用性命賭咒發誓,即便是朱明瑞愿意退,朱昭陽也絕對不容許他活著,等朱炎興飛升上界的那一刻,便是朱明瑞的死期。
他本以為,爭奪之戰應該從南焰一統仙嶼之后才開始,可一向保持中立的張家此時做了選擇,令他不得不往深了想。
也許,或許是......張家并非偷偷打探,而是得了那位的命令?
杜巖思慮再三,決定不再暗地里照拂朱明瑞,索性也站到了臺面上。
東蒼荒原的異動,便是一次立大功的好機會。
偏偏又被張家那位帶著大殿下趕在了前頭。
偏偏又被這一陰一陽的靈眼漩渦擋了去路。
靈眼漩渦在上古典籍之中,只有寥寥幾個字。
出,則生變。巨變,天地山河之變。
簡短的幾個字,其中蘊含的意思卻令人遍體生寒,望而卻步。
杜巖有些猶豫。
理智告訴他,前路不可去。
可不去,就意味著要與那不可知的機緣失之交臂,意味著東蒼荒原一事會被朱昭陽搶占先機。
就在這個時候,靈眼漩渦再度發生變化。
只見兩個靈眼忽然騰空而起,掀起了百丈波瀾,洶涌而下的潮水宛如銀瓶水漿破,又似九天銀河之水倒懸。
巨水之力無窮無盡,又自帶著莫名的吸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向水流走去。
站在最前方的杜巖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異常,當機立斷道,“二殿下,此地不可久留。撤!”
朱明瑞略有些不甘愿,一聲岳父大人還未出口,身后幾個修為低些的修士就莫名奇妙沖進了水流之中,轉眼之間便被水流碾碎化為無形,竟是連個尸身都沒能留下。
不過一個呼吸吐納之間,又有幾人被靈眼漩渦吸了過去,讓肆虐的水流割裂成了千萬片。
杜巖哪里還顧得上旁的,長袖一揚,撈起周圍幾人轉身就跑。
什么王權富貴,也要有命享才行。
幾乎是一夜之間,東蒼荒原整塊陸地都被洪水籠罩起來,令人驚訝的是,大水足有百丈高,卻生生沒有越過一洲的邊界。
若此時站在兩洲的邊界處,看見的便是傾天的瀑布與平坦的陸地,懸異驚奇。
如此巨變自然也令整個仙嶼界的天地有了變化。
幾乎是一夕之間,整個仙嶼界的天空之上再無一絲云彩。
沒有云,卻有雨,連綿不斷,瓢潑而下。
如此大雨,萬年難遇。
對于北玄洲這里正以力相搏的兩軍而言,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北玄洲這邊聚齊了五湖四海的修士,眾人各自按照五行之力修補五行防御大陣,用以對抗南焰迅猛的火攻,雖還在支撐著,但高階修士到底沒有南焰多,頹勢已現。
原本是支撐不了幾日的。
可這一場雨卻好似一場天賜的福澤,氤氳的水靈之氣令在場擁有水靈根的修士們仿佛被浸潤在了一池靈水中,損耗的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著。
尤其是北玄洲這邊的修士,本就是水靈根者居多,有了水靈之力的加持,讓原本最外圍的水靈防御更加厚上了幾分。
此消彼長,這樣的情形對于朱炎興率領的南焰大軍而言,就有些不太美妙了。
水火相克,漫天的水氣不僅讓南焰大部分修士感到不適,也令他們驅使出來的靈力也生生弱了兩分。
一分浪費在抵御水氣的侵擾,一分用來調節自己的火陽,無法如同前幾日那般從容。
朱炎興暗自惱怒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卻苦于沒有解決的良策。
甚至,他還隱隱覺得,這一場無休止的大雨出現得很是蹊蹺,感覺有什么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他迫切地想知道除了北玄之外的三洲是什么情形,可傳音大陣的毀壞,令消息無法快速傳遞,即便是有秘法加持,他得知外面消息的時間也是滯后不少。
現如今除了知道東蒼荒原因地動發了大水之外,別的他一無所知。不知,便多了遐思,就生了不安。
大雨不止,他不愿輕舉妄動,兩軍便陷入了僵局。
怕東蒼荒原的異動會波及到南焰,下屬之中有人提議可以暫緩北伐,先回南焰應對天地異變。
可朱炎興并不甘心。
若此時重回南焰,無論是什么樣的理由,都意味著他這次北伐的退卻,是失敗。
鋪墊了這么久,耗費了那么多的靈石與靈藥,就差臨門一腳而已,要他如何甘心?
朱炎興緩緩閉上眼,久久不語。
久到身邊的內侍及下屬們以為他已入定,正猶豫著是否要悄悄退下去的時候,朱炎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開血浴烈陽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