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泠然：
汪至丹沒有說話，向前走了兩步，在一株紅羽花旁停了下來。
這株紅羽花正值花期，其上雖只有三兩朵，但每一朵都盛放著明艷火紅，熱烈的紅色戳在了汪至丹黑白素紗衣袍上，如同一點朱砂落在水墨畫上，更顯鮮明熾烈。
汪至丹低頭打量了一眼，卻搖了搖頭，似乎對這株搖曳的紅艷并不滿意。
然后，他便伸出了手。
云泠以為他要摘花，正覺得疑惑間，下一瞬間又被汪至丹的動作弄得摸不著頭腦。
只見汪至丹居然將靈力灌輸至了紅羽花的根部，因怕他的靈力太過強大灼傷花兒，他散出來的靈力只有如線般微末一絲。
可就憑借著這點對于化神神君而言微末的靈力，紅羽花宛如吃大補丸一般，幾乎在瞬間長高了數丈，也膨脹了數倍，整個枝干迸發出了極為強烈的木息，頃刻間冒出了數百朵的花蕾。
這些花蕾在汪至丹靈力的澆灌下，乍然盛開，將整個枝干都淹沒了，只剩下一團沖天的火紅。
而隨著汪至丹靈力的再度注入，盛放的紅羽花開始顫動起來，隨著花朵的顫動，整株紅羽花也開始顫動起來，身上的光亮越來越明媚，原本淺淡的花香也越發濃烈。
就在云泠以為這株紅羽花會因為充沛的靈力而生長至鼎盛時期，或許會有所進階或變異的時候，整株紅羽花卻突然紅光大盛，在頃刻間爆裂開來。
爆裂的聲音很輕，靈植的枝葉卻飛得極高，漫天的紅色花瓣飄落而下的時候，就像是一場盛世的煙花，美得妖冶奪目。
云泠的目光并未在這場美景上流連多久，就看向了花雨中央那個摒棄了靈氣罩，任由撲簌而下的花瓣落在自己肩頭的汪至丹。
待紅羽花雨落幕，汪至丹從自己的肩頭取下半片殘花，拈花笑問：“你看，這小小的紅羽花，有我的靈力加持，便可達到它一生都不能達到的高度，可惜礙于天性所限，它最終還是不堪承受，留下了這短暫的花雨。”
“神君雅興，此花有神君相助，提早將這一生的盛景展現，也算不枉此生，只可惜這個盛景停留得太短暫，終是煙花易逝，一夢南柯。”云泠不知道他使這一出的目的，只能不咸不淡地應了句。
汪至丹卻忽然抬頭認真問她：“你說，這花愿意嗎？它可愿意被我用靈力澆灌，提早盛開又驟然結束。”
云泠心念一動，想到汪至丹幾次問話都夾帶著“愿意不愿意”的字樣，以及隱約從顧潯口中得知的什么“南焰藥山靈藥”，忽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她狀似無意地反問道：“前輩為何有此一問？您是高高在上的神君，縱然這花兒能開口說話，它也不敢拒絕您。況且，花和人其實沒什么區別，有的人耐不住寂寞，忍受不了苦修的孤寂，就想走些旁門左道。有的修士卻堅韌，只想一步一個腳印往上爬，或許他走不到終點，但他卻能欣賞沿途的風景，即便是駐足在半山腰，至少也努力過、奮斗過，而不是像這紅羽花一般，被揠苗助長達到了它想要的高度，卻也維持不了多久，只能轉瞬即逝。”
“若你是這紅羽花，讓你選呢，你會選哪一條路？”汪至丹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神色看起來也越來越認真。
云泠想了想，也認真答道：“若我是這花，我只愿自己苦修千年、萬年，無論最終開出幾朵，就算是只有一朵，也終是我自己盡力的結果，量力而行，維持得也能更長遠些，不必擔心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消散，從而支離破碎，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汪至丹深深看著她，似是在思量她話里的意思，久久沉默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突然長嘆道：“本君這輩子，于煉丹一道頗有心得，也頗為驕傲，也憑著煉丹上的造詣，風光無限了幾百年。可近些年，本君卻頗為后悔......”
“本君這些年在外行走，也知道整個仙嶼界常有修士聊起我本人的事跡。雖然傳言有些夸大其詞，事實上卻也八九不離十。那些，你可聽過？”
云泠點頭，順勢問道：“神君事跡跌宕起伏，憑一己之力重振汪家，令人折服。只是，坊間對您是如何得到南焰皇室賞識的，皆諱莫如深，可是與神君后悔之事有關？”
汪至丹也不賣關子，直接道：“確實。既然我請你來，這事我也不打算瞞著你，本君當年為何會得到南焰朱家青眼，是因為我替他們解決了一個煉丹上的難題。”
說著，他的掌心處浮現了一枚靈丹，看顏色與色澤，與筑基修士沖擊金丹時候服用的凝金丹無異。
云泠卻知道，汪至丹取出的這枚丹藥，覺不是一枚普通的凝金丹那么簡單。
“你且瞧瞧。”汪至丹將丹藥遞給云泠。
云泠用靈力一查探，卻發現這丹藥與普通的凝金丹沒有任何的不同，相反，上面的藥力還更猛烈一些，更能助力修士進階。
待再用靈力一點一點抽絲剝繭般查看，她卻又覺得這丹藥里面似乎還添加了什么東西，可反復琢磨之后，就是查探不出來，頗有幾分怪異。
于是便問道：“神君，這丹藥里可是加了某種靈植？”
說完又覺得自己唐突，又道：“主要是我才疏學淺，分辨不出這多加的靈植為何，若是神君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
云泠問完話又后悔了。
好奇心害死貓。
她雖然好奇，卻也沒忘記自己的處境。這問題約莫已經觸及南焰藥山的“命脈”了。她本不該問多嘴的。
而且，人家不告訴她，才是最安全的。
可惜，汪至丹卻半點也不遮掩，直接就給了答案：“五葉草與歸離根。”
云泠皺了皺眉，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僅不信，甚至還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這兩種靈植，不不不，這兩種幾乎都稱不上靈植，只有一點微末的靈氣，幾乎都可以當做凡草對待。
煉丹時加入它們，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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