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泠然:
云泠尷尬地訕笑一聲。
這孩子,不過七八歲,卻如此早熟聰慧,她不該將他當做凡人小孩。
云泠還想問些情況,阿寶卻站了起來,望著榕樹林上空漸起的朝陽道:“日頭不早了,我得帶著我家大黃放風去,我晌午再來看你。”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可得快點好起來自己去找吃的,我娘說不給我點心了。”
云泠點點頭。
既然天道沒有立時收了她的命,那她自然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思及這段時日全靠一個八歲的孩子省下點心養著她,云泠又頗覺幾分不好意思。
阿寶這救命恩情,她定會好生報答。
阿寶離開后,云泠借著外面的余光,仔細查看起自己的傷勢。
她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可為何這般痛楚?
此刻她靈力全無,頭也疼得厲害,無法內視。好在身上的道袍破敗不堪,倒是方便一寸寸地用手指檢查。
待觸及被烏衣寂滅殺重傷的腰腹側,只覺得刺痛更加尖銳,令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就要立時昏了過去。
待她緩了大半天,再度檢查小腿時,也覺得刺痛異常,雖不如腰腹處疼得撕心裂肺,卻也是冷汗連連。
想到自己身上那致命的一擊,云泠抖著手輕輕地撩開。
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只在心口的上方,發現了一枚金色的圓形印記。
仔細看,就好似一顆未發芽的蓮子。
這是?
云泠暗自思索。
生死關頭之際,她看見護心蓮綻放了。隨后她陷入昏迷,人事不知。
如今全身表皮沒有傷痕,卻獨獨多了這顆蓮種。
可枯木尊者不是說,他們重華寺的蓮種都是找一片土地栽種,等著生根發芽的。
沒聽過蓮子還能長在人身上的?
百思不得其解。本就疼得厲害的腦瓜更加疼了。
云泠索性不再理會這些奇怪之處。
活著就好,只要她活著就有希望。
她合上眼,閉目養神。
“醒醒,快醒醒。”
仿佛被人搖得散了架,云泠再度醒來。
卻是阿寶再度回來找她。
“你看,我給你找了個地瓜。”他獻寶似的舉著一個地瓜,臉上還有幾道灰黑的印字。
好似一只小花貓。
“咕咕。”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云泠一愣。
自筑基以來,她都數十年沒有感受到肚子餓的滋味了。如今沒有了靈力,疼痛與饑餓也接踵而來。
這著實令她有些措不及防。
眼下,生存好像才是頭等大事。
阿寶哈哈大笑道:“你餓啦,快吃吧,今日可真的沒有饃饃了,這個地瓜也很好吃的哦。”
云泠接過,一口一口吃起來。
這地瓜頗大,外頭煨得軟糯,內里卻還有些夾生。
她細品舌尖的滋味,恍然好似回到了古井村之時。
那時的她帶著云晉,也曾在溪邊烤地瓜。云晉極愛吃烤地瓜,又是個男孩子胃口大,一口氣能吃三個還不止。每每都是她怕他積食,再三保證下次再來,他才肯回家。
“好吃嗎?大黃怕火,我沒敢煨太長時間,里面的有些生,你要不就別吃了?”
阿寶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云泠望著他晶亮的眼睛,點頭贊道:“很甜很好吃,謝謝阿寶。”
肚子暖了,身體也暖,就連心也暖了。
阿寶有些臉紅,他低著頭將手邊的竹籃里往她身邊推了推,道:“你渴了就自己倒水喝。我得回家了,晚膳時候再來看你。”
見他要走,云泠忙道:“阿寶,你能不能給我找身衣裳?”
如今道袍殘破,也沒有靈力打開儲物手鐲,只能求于眼前的男童了。好在阿寶還是個男童,否則自己這副衣不蔽體的模樣,還真有些不堪入目。
阿寶打量了她一眼,點點頭。
“若是有男子的衣裳,就再好不過了!”
此地難保不會再碰見別人,若是扮作男子總歸能少惹些麻煩。
阿寶再次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利落地轉身離去。
云泠:“......”
這還是個孩子嗎?她還在想怎么跟他解釋,這孩子卻好似了解了一般,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日落時分。
劉旺正在收拾小院內晾曬的草藥。
日頭一落,天地間陽氣便散去。再過一會,便要生出露水。有些草藥見不得露水,一見便會失了藥效。
此刻的他頗為忙碌。
直到有人在院門口喊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抬眼一望,卻是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秀......秀珍?你怎么過來了?”
他小跑到門邊,替她開了門,瞧了瞧左右卻沒有發現阿寶的身影。
“咦,阿寶呢?”他疑惑地問道。
哪知他隨口一句,對面的女子便淚如雨下,令他一下子慌了神。
秀珍素來是個溫柔又不是堅強的女子,從不輕易掉眼淚。他見過幾回她擦拭眼角的模樣,皆是因為阿寶生病了。
想到這,他忙問道:“可是阿寶生病了?”
他想起前幾日阿寶來問他要醒神藥之事。他只當阿寶是小孩子犯了春困,并未放在心上。莫不是真得了什么病癥?
他急忙轉身沖進屋內,打算去拿藥箱。
卻見林秀珍不顧男女之防,一把拉住他,道:“劉哥,不是阿寶生病了。是阿寶他......”
她收了淚,望了望左鄰右舍緊閉的門扉,低聲道:“你跟我來。”
林秀珍拉著劉旺一路向北行去。
見她拽著自己的手,過了林家的門卻不入,直往榕樹林走,劉旺更加疑惑了。
“秀珍,這林子是禁林,里正不讓人去,你這是?“
林秀珍放開他的衣袖,在榕樹林前站定。
“劉哥,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忙,我本不愿打擾你。可是你也知我在這村子里無依無靠,我只能找你了......”
“可是阿寶貪玩入了這林子?”劉旺打斷她的話,隨即又勸慰道:“你莫要著急,雖說里正不讓人進這片林子,但是村里的孩童時常也悄摸著進去摘摘野果,無甚要緊。”
就連讓他自己也常常溜進去采摘些藥草,只要別被里正家看見,進去找些野味什么的,村里人都心照不宣。
“若阿寶只是貪玩倒也罷,可他,他偷了家里的東西進了這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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